雪松与银杏 第10章 第 10 章

第十章暗涌的醋意

四月的校园，樱花盛开如云。程念照例提前到校，抱着语文课本站在走廊尽头的"老位置"。晨光透过新绿的香樟树叶，在她脚边投下斑驳的光影。她不时望向校门，期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七点二十分，陆清让准时出现。但今天，她身边多了一个陌生的女孩。那女孩穿着隔壁班的校服，扎着高高的马尾，笑容明媚得像四月的阳光。她正兴奋地和陆清让说着什么，陆清让微微侧头听着，嘴角带着程念熟悉的温柔笑意。

程念的心猛地一沉。她看着那个女孩几乎要贴到陆清让身上的距离，看着陆清让耐心倾听的姿态，一股陌生的酸涩感在心底蔓延。

"老师早。"程念勉强维持着笑容迎上去。

陆清让抬起头，眼中的笑意还未散去："早。这是二班的林姝，也在准备作文比赛。"

叫林姝的女孩大大方方地朝程念伸出手："你好，我经常听陆老师提起你。她说你的读书笔记写得特别好。"

程念机械地和她握手，心里却在反复咀嚼"经常提起"这四个字。原来在她们不曾相见的时候，陆清让也会在别人面前提到她。这个认知让她既有些窃喜，又带着说不清的失落。

"林姝的议论文写得很有气势。"陆清让自然地接过话头，"正好你们可以互相学习。程念的抒情文细腻，林姝的议论文犀利，各有千秋。"

三人并肩走向教学楼。程念刻意放慢脚步，落在后面半步的位置。她看着林姝熟稔地和陆清让讨论着最近的阅读心得，看着陆清让时不时点头赞同，心里那股酸涩感越来越浓。

"老师，我昨天看了您推荐的《沉默的大多数》，有个问题想请教..."林姝说着，很自然地挽住了陆清让的手臂。

这个亲密的动作让程念的心猛地抽紧。她从未敢这样自然地触碰陆清让，总是小心翼翼地保持着恰当的距离。

"什么问题？"陆清让温和地问，并没有推开林姝的手。

程念再也看不下去，轻声说："老师，我先去教室了。"

陆清让似乎想说什么，但林姝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提问。程念转身离开，感觉后背像是被什么刺痛着。

这一整天的语文课，程念都心不在焉。她不停地回想早上那一幕，林姝明媚的笑容、自然的举止、亲密的触碰...每一个细节都让她心烦意乱。

下课铃响后，她习惯性地想去办公室找陆清让，却在门口听见里面传来的谈笑声。透过门缝，她看见林姝正坐在她常坐的位置上，陆清让站在她身旁，两人一起看着什么资料。

"这里可以再加强论证..."陆清让的声音隐约传来。

程念转身离开，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拿出手机，给陆清让发了条消息："老师，今天我就不去办公室了。"

消息发出去后，她紧紧握着手机，期待着回复。然而直到放学，手机始终安静着。

晚上回到家，程念打开日记本，笔尖在纸上狠狠划过："今天老师身边多了一个女孩，叫林姝。她那么活泼，那么自信，可以自然地挽着老师的手臂。老师对她笑得很温柔，就像当初对我一样。原来我不是特别的，只是众多学生中的一个罢了。"

写到这里，她停下笔，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那种熟悉的雪松香气仿佛还在鼻尖萦绕，可现在，也许另一个人也能闻到同样的气息。

第二天早晨，程念故意晚到了十分钟。她以为这样就能避开那令人心碎的画面，却在走廊上撞见陆清让和林姝并肩走来。林姝手里拿着两杯豆浆，递给了陆清让一杯。

"老师早。"程念低着头快步走过，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程念！"陆清让叫住她，"昨天怎么没来办公室？我等你到很晚。"

这句话让程念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但当她看到林姝脸上那了然的笑容时，心情又沉了下去。

"我...我昨天有点事。"她编了个借口。

林姝笑着说："陆老师昨天还特意留了你爱吃的点心呢，可惜你没来。"

程念猛地抬头看向陆清让，对方轻轻点头："是你上次说喜欢的那家店的抹茶蛋糕。"

这份用心让她既感动又心酸。原来陆清让还记得她随口说过的喜好，可是这份关心，现在是不是也要分给另一个人了？

语文课上，陆清让在讲解《蒹葭》时，特别提到了"求之不得，寤寐思服"的意境。程念不自觉地看向林姝的方向，发现对方正专注地看着讲台，眼神明亮。

下课後，程念终于鼓起勇气去了办公室。让她松了口气的是，今天林姝不在。

"老师，"她拿出读书笔记，"这是我新写的..."

陆清让接过笔记本，却没有立即翻开："你最近好像不太对劲，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程念低下头，不知该如何回答。难道要她说，是因为嫉妒另一个学生分享了老师的关注吗？这种想法太过幼稚，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没有..."她小声说，"可能就是学习压力有点大。"

陆清让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如果有什么心事，可以跟我说。"

这句话几乎要让程念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多想告诉陆清让自己的心情，那些隐秘的倾慕，那些说不出口的在意，那些因他而起的欢喜与忧伤。可是她不能。

指导结束时，陆清让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纸袋："给你，那家的抹茶蛋糕。昨天没等到你，我就放在冰箱里了。"

程念接过还带着凉意的纸袋，感觉心里暖暖的。可是这份温暖很快就被接下来的一幕打破了。

林姝突然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两张电影票："陆老师，这周末有部文学改编的电影上映，我们一起去看吧？"

陆清让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这周末我要批改作业，可能没时间。"

"就两个小时嘛。"林姝撒娇道，"您也需要放松一下啊。"

程念站在一旁，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旁观者。她默默收拾好东西，轻声说："老师，我先走了。"

"等等。"陆清让叫住她，转头对林姝说，"这周末真的没空。不过如果你们感兴趣，可以组织几个同学一起去，就当是课外学习。"

这个"你们"让程念心里一动。她看向陆清让，发现对方正温和地看着自己。

"程念要一起去吗？"林姝热情地邀请。

"我...我周末要补习。"程念找了个借口。她无法想象和林姝一起与陆清让看电影的场景，那对她来说太过残忍。

走出办公室，程念感觉心里乱糟糟的。她知道自己的嫉妒很可笑，陆清让对每个学生都很好，这是她的职责所在。可是当她看到那些曾经只属于她的关注被另一个人分享时，心里还是止不住地难过。

那天晚上，她在日记本上写道："我知道老师对每个学生都一视同仁，可是我还是贪心地想要更多。想要成为最特别的那一个，想要独占那份温柔的目光。这样的自己真糟糕。"

周末，程念还是去了那家电影院。她告诉自己这只是巧合，但内心深处知道，她是想看看陆清让会不会来。果然，在影院门口，她看见了陆清让和林姝，还有几个二班的学生。

陆清让今天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牛仔裤，看起来比平时年轻许多。林姝站在她身边，不知说了什么，逗得她笑了起来。那笑容刺痛了程念的眼睛。

她转身想离开，却听见陆清让的声音："程念？"

程念僵硬地转过身，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老师...好巧。"

"既然遇到了，就一起看吧。"陆清让自然地招呼她。

电影是关于《红楼梦》的改编，程念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她坐在陆清让斜后方的位置，看着前排陆清让和林姝偶尔低语的身影，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着。

散场后，林姝提议一起去吃饭。程念本想拒绝，但陆清让说："来吧，正好我们可以讨论一下刚才的电影。"

在餐厅里，程念安静地坐在角落，看着林姝眉飞色舞地分析电影中的情节，陆清让不时点头附和。那种默契让她感到无比孤独。

"程念觉得呢？"陆清让突然把话题引向她，"电影对黛玉这个角色的处理，你怎么看？"

所有人都看向她。程念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我觉得...电影太着重表现黛玉的敏感多疑，却忽略了她诗词中的灵气和智慧。"

陆清让的眼睛亮了起来："说得好。这也是我觉得改编最遗憾的地方。"

这句肯定让程念的心情稍微好转。但很快，林姝就接过了话头，开始滔滔不绝地阐述自己的观点。程念再次沉默下来，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饭后，陆清让说要送程念回家。林姝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和其他同学一起离开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两人一时无言。晚风吹拂着陆清让的发丝，她突然开口："你最近好像在躲着我。"

程念的心跳漏了一拍："没有..."

"是因为林姝吗？"陆清让轻声问。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得程念措手不及。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每个学生都是独特的。"陆清让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你不需要和别人比较。"

程念低下头，感觉眼眶发热："我知道...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陆清让的声音很温柔，"你是程念，这就足够了。"

这句话像一道光，照进了程念阴郁的心里。她抬起头，对上陆清让温和的目光，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

是啊，她是程念，是那个会认真写读书笔记的程念，是那个会在晨光中等待的程念，是那个被陆清让记住喜好的程念。她不需要成为别人，也不需要嫉妒别人。

"老师，对不起..."她小声说。

"不用道歉。"陆清让笑了，"青春就是这样，会有很多莫名的情绪。重要的是学会面对它们。"

送到小区门口时，陆清让像想起什么，从包里取出一个书签："给你，这是上周去图书馆时看到的，觉得很适合你。"

书签上是手绘的银杏叶图案，和陆清让镜链上的吊坠很像。程念接过书签，感觉心里最后一点阴霾也散去了。

"下周的作文比赛，要加油。"陆清让轻声说，"我相信你。"

望着陆清让远去的背影，程念握紧了手中的书签。月光洒在书签的银杏叶上，泛着柔和的光泽。她突然明白，真正的特别不需要比较，真正的守望不需要独占。

也许以后还会有更多像林姝这样的学生出现在陆清让身边，但那又怎样呢？她依然是程念，是那个在陆清让记忆里留下痕迹的程念。这份独一无二，谁也夺不走。

这个认知让她终于释然。嫉妒的阴云散去，留下的是一片清明。她知道，从今往后，她可以更加坦然地面对这份感情，不再比较，不再猜疑，只是安静地守望，做最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