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舟的不知何时已立在甬道尽头,玄衣玉立,面容隐在伞沿的阴影下,只有下颌线绷得极紧。他并未看萧璟瑀,冰冷的目光穿透牢笼,落在苏雁雪身上,带着无声的警告。
“萧大人,”陆沉舟的声音比地牢的石壁更冷,“刑部的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
“长?”萧璟瑀折扇轻摇,缓步走进牢内,绯红的袍角拂过肮脏的地面,却纤尘不染。他停在铁笼前,丹凤眼睨着陆沉舟的方向,笑意不达眼底:
“陆大人私自扣押能解‘七日绝’之秘的‘药引’,是想独吞这份天大的功劳?还是……”他拖长了调子,折扇倏地合拢,扇骨直指笼中的苏雁雪,“想把这宝贝,据为己有?”
“七日绝”三字一出,苏雁雪心头剧震,这名字……她在岭南曾听养父张玄明提过,那是宫廷秘传的绝毒,丹珠姐中的毒,竟与此有关?
陆沉舟的气息似乎更冷冽了几分,龙吟剑微抬,直指萧璟瑀咽喉,虽隔着数步距离,那无形的锋锐之气已扑面而来:“本官行事,轮不到刑部置喙。此人涉乱葬岗毁尸重案,乃大理寺要犯。”
“要犯?”萧璟瑀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低低笑了起来。笑声在阴森的地牢里回荡,带着几分癫狂的意味。
他手腕一翻,一张盖着刑部朱印的公文轻飘飘地甩在守卫面前,“巧了,本官这里也有桩案子,非此‘要犯’协助不可。”
萧璟瑀的目光重新落回苏雁雪身上,带着一种捕食者打量猎物的兴味,“平康坊头牌,玉泠珑姑娘,昨夜暴毙。死状……啧啧,面若桃花,胸口却塌陷如朽木。坊间都传,这玉泠珑是遭了天谴。”
肖璟瑀第二次提到平康坊的玉泠珑暴毙,苏雁雪依旧震惊得不敢相信,那个丹珠姐口中仗着有驻颜膏风头正劲的玉泠珑,真的死了?
萧璟瑀的折扇轻轻敲打着铁笼的栅栏,发出清脆的“嗒、嗒”声,每一下都敲在苏雁雪紧绷的心弦上:
“哎呀,平康坊风头正盛的头牌姑娘玉泠珑死了。这前些天是暴毙的乞丐,现在又是玉泠珑......说不好真是咱们京畿得罪了神灵,糟了天谴......”
陆沉舟更是眉头紧锁,厉声喝道:”萧侍郎休要一派胡言。”
听到陆沉舟的呵斥,一众官兵停止了窃窃私语。
“苏姑娘,”萧璟瑀声音放得轻柔,如同情人低语,却令苏雁雪毛骨悚然,“不如……随本官去瞧瞧?若你能验出玉泠珑姑娘的真正死因,”
萧璟瑀顿了顿,指尖一弹,一粒乌黑油亮、散发着奇异甜香的药丸穿过栅栏缝隙,滚落到苏雁雪脚边,“这粒解药,或许能救你那位醉红阁的丹珠姐姐一命。若验不出嘛……”他目光流连在她脸颊的青斑上,笑容愈发妖异,“本官倒觉得,用你这张除青斑外的脸皮,是上佳的皮料给玉泠珑补个尸身,让她走得体面些,也算物尽其用?”
苏雁雪盯着脚边那粒药丸,甜香中夹杂着一丝熟悉的腥气。是解药?还是穿肠毒?她无从立刻判断。但“丹珠”二字,如同最锋利的钩子,牢牢钩住了她。
她没有选择。苏雁雪弯腰,捡起那粒药丸,冰冷的触感如同毒蛇的信子。苏雁雪抬起头,迎上萧璟瑀戏谑的目光,声音嘶哑却清晰:“民女愿往。”
“好姑娘。”萧璟瑀满意地笑了,折扇“唰”地展开。刑部差役上前打开牢门。
“萧璟瑀!”陆沉舟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
“陆大人,”萧璟瑀头也不回,语气轻佻,“刑部协同大理寺办案,合情合理。何况,苏姑娘愿意随我一同前往?”他刻意加重了“愿意”。
苏雁雪经过陆沉舟身边时,他冰冷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复杂难辨。
“苏雁雪!”陆沉舟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记住你的身份,你仍是本官看押的要犯。此去,只为验尸!”
陆沉舟的目光从苏雁雪的脸移开,眼神的锐利锋芒射向萧璟瑀,“人若有闪失,刑部担待不起!”
“陆大人放心,”萧璟瑀头也不回,语气轻佻,“刑部,最懂得如何‘保管’证物和……人。” 他刻意加重了“保管”二字。
待肖璟瑀一行人远去,陆沉舟那凝聚的锋锐缓缓褪去,最终化作一句冰冷的命令:
“来人,随本官速去平康坊!磐石——”
“属下在!”
“你给我盯紧刑部动向。”
“属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