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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姑应该是从小就有神力傍身,所以才养成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而且若不是这么缺乏戒心,他们也没办法轻易搭上话。
元念卿说这么多闲碎话,也是想看看对方的反应,方便之后深问。
“翠姑娘,你说来自天象山,但我们一路过来,听说那边匪患猖獗,住在山上不危险吗?”
翠姑想了想:“若是普通人,是挺危险,偶尔会遇到被野兽拖拽过来的死人。还好他们的寨子在山阳,我们这些人都住山阴的石洞里,很少能碰上。”
“这么说山上还有不少人?”
翠姑点头:“我和姑婆住在山顶,那边人少,都是爬不动山的老人。山腰人多,年纪也更小。”
山上竟然还有不是匪徒的山民,他不禁好奇:“山民都做何营生?”
“大部分像我这样,家里出人到外面做工挣钱。还有就是打猎,但猛兽很多,不好打。另外一些人靠带人翻山指路,不过那些人名声不太好,经常谈好价钱把人往死路带,逼人多给钱。”
听起来这些山民也不是与世隔绝,而且竟然还有路可以翻山:“实不相瞒,我们在这边办完事,接下来要去安洲,之后也打算翻天象山往西去,只是不知道官道是否还能走。”
“官道就是那条山阳的大路吧?”翠姑摇头,“那边有寨子的人把守,肯定过不去。我们那的人带人翻山都走洞里。山阴的石洞很多都是连通的,有一条直接穿山的路,不过要经过几个水洞,没人带路很容易困在里面,甚至淹死。”
他对这些石洞非常在意:“到时候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们介绍可靠的带路人?至于价钱好商量。”
翠姑笑道:“不用找人,我就能带你们过去。那些山洞我经常去,而且泥沙碎石把路堵住的时候我都有过去帮忙清,熟悉得很。”
单是这一点,他就必须留下翠姑:“这可太好了!既然如此,你愿不愿意来我们这里帮工?”
翠姑欢喜地点头:“当然愿意!”
他拿出半吊钱放在桌上:“这些钱算是给你的定钱,工钱回头另算。”
翠姑吓得不敢接:“这、这太多了,我做工几个月也没有那么多。”
他把钱推到对方面前:“你先拿着,总要吃饭。”
翠姑不好意思地摸摸肚子:“早晨吃了七分饱,接下三天都能不吃。”
元念卿不禁愕然,三十个炊饼还只是七分饱,看来要把翠姑喂饱确实要花些本钱。
“钱你留着,别饿着肚子。这两天我们白天要去外面办事,需要你一个人留在客栈,顺便帮我们看着东西。万一遇到坏人,使不出力气就糟了。”
“这样啊,那我就拿了。”翠姑这才小心翼翼地把钱收进怀里,“先生们放心,我一定把东西看好!”
他之后又嘱咐翠姑几句,才和白露听剑一起离开客栈。
“这个姑娘真是奇特,三十个炊饼还只是七分饱。”出来之后白露想起刚刚的对话就好笑,“我之前还想,她久饿暴食会不会把肚子撑坏,结果那根本不是她的全力。”
元念卿点头:“所以我才把她留下,先不说她的来历,就是那一身蛮力,之后也肯定有用武之地。”
“没想到天象山上还有普通山民,他们竟然能和卧虎寨相安无事。”
他倒是有不同的猜测:“那些山民未必普通,或许和卧虎寨达成了某种默契。而且刚刚翠姑也说了,有些山民会故意把路人带进死路,这种做法和山匪又有什么区别?”
白露听到这里不免黯然:“可怜翠姑,生长在那样的地方。”
“你可别当着本人的面说这话。”他提醒道,“无论如何是山民将她养大,而且看她质朴单纯的样子,应该是没经历过太多人心险恶。这说明山民对她还是好的,咱们不可妄语。”
白露点头:“放心,这些都只和你说。”
他缠着对方道:“那你多说点儿,只有这几句怎么够?”
白露顾及四周往来行人,催促道:“你不是要办事?闲话等办完了再说。”
“唉……”他们的时间不多,的确该以正事为先,元念卿也只能按下玩闹之心。
白露见他叹气,以为是在为难:“你到底想做什么?说出来也好帮你想想办法。”
“办法我已经想好了,眼下需要的是找人。”他打量前后街面,“咱们先打听一户佘姓人家。”
白露好奇道:“这户佘姓人家什么来历?”
“就是收养房大哥妹妹的人家。”
白露自然知道这个房大哥就是指房秀征,也就是懿德太子的长子。
“我之前和师父聊起房大哥的时候,他提到长女随一户佘姓人家来到洛安,也就是缘卿托付照顾他们兄妹的人家。如果这家里还有当年逃去翠屏山的人,应该会认出我这张脸,我想以此为契机,打探洛安的状况。”
白露觉得不对:“师父都没去翠屏山,又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想必是缘卿临终前说的。我、信物、两个孩子的下落,这些应该都是为了那个人而留下。”他顿了顿又道,“我虽然对那个人满腹怨言,但唯独在缘卿这件事上,没办法责备他,大概也是物伤其类吧。”
白露理解他的心情,在那一段往事中,那个人和缘卿都已经竭尽所能。自己也是了解他们的事情后,越发觉得与心仪之人相守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一件事。
“真是的,明明三哥不在,又提他干嘛!”不过心里的怨气很快又占上风,他嫌弃地撇撇嘴,“咱们找人要紧。”
经过一番打听,洛安城内外姓佘的有七八户,其中最大的一户在城西,据说是以竹材生意起家,如今是洛安最大的地主。老夫妇膝下三子一女,还与知县是姻亲。
三人来到城西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一户高门大院门前停着马车,有仆从正往车上搬东西,似乎是为远行做准备。
他们快走几步过去,发现门上匾额挂的正是佘府。但进出的仆从风风火火十分忙碌,不方便过去搭话。
就在元念卿寻思如何叫门之际,一名中年男子伴着一对老夫妇走出来,从衣着上看像是家里的主人。他见状让听剑和白露稍等,自己走到门旁的屋檐下,装作避雨摘下斗笠。
那三人发现家门口忽然多了个人自然看过来,只瞧一眼就脸色大变。小声嘀咕片刻后,中年男子上前拱手道:“这位小兄弟,可否请教尊姓大名?”
他赶紧还礼:“在下元青。”
男子神情越发不可思议,回头看向老夫妇。
两位老者也走上前来:“你该不会是个道人吧?”
“在下确实入了道门,只是还不曾正式修行。”
三人互相看了看,中年男子又问:“你是否懂医术?”
“说来惭愧,在下天生愚钝未能悟得此道,但师弟精通于此,诊脉、药理、针灸都难不倒他。”
“你师弟现在何处,可否请过来?”男子说完觉得自己太过唐突,又道,“实在是家中有急病之人,还望小兄弟能帮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