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覆旧山河 第16章 小露一手技惊四座

天色阴沉，淅淅沥沥下着小雨，阴雨天让路面泥泞不堪，一个精瘦汉子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两个随从担着行囊。

这汉子黝黑面容，相貌平平，外袍并不合身，松松垮垮，不是女扮男装的陆星遥又是谁。

四周都是低矮农舍，农舍后是层层叠叠的农田，农田里种着绿油油的麦苗。

“还有多远？”陆星遥走得有些累了，雨中的黄泥路，脚踩下去，鞋底立刻陷进泥洼里，稀泥全部粘在鞋底上，越走鞋越重。每走一步，都需要把脚用力从泥泞里拔起。

“头儿，走到路的尽头，再转个弯就到了。”说话的是个微胖的青年，长着罗汉眉，弯弯眼睛，看着就是个好相处的。

“好，再远我脚都抬不起来了”，她提起沾满黄泥的脚，“对了，请问阁下叫什么名字？”

微胖青年道：“周屹。”

另一个青年，身材健壮，不苟言笑，闷闷地甚少言语。

陆星遥望向他，问道：“这位大哥，请问如何称呼？”

那人面无标签瞟她一眼：“秦岳。”

陆星遥道：“此行恐要劳烦二位大哥，往后有机会必当重谢！”这俩人是沈云归派来保护她的，都是武艺高强之人，但陆星遥对当差的有些发怵。

按照昨天商议的计划，陆星遥化名李金宝，微胖的周屹化名阿旺，话少的秦岳化名福顺。

待三人终于满身疲惫地走到小路尽头，拐弯之后，眼前豁然开朗。脚下的路不再是泥泞不堪的黄泥路，而是以青砖铺成。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连绵的琉璃瓦屋顶，深灰色外墙将房屋外观隐去，院外有垂柳环绕，朱漆色的大门紧闭，门楼上并无牌匾。

大门旁坐了一个老头，胡须花白，眼神锐利。

陆星遥上前作揖：“老伯，小的是揭榜人，今日前来一试身手。”

那老头锐利的眼神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用目光将他们一行三人全部扫射过，三个人没有一个像会做饭的样子。而后眼睛不再看他们，而是看向天空。扯高嗓门道：“我们家夫人想品尝些新鲜菜肴，要招募的是经验丰富的大厨，你们三人，都是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胆敢随意揭榜来捣乱，保准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糟老头子，看不起谁！谁说年纪大的才是技术好的，她定要让他刮目相看！

她也不恼，将榜文置于案几上。努力让嗓音变得低沉：“小人家中世代做厨子，小人十岁时便随父亲学艺，手艺您尽可以放心。否则我也不敢揭这个榜。”

他们看起来确实不像经验丰富的厨子，但最近来的几个厨子，做的菜都不能让夫人满意。得了，让他们试试，万一侥幸得了夫人喜欢，他也能讨个好。

沉吟片刻后，他捋捋胡须道：“就给你们一次机会。进去罢。”

一名家丁领着他们进门，穿过后院。一到厨房，陆星遥立刻被惊呆了。

里面乌压压十几号人，男女老少都有，都是来应试的，她被安排在隔壁等候，她来得最晚，所以她被排在最后一位。

在等待的时间里，陆星遥已经在想待会儿要做的菜，务必要足够**鲜香，保证惊艳四座，否则她找不到机会见陈如意。

该她上场了，她准备做一道麻婆豆腐，此菜出生于市井，食材容易获得，但却因其滋味鲜美而深受喜爱。

她取出一块老豆腐，将豆腐切成方丁，先焯水，去其豆腥，再起锅将菜籽油烧热，将肉末煸炒至金黄，而后加入豆豉、豆瓣酱炒香，将提前准备好的高汤倒入锅中，下入豆腐，以文火慢煨令豆腐吸饱汤汁，起锅前，分三次勾芡，而后撒上花椒面、辣椒面翻炒均匀，装盘后撒上一把翠绿葱花点缀，即大功告成。此菜用料极为平常，陈如意出生民间，想必不会讨厌。人是容易怀旧的，吃惯山珍海味之后，偶尔也会怀念过去。

陆星遥要做的第二道菜，是千椒沸腾鱼。此菜极麻极辣，嗜辣之人无人能抵抗其诱惑。

她取来一尾鲜活草鱼，以刀背将鱼拍晕，去鳞破腹，动作干净利落。随后，将净肉片成均匀的鱼片，浸入葱姜料酒之中，祛除鱼腥。

随后，将干辣椒切丁，装满满一碟。福顺已剥好一碟白生生的蒜子，她将蒜子切成蒜末。陆星遥扭头喊道：“阿旺，把花椒递给我。”

阿旺麻利地将花椒罐子取出，抓了一大把放进小蝶子里，置于案头。

灶上的大锅里水已沸腾，她将腌制好的鱼片下入，薄薄的鱼片在滚水中很快卷起，陆星遥立即将卷起的鱼片捞出，盛入大碗之中。鱼片久煮即散，火候必须掌握好，以保持其嫩滑可口。

而后，她将干辣椒丁、花椒、蒜末满满堆于鱼肉之上，起锅烧油，待油热之后将滚油浇入。

刺啦一声，滚油激发出浓烈的异香，直冲肺腑。

这两道菜香味太过霸道，管家循着香味来到厨房：“李金宝是吧？看你年纪轻轻，手艺倒是不错，闻着很香，这两道菜今天有机会献给夫人品尝，但我们夫人金尊玉贵，若不是夫人近来心情不佳，还未遇到合意的厨子，尔等乡野痞夫如何得入本府？”

陆星遥忍不住在心里狠狠翻了个白眼，狗仗人势的东西，若不是为了见陈如意，你跪下万两黄金请我，我都不稀得来。

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还是要做出一副卑微样子：“多谢大人恩典。”偷偷将事先准备好的一锭银子塞到管家手中。

管家悄悄掂了掂，嘴角浮出笑容。他道：“我们夫人的餐食需得绝对安全，我们府中的规矩是：你们先试吃，若无恙，再由我们府中人分三批试吃，都无恙，才能端上我们夫人的餐桌。”

陆星遥道：“管家您想得周全，确实得如此，才能保证安全。我们先试吃。”

她取出三个小碗，从刚做好的麻婆豆腐和千椒沸腾鱼里盛出三份，阿旺和福顺各吃一碗，确定三人无恙后，府中诸人试过几轮后，确认无虞，才将这已经冷透的菜端给夫人享用。

陆星遥很想说，美食要趁热享用，但没办法，为了确保不被毒害，这确实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吃冷菜总比中毒身亡好。

管家命他们三人在偏厅等候，他们大眼瞪小眼，互相不是很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都不说话。

阿旺率先打破沉默：“头儿，你刚才做的那两道菜真是好吃，我从没吃过味道如此浓烈的菜肴，不知是何地的菜系呀？”

陆星遥正神游天外，她顺口道：“川渝菜。”

阿旺疑惑道：“川渝是哪里？怎么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

陆星遥吓了一跳，差点说漏嘴，这个世界当然没有川渝，于是她扯谎道：“川渝是个很远的地方，不在我们梁国，我是之前听酒楼中的客人提到过那里的菜肴最是鲜香**，凭想象做出来的。”

阿旺赞道：“佩服佩服。”

福顺也道：“确实味道不错。”

陆星遥压低声音道：“若能成功进府，我们务必要万分小心，万不可说漏嘴，千万不要穿帮。”

那两人都道：“放心，我们跟随将军征战多年，不会出岔子。”

这点陆星遥倒是放心，她就是有点担心自己关键时候犯迷糊，务必要万分谨慎，如今已混入周明哲府中，务必想办法留下来，万不可前功尽弃。

必须得时刻打起精神来。

大约一个时辰过后，门外响起敲门声，开门后是管家乐呵呵的笑脸。

他跨进屋来道：“恭喜你，我们夫人很喜欢你做的菜，准许你以后留在府中伺候。”

陆星遥大喜过望，使了个眼神，福贵将一锭银子塞入管家手中。

管家推脱一番，陆星遥道：“劳管家费心，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请管家喝茶。”

管家道：“你倒是个懂规矩的。今后在府中当差，需得谨慎行事，不可惹出乱子，我们府中情况特殊，我丑话说在前头，在外面不许多嘴多舌，倘若让我听到什么风言风语，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明白吗？”

陆星遥赶紧回答：“管家尽管放心，我们三人都是忠厚老实之人，不喜嚼舌根，也不爱管闲事，只求在府中谋个长久差事。如今世道不好，我们只想赚份家用。”

她的新身份沈云归早已替她安排好，因此她不怕被查，待管家将他们三人底线都摸过一遍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之后，告知他们可以立刻上值。

陆星遥吃了一惊：“这么快？”

管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怎么？莫非你还有别的想法？我们府中的规矩是疑人不用，被选中的下人，是不可再与外界接触，吃住均在府中，吃穿用度由府中统一置办。”

陆星遥道：“如此甚好，我们随时可以上值。只是这俩兄弟，一直跟着我，算是我的左膀右臂，他们常年伴我左右，我们配合默契，还请让他们还是做我帮手。”

官家道：“这个可以。从明天开始由你来负责夫人的午膳，若老爷回来，就要额外加菜。”

陆星遥道：“小的明白，一切听您吩咐。”

她必须想办法尽快见到陈如意，拖得时间越久，爹爹在牢中的危险就更多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