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覆旧山河 第15章 女娇娥爆改普信男

陆星遥沉吟了一下，问道：“昨日匆忙，周明哲的外室还不曾得知姓甚名谁？年方几何？”

沈云归道：“哦，关于这位夫人我这有详细信息，我来为你解惑。此女名唤陈如意，年方二十。”

“那她平日有什么喜好？是喜静还是喜动？”陆星遥想了一下，“换个说法，她是醉心书卷还是精于女工？抑或是，有旁的爱好？”

“据查陈如意鲜少外出，是个低调不喜张扬之人，但她爹好赌成性，时常泡在各大赌坊之中。”

赌鬼老爹？摊上这样的老爹，这姑娘也是够倒霉的。

“她可还有兄弟手足？”陆星遥把玩着腰间玉佩。

“她还有个弟弟，名唤陈拾得，小她三岁，也是个不学无术的，如今靠着周明哲这层关系，在衙门谋了个闲职。”

早逝的母亲，滥赌的父亲，扶不起的弟弟，长姐如母，当作为父母的一方缺失时，子女会在心理上自动替补这一位置，这位陈如意小姐，也当真是个可怜之人。

陆星遥忍不住叹息一声。

良久，她又问道：“陈如意待下人是宽和，还是严厉？”

“据说她身边的丫鬟自她入住周明哲的私宅便一直随侍左右，想必是待下人不错。”沈云归沉吟道。

“她与父亲和弟弟的关系如何？”陆星遥问道。

“据说来往不多，他们只每月初定时去要钱，平时不甚来往。”

遇上这样吸血的父兄，陆星遥忍不住在心里同情起这位姑娘。那她做周明哲的外室，究竟是年少时的爱恋在对方功成名就之时得以修成正果，还是势单力薄的孤苦女子迫于权势和家庭压力不得不委曲求全？

如果是前者，那楚云何其无辜，成了夫君的垫脚石后甚至落得个香消玉殒的下场，如果是后者，便又是一个被家庭被权势无辜压榨的可怜女子。

陆星遥又问：“陈如意可有什么爱好？日常饮食口味如何？”

沈云归笑道：“你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

陆星遥正色道：“云归，我们家开酒楼的，我见过形形色色的人，食之一道，甚是玄妙。人的性格平时可以伪装，但饮食习惯做不得假。”

沈云归来了兴趣，探出身子：＂哦，那你快说道说道。”

陆星遥把书卷丢到一旁，双手抱臂：“这里面的门道可多了，身份尊贵之人进食时，细嚼慢咽，端庄守礼，郡王爷便是如此，这类人从小家教严格，内心秩序感强，惯会隐藏真实情绪。”

沈云归点头道：“你说得不错，我与长阙自幼相识，一直是很好的朋友，他确实是个端庄守礼之人，只在亲近之人面前才会稍微松弛些。”

陆星遥呷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道：“洒脱不羁的江湖儿女呢，他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吃饭速度快，姿势随意，并不拘泥于礼节，因为他们生平愿望便是追求自由，讲义气，重视朋友。”

沈云归连连点头。

陆星遥道：“多疑之人，会在饮食上格外谨慎，这类人缺乏安全感，无法全心信赖别人，戒备心强，养成这种性格一般都是之前有过被害经历。”

“单纯直率之人，有明显的口味偏好，吃到喜欢的东西会眼睛发亮，不喜欢的东西碰也不碰，能如此好恶分明之人，内心纯净，情感外露，从小便被保护得很好。”

沈云归拍手道：“不错不错，还有呢？”他眼睛亮亮的，满怀期待。

陆星遥不禁有些汗颜，这些理论当然不是她通过观察酒楼的食客总结出来的，而是她在另一个世界时曾辅修心理学，加上工作之后，做销售接触形形色色的人，将理论融合实际罢了。

陆星遥有些臭屁，反正这里谁也不知道她是异世界逃来的灵魂，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那就让他们觉得自己博学多才好了。只是架不住实在有些惶恐不安，心有些发虚。

她继续道：“曾经历过苦难之人，会珍惜粮食，不留剩饭，他们懂得物力维艰，比较务实；对饮食极为挑剔之人，通常掌控欲强，待人较为严苛，较少宽容之心。”

陆星遥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清冽茶香如甘泉般润过喉咙，她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不过一个人的饮食习惯会因场合，经历而改变，并非一成不变。”

沈云归笑着点头：“星遥你说得不错，细想下来确实如此。你如今交游广阔，这么多学问我也是闻所未闻，忍不住想拜你为师了。”

陆星遥被他的恭维臊得有些难为情，耳朵到脸颊都热热得烧了起来。

沈云归瞧着她因自己的夸奖而闹出的大红脸有些好笑，这人说起话来道理一套一套的，一夸奖就红脸，真是好玩。陆星遥本就肤白如雪，此刻羞红的脸如枝头海棠春睡，艳若桃李。

他沉溺于这样的美好的容颜里，不禁呆住了。

陆星遥觉察到他痴儿一样的神色，心中小鹿乱撞。她使劲掐了一把大腿的肉，疼痛令她迅速清醒过来，当务之急，哪有时间儿女情长？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她装作若无其事，唤到：“云归……”

“……”

沈云归没有应她。

她伸出手，拍了一下沈云归肩膀：“云归……”

沈云归被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上红云飞起，赶紧端起茶杯牛饮一口，被呛得不停咳嗽。

陆星遥被他逗得笑出了声，忙去拍他后背替他顺气。

待咳嗽声止住，陆星遥掏出帕子递过去：“擦擦眼泪。”

沈云归道“不必。”说着用衣袖豪横一抹，擦去了眼角咳出的泪水。

沈云归正了正神色：“星遥，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陆星遥道：“陈如意饮食上有什么喜好？术业有专攻，我准备从我擅长的领域想想法子。”

“陈如意喜食辛辣，最近招去的厨子都不能让她满意，府上正在招募厨艺高超的厨子，给出的报酬颇为丰厚。”

这个好办，她也是个无辣不欢之人，对辛辣的美食颇有研究，在另一个世界时，各种美食更是吃了个遍，很多菜都会做。

她当即道：“太好了，我就以厨子的身份进府去，伺机想法子接近她。劳烦你帮我在京郊寻一处落脚之处，不要被人查出端倪才好。”

沈云归道：“可以，我替你寻个住处，派两个得力之人扮作随从，可以保护你。”

陆星遥心中很是感激。

当晚她回房后就取出纸笔开始拟菜单。菜品务必要辛辣鲜香，带来视觉与味觉的双重震撼。

好在这个世界调味料充足，只是身处乱世，有些香料较难获取。但她如今住在将军府，这都不是难事。

翌日天色朦胧时她便起身，令小桃替她找来白绫，深色脂粉和高领的男子制式衣袍。

小桃不解道：“小姐，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陆星遥不跟她解释，让她出去。由她自己完成变装，来这里这么久，她还是无法习惯被人贴身伺候，哪怕同是女子也不行。

她取出白绫，一圈圈紧密缠绕于胸口，压迫感和束缚感让她感觉呼吸不畅，被裹紧之处隐隐作痛。她深吸一口气，这都不算什么，古有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她为了活命，这不值一提。她在心里鼓励自己。

裹好白绫之后，穿上宽大的衣袍，衣领高高竖起，遮住脖子，以免因没有喉结而被人识破。她站在镜子前一瞧，面前是个高挑的少年，虽不够强壮，但也隐去了女性特征。

接着取出特制植物汁液调配深色脂粉敷于面部，脖颈，耳后，双手，凡是能露出的部分全部涂抹均匀，白皙的肤色即刻隐去，肌肤呈现古朴的小麦色，这是请曹叔特调的颜料，敷上可以保持七日不掉，需要用特制的油膏卸除，非常保险。

她的眉眼本就带着英气，现在的打扮活脱脱就是一个麦色肌肤的俊俏公子，但出色的相貌太抢眼，平平无奇才最安全。

她取出胶粉，加宽鼻翼，加宽下颌角，剃去原本的眉毛，贴上一副吊梢眉，此刻出现在镜子里的，是个耷拉着眉毛，鼻子扁塌，肤色晦暗的小厮，这张脸太过普通，太过大众，这样的人丢到人堆里，找都找不出来，很好很安全。陆星遥对着镜子点点头，她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

外表模仿得**不离十了，最难掩盖的就是声音了，为了不露馅，到了外面只能尽量压低声音，尽量少说话。

神态举止这个就太简单了，她在另一个世界里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扮演一个普通男人简直太简单了。

坐下来的时候双腿张开，不在意旁人眼光。走路昂首挺胸，腆着肚子横冲直撞，与比自己地位高的人对话低眉顺眼，与女子对话时眼神乱瞟，从头打量到脚，想到这些，陆星遥感觉胃里有些翻腾。

待收拾完毕，已经日上中天。这个时辰，想必沈云归早已结束练兵此刻正在书房看书。

她学着男子的样子，昂首阔步，大咧咧走进沈云归书房。

沈云归正端坐于案前看书，察觉有人来，抬头一看，吓了一跳。来人肤色晦暗，长相平平无奇，偏还透出一股不可一世的劲儿。

哪里来的小厮！他抽出长剑飞掠上前，以剑横在那人脖颈上，喝道：“你是何人，这也是你能擅闯的地方？”一个两个的胆大包天，当他将军府是什么地方，真是气死他了。

但这人偏还不惊慌，究竟是什么人！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却自信无比。

那人开口了，却是女声：“云归，是我啊，你快把剑放下。”

咦？是陆星遥的声音，沈云归被惊到了，立刻收剑入鞘。他疑惑道：“星遥，你这易容术技术高超啊，连我都没认出来。”

陆星遥刚刚脖子被剑抵着，她眼看着那剑就要抹她脖子，吓得腿发软，结结巴巴道：“云归……那个……我就是想检验一下我伪装得怎么样……看你的反应，应当效果不错……”

她脚下一软，瘫坐到地上。生死就在一线之间，真是吓死人。

沈云归很是愧疚，他伸出手，扶陆星遥起来，让她靠着窗边坐下。

他递来一杯热茶，让陆星遥喝下：“星遥，对不起，是我太鲁莽，吓到你了，喝口茶压压惊。”

陆星遥抖抖索索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勉强稳下心神。

沈云归立于窗前，轻声道：“之前你在我府中遇刺，我时常愧疚自责，怪自己没有保护好你，接你来府中暂住，本意是想庇护你，免你被奸人所害，却让你刚来府中就受伤，午夜梦回时，你鲜血淋漓倒在我面前的模样，时常出现在我眼前，我常常在梦魇中惊醒。方才我的反应太过激。我年少时看着爹爹在我眼前死去，我无能为力，之前看到你受伤，我也无能为力，甚至幕后元凶到现在都未浮出水面，也没有进一步动作，我疑心是我身边人出了问题。”

他竟为她上次受伤之事耿耿于怀，愧疚至此？陆星遥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沉吟半晌，起身，立于沈云归身侧道：“云归，上次的事情你无需自责，我已经跟你讲过很多次，这不是你的过错，如果你没有接我回将军府，我当晚一样会遇刺，很可能当场就一命呜呼，那人是冲着我来的，不管我躲到哪里，都会被害，幸好是在你府中，得你救治，有惊无险。而且，我的伤早就好了，你看。”她说着锤了锤受伤的手臂，已经完全长好，不再疼痛。

她继续道：“我会永远陪着你，不会像你爹爹和你娘亲一样，只留下你一个人，你有什么事就跟我说，不要自己扛着。”

沈云归是个重情义之人，从小在有爱的家庭长大，心思纯正，只是后面家庭遭遇变故，亲人分离，他害怕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