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城的蝉鸣还没散尽,松柏道馆搬迁上海的消息就裹挟着热浪传开。方婷宜攥着手机站在训练馆中央,屏幕上推送的小道消息被汗水洇得发皱——龚采奕要来?那个十七岁就发表《量子力学视角下的格斗动能转换》论文,转身又在诗歌大赛夺冠的天才少女,竟然要加入松柏道馆?
她的护腕“啪嗒”掉在地上,惊飞了趴在窗台的麻雀。作为道馆的主力队员,方婷宜向来以冷静著称,此刻却像被点燃的炮仗,火急火燎翻出压箱底的护具,对着镜子反复调整马尾高度。“生物**”,这是什么新理论?她咬着运动饮料吸管,盯着手机里龚采奕在学术论坛上侃侃而谈的视频,喉结滚动时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上海外滩的霓虹灯照亮松柏道馆新址时,方婷宜终于见到了真人。龚采奕穿着素色道服,将长发随意束起,指尖还沾着实验室的荧光剂,说话时眼睛亮得惊人:“你们看,人体肌肉的爆发力就像细胞间的**协作......”方婷宜站在后排,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眼前这个把物理公式和武侠招式都玩得出神入化的女孩。
也是在这个闷热的夏夜,方婷宜遇见了秦笛。对方倚在道馆门口的梧桐树下,裙摆被江风掀起时,露出小腿上蜿蜒的水纹刺青。“我是秦笛,随波逐流的那种。”她叼着草莓味棒棒糖自我介绍,笑得眉眼弯弯,却让方婷宜莫名想起老家池塘里的浮萍——看似无根漂泊,实则暗藏韧劲。
后来方婷宜才知道,这个自称“水性杨花”的姑娘,竟在学术交流会上对秦俊松一见钟情。秦俊松调试实验仪器时专注的侧影,深夜图书馆里翻动文献的身影,都成了秦笛日记本里的碎星。直到某个暴雨夜,她撞见秦俊松冒雨给训练到深夜的方婷宜送伞,少年湿透的衬衫下,护着怀里的那袋红糖姜茶。
秦笛望着窗外雨幕轻笑,将写满心事的便签纸折成纸船。“原来喜欢是这样的,”她把纸船放进道馆的荷花池,看它顺着水流漂远,“像水里摇曳的杨花,看得见风的方向,就不再强求停泊。”月光落在她肩头,方婷宜忽然觉得,这个总说自己“水性杨花”的女孩,比谁都活得通透。
凌晨三点的道馆里,龚采奕还在白板上推演生物链与格斗策略的关系,粉笔灰簌簌落在她帆布鞋上。秦笛倚在门框吃宵夜,忽然转头问:“你说,会不会有一天,我也能遇见让杨花甘愿扎根的人?”方婷宜擦拭着佩剑,望着窗外摇晃的路灯,第一次觉得,这个夏天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宜城的梅雨总爱黏着七月,方婷宜踩着积水冲进道馆时,正撞见秦笛倚在窗台抽烟。三十七根烟圈在暮色里晕开,女人指间的戒指随着抖烟灰的动作轻晃,像淬了蜜的毒刺。
“听说你就是方婷宜?”秦笛碾灭烟头,猩红的唇勾起笑,眼角细纹里都藏着故事,“当年我像你这么大,也信什么‘女性觉醒’。”她忽然仰头大笑,声音穿透潮湿的空气,惊得屋檐的雨珠簌簌坠落,“媚男?哈哈哈,那是男性优待罢了。”
这话惊得方婷宜差点握不住剑。眼前的女人明明穿着水墨旗袍,举手投足却带着江湖气,耳垂上的珍珠坠子跟着笑声摇晃,倒像极了她在博物馆见过的明代漆器——华丽、危险,且拒人千里。
后来方婷宜才知道,秦笛的“水性杨花”是场精心策划的游戏。她周旋在学术会议与名利场之间,左手挽着金融新贵谈笑风生,右手给女诗人的诗集写序,连龚采奕的“生物**”研讨会,都是她牵线搭桥。某个深夜,方婷宜偷听到她在电话里冷笑:“爱?不过是权力博弈的筹码。”
但当秦俊松抱着实验数据走进道馆,秦笛指间的红酒突然晃出涟漪。她倚在吧台看少年认真核对公式,眼底难得漫起雾色。“他像不像二十年前的我?”她忽然对方婷宜说,指甲无意识抠着杯壁,“以为理想能对抗整个世界。”
直到那个暴雨夜,秦笛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秦俊松冲进雨幕的背影。雨水顺着她的睫毛滑落,她却笑得恣意:“瞧,男人多有趣——为了心里那点白月光,连命都舍得。”她转身时,旗袍开衩处露出小腿的旧伤疤,像条沉默的鱼,“我啊,早就过了为谁淋湿自己的年纪。”
晨光刺破云层时,秦笛又换上利落的西装,涂着最张扬的口红。她对着镜子补妆,忽然哼起老歌:“说什么无奈,说什么天安排......”方婷宜望着她摇曳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自称“玩弄感情”的女人,或许才是被困在雨季最久的人。
梅雨季节的上海总裹着层朦胧水汽,秦笛倚在道馆二楼的飘窗上,指尖的沉香线香明明灭灭。方婷宜抱着护具路过时,正听见她对着窗外的霓虹轻笑:“十四岁那年在教室后排,我盯着男生后颈的绒毛突然开窍——原来心动不分对错,只论本能。”
这话惊得方婷宜脚下打滑,护具散落一地。秦笛却恍若未觉,继续捻着香灰漫不经心地说:“后来有人骂我媚男,我就指着黄浦江笑——江水往低处流是错吗?不过是地心引力罢了。”她转身时,耳坠上的珍珠正巧晃过方婷宜眼前,映出她眼角细碎的纹路,“个人特色而已,谁有资格在别人的月亮上指手画脚?”
深夜的训练室,秦笛盘腿坐在软垫上,旗袍下摆拖在器械堆里,像朵误入钢铁丛林的牡丹。“女人是水中月。”她突然开口,声线裹着威士忌的醇厚,指尖划过镜面般的地板,“看得见摸不着,连倒影都是易碎的。”转而又仰头望着天花板的吊灯,“男性是梦中星,够不着也摘不下,却偏要踮脚去够。”
方婷宜握着木剑的手发颤,不是因为训练的疲惫。她从未见过如此锋利又温柔的哲学,像把雕花匕首,剖开世俗偏见的同时,又小心翼翼捧着真心。“厉害了我的姐!”她脱口而出,声音在空旷的道馆里回响。
秦笛闻言大笑,笑声惊飞了窗外的夜鹭。她起身时带落香薰,檀香混着夜来香在空气里炸开:“小丫头,等你见过真正的暴风雨,就知道——无论是月还是星,能照亮自己的,从来只有心火。”
那么月亮与星星是什么关系呢?
答案:镜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