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我今朝 第20章 这不对劲

如果推倒因侥幸而拥有的一切，重新来过，又会如何？

许洛洛并没有真的这么想，她只是好累。同事们并不知道她听到了这一切，可是她却没办法假装自己没有听到，不知道再看见他们的时候，再为项目开会的时候，她要怎么掩饰自己疲惫失落的心绪。

她的疲惫中透着心慌而不是愤怒。因为她并不能理直气壮地说，她的策划没有问题，一切只是进度安排过快的问题。

因为她真的不知道是谁的问题。

此刻她既不自信于自己的策划能力，也因为缺乏经验不知道这样的加班赶进度有多大是因为策划案可行性的原因。

好难堪。

这是她此时此刻最大的感受。她只想找一个小角落藏起来，这样就不用面对外界源源不断的刺痛。她不明白为什么只是去出了趟差，一回来忽然所有的人都把矛头对准了她。

但是她不可能马上辞职逃离一切，她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可以只靠露水存活。先不说违约金的问题，她下个月的房租首先就成了问题。

对能力的焦虑，对生存的焦虑扑面而来，挤压着她胸腔里的空气。她一直以来有意无意隐藏在心底的焦躁不安，此刻湍急地涌动起来，仿佛全身都随着这剧烈的震荡而受到了重创。回去的路上，她怔怔地走着，也不知脚下深浅，就这么恍恍惚惚地回了家。

冬天似乎是一夜之间到来的，许洛洛收拾好心情出门上班的时候，陡然就感觉到了空气中的森森寒意。风吹在脸上不再是轻柔地拂过，而是像拿着一块寒冰慢慢地划过肌肤，留下冰冷的气息。

公司里却出乎她意料地一派其乐融融，各个部门的人都已经开始忙碌地工作起来了。在她路过开发部时，主程还冲她点头微笑地打了招呼，仿佛昨天她经历的一切都是她精神压力过大而做的噩梦，而现实中一切如常。她不由也有些动摇，会不会吐槽工作本来就是日常，别人提起她也只不过不走心地是过过嘴瘾。而她却因为苏泽和那条短信的刺激，而反应过度了？

想是这么想，可是心里的沉重并没有瞬间消失。她翻了翻日程表，上午有个策划组的会，想了想，拿起笔记本刷刷写了些什么，又小窗私信陈姗姗：领导，会后你有空吗？关于那天的事，我有些想法了，大概要半小时。

对方似乎在忙，在许洛洛焦躁地转笔转了一个小时后，才回了消息：上午不行，今天临时多了几场会。你要是不忙着回家，今天下班后一起吃晚饭聊吧。

好，那下班一起。

打完这句话，许洛洛才安下心开始抓紧干活，要把刚刚浪费掉的一个小时补回来啊！

只是说是还有几个会要开，可开完策划会，陈姗姗就脚步匆匆挎着包走出了公司。许洛洛看得有些好奇，难道最近又有新客户要接洽吗？倒是没听唐一卓说起。

唐一卓！她突然想起，这么多天了这个人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任何动静。在公司好像也没见到，难道是还没回来？她打开手机就想给“糖糖”发个消息，顺便刺探一下公司最新情况。

“诶，你怎么站在门口？”刘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许洛洛吃了一惊差点手滑扔了手机，没办法，就算对着“糖糖”的名字，她还是对跟大领导“过从甚密”有些心虚。

她强作淡定地飞快锁了屏，才转过身笑嘻嘻地插科打诨：“你怎么也来了门口？看来是我们有缘分。”

刘佳白了她一眼，指指门外：“不巧，我来接面试候选人。”

“最近招人挺多啊。”不知怎么，许洛洛忽然想起了刘佳发给她的那一道窈窕的身影，唇角的笑容就淡了下来。

刘佳倒是没注意，顺着她就开始吐槽：“是啊，往年都是金三银四，今年特别怪，从下半年到现在，职位变动就没停过，我真的要累死了。不说了，我去接人了啊。”

许洛洛想起自己之前也属于“职位变动”的一员，有些心虚地笑了下：“你快去吧，超越KPI说不定能拿个双倍年终奖。”

她不切实际的乱许愿换来了刘佳又一个白眼。但吐槽归吐槽，打开门的一刹那，刘佳立马换上了HR礼貌亲切的职业化的微笑，领着候选人走进了为面试安排的会议间。变脸之快，许洛洛叹为观止，只觉得自己的职业修养还是需要多多修炼，以后还要认真学习做人做事，在这个世界做个成熟的成年人实在是任重而道远。

这么想着，她竟然也忘了给唐一卓发消息。只是这一忘记，让她后来每每想起，都有些伤怀。

晚饭很接地气，在公司附近的拉面馆，许洛洛选的地点。显然陈姗姗很少吃这些，点餐的时候看着一整面墙的菜单，对着拉面炒面盖饭肉夹馍，很是难以抉择。过了一会果然转头对许洛洛微笑：“我跟着你点吧。”

许洛洛也就毫不犹豫地点了两碗牛肉拉面，再配上两碟炸得金黄的锅巴。作为吃货，她非常自豪于分享自己心中的完美搭配。热气腾腾的筋道拉面和卤得非常入味的牛肉脯，本就十分可口，再用脆脆的锅巴蘸入融合了牛肉香气的浓汤，享受浓郁的汤汁和酥脆的口感，这简直是舌尖的盛宴。

“真不错。”陈姗姗按照她的吃法蘸了一片锅巴，很是惊艳，随即非常认可地点评道，“下次加班就点这个了。”

要不怎么人家是领导呢？对美食的最高评价大概就是“不错，它可以入选我的加班外卖清单”了，这爱岗敬业的精神真的让许洛洛望尘莫及。她哈哈一笑，认真推荐道：“那可以再点个可乐凑单，快乐加倍。”

“不是啤酒吗？”陈姗姗促狭一笑，显然还记得她这个“酒鬼”出个差还捧了一堆啤酒回房间的“趣事”。

“也不是不行啦。要是喝多了不影响工作的话。”许洛洛也跟着打趣，然后顺势就着这个话头聊到正题，“话说回来，上次在动车上我们说到……”

话还没说完，却被陈姗姗打断：“我也正要跟你说，短期内我这边可能没有新项目要做。你跟唐总聊过了吗？”

许洛洛还沉浸在“没有新项目”的惊讶里，没有回答。公司最近很忙的样子，陈姗姗今天也似乎出门接洽了客户的样子。而且陈姗姗上次的提议不过是上周的事，不至于短短几天就产生了这么巨大的变化吧？她几乎是有些犹疑地看了陈姗姗一眼，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得罪了对方。

而且，这怎么跟唐一卓又扯上了关系？

“情况有些复杂，我的立场，不太好跟你解释。”陈姗姗看她神色，就知道她对现状不明就里，张了张口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原因。大家都是成年人，许洛洛也知道她不说肯定有不能说的原因，只是陈姗姗面有难色的样子，让她一下子对眼前的局面失去了掌控感。原本因为下定决心磨炼自己而稍微踏实了一点的心，一下子又悬在了半空中。

联系不上唐一卓。

许洛洛无心再享受食物，和陈姗姗告别后她就给唐一卓打了电话，可总是在长长的“嘟”声后听到那个机械的女声：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许洛洛很焦心，可是她也没有再打了，毕竟下班时间没理由去疯狂打扰别人的私生活，等明天上班再说吧。

可是唐一卓依旧没有来。他的工作软件显示在线，显然他还活着。可是他没有回电话，也没有发消息过来，许洛洛对着他的对话框迟疑了很久，终于还是没有按下发送键。本来出差的时候她和唐一卓的关系就变得有些微妙，她忽然有种莫名的自尊心，不想要热脸贴冷屁股的感觉。

新提醒“叮”地一声从工作邮箱弹出来，打断了她的自我博弈，点开一看，竟然是手游上线的公告，针对两个手机系统分别开了四个服务器进行试运营。

作为策划人的许洛洛脸上却并没有雀跃和激动。

不应该是现在，发布提前了。她打开应用商店搜索游戏，居然是刚刚发布上线就发了通知，甚至连一般游戏都会做的Beta测试版本都没有提前发行，就直接放出正式版。她点开游戏demo，通常来说这是吸引用户下载游戏的一个核心卖点，发行商从来都是不遗余力对游戏的亮点进行极力渲染，搞得玩家们常常都觉得demo和真实游戏之间有着“卖家秀”和“买家秀”的壁，直呼发行方是黑心公司。可是T司这次反其道而行之，demo简单得有些可怜，仿佛一个不专业的玩家在游戏里随便走了个过场，录了个屏就堂而皇之地放到了游戏主页上。

这不对劲。

按照他们开会讨论出的策划案，手游的发布日期应该在两周后才对，这样匆匆忙忙上线，难怪开发部连着加班怨声载道。

他们出差前并没有听说要更改进度，他们刚一回来手游就发布了。而且这次的发布如此匆忙和不走心，完全不像是专注精品游戏的T司一贯的作风。

显然在他们外出的那一周里发生了什么，而那一周负责代管整个项目的，是苏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