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我今朝 第21章 原来如此

苏泽的办公室也是空的。

用到也字是因为，许洛洛忽然意识到，公司高层的办公室一片漆黑。而同事们显然也看到了游戏的demo，部分有丰富制作经验的同事立马看出了不对劲。或许是因为没有**oss在，一片嘀咕声让整个办公区都变得有些嘈杂起来。

许洛洛静静地坐在电脑前，并没有加入捕风捉影的队伍，可是她的右手却紧紧攥住了鼠标。那一片漆黑笼罩在她的心上，有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她心烦意乱地点开公司内部论坛，刷了半天也没看到手游上线的数据情况，一般来说上线第一天都会有帖子进行数据播报，还有庆祝的。可是手游这没有一点水花的情况，可以想象数据是不太理想。

这是许洛洛转职游戏策划后做的第一个游戏，她本以为是一炮打响的好机会，可是现在……

她有些不死心地不停刷了一上午的页面，却没有任何关于手游的新帖发布。到了下午，电脑上小窗突然弹出来，是刘佳的消息。许洛洛很惊讶，她们很少这么正式用公司聊天软件沟通，都是早就私下加了好友的。她顿了一下，才点开消息，就看到一行带着陌生语气的文字：洛洛，你现在有空的话，来下我办公室吧……

她和刘佳也很熟了，两个人发消息从来都是有事直说，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委婉和有距离感了。结合手游的上线情况，许洛洛有种不好的预感。屏幕上那一串省略号，仿佛一块块冰冷的石块，沉甸甸地压到了她的心上。

去人力资源的走廊上，许洛洛前所未有地接受了各色目光的洗礼。好奇的，审视的，茫然的，担忧的，还有幸灾乐祸的。在这一众目光中，最后这一道令人极为不适，像是附着在她身上似的不愿撤开。许洛洛忍不住抬头抵触地望过去，就看到了刘平死死地盯住了她。她不胜其烦地转开了目光，却无意间扫过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邓灵灵。

邓灵灵侧着身没有和她对视，可侧脸上却有着掩饰不住的笑意。想起之前邓灵灵给自己发的匿名短信，似乎她早料到有今日，就等着看自己的笑话。

心里不好的预感加重了许多，经历了这异常突然的上线，一路走来的这些目光，她几乎可以断定接下来自己会面对什么。许洛洛不想再看，死死咬住了下唇，加快了步伐。

从公司走出来时，还没到往常的下班时间，冬日里橘色的夕阳斜斜地拉长了她的身影，却没有带来任何温暖的气息。许洛洛轻轻呵出一口气，紧了紧抱在怀里的文件夹，里面除了她这段时间以来的策划案，还有刚刚签完字的辞退通知书。

她低着头，将面孔藏在阴影里，迈开步子静静地往回走，没有回过头再看一眼T司冷灰色的玻璃大楼。

可是没人看到，她本该沮丧的脸上，此刻双眸亮晶晶的，嘴角也勾起了似笑非笑的弧度。

事情要回到她在行政部打杂的时候。当时她的剧本写作久久不见起色，对本身的行政工作也产生不了热情，想着如果转到策划部做游戏剧本，大概和写影视剧本有些共通之处，还可以学习锻炼一下自己讲故事的能力，顺便也可以看看这个岗位适不适合自己。

只是内部跨行转岗，又没有从业经验其实是很难的，所以她在转岗前就已经准备好了对手游的策划案。本想借此惊艳唐一卓这个大老板，从而使她顺利从行政部转到策划部，可是他当场就已经告诉了她这个剧本作为游戏剧本过于外行，所谓的“亮点”并不可行。

可他随即话锋一转，说这“不可行的亮点”很符合他的需求，所以他不仅要让她转到策划部，还要破格提拔她做主策。她很惊奇于他的脑回路，但她一向是个脑袋很清醒的女人，很明白天上不可能掉馅饼，好处不可能白得，于是问他条件是什么。

“你不问我为什么这么做？”唐一卓的目光深深地对准了她的双眸，似乎在审视她的内心。

“没必要，不关心。”许洛洛耸耸肩，“我们认识这么久了，自然知道你有你的理由。各取所需，公平交易不是很好吗？”

“不愧是你，没心没肺界的王者。”唐一卓也耸耸肩，“条件就是，坚持你的‘亮点’，搞垮这个游戏。”

话音刚落，许洛洛便不可思议地瞪着他，这可是他自己公司的游戏！

可唐一卓本人一脸正经，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于是许洛洛开始认真思考他的话，不知怎么脑子里就出现了一句“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呸呸呸，她怎么把自己比成了老鼠屎？？？可是如果她真的按照他说的做……

“游戏制作部哪个不是我的前辈，你看得出来的缺陷人家可能也会看出来，到时候可不是我坚持就能继续执行亮点的。”许洛洛现在怎么听“亮点”这个词怎么有种反讽的意思。

“这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

“那你的意思就是，让我做主策划，坚持错误战略，所有人默契配合，最后游戏砸了枪打出头鸟，我一个人背锅倒大霉？”

“不错。”唐一卓点点头，露出赞许的目光。

赞许个鬼，许洛洛送了个白眼给他：“风险这么大，我有什么好处？”

“一个做游戏项目的机会。”唐一卓打开电脑，敲了几下键盘就把屏幕转向她，够了勾唇角，“还有一个附送惊喜，你可以看看新剧的数据。”

许洛洛虽然是个扑街小编剧，但是卖出的各种网剧版权也不少，只是都是小成本制作，版权费也不是特别高，也没有打出什么知名度。再加上每年出品的网剧成百上千，她在过了最初的新鲜感后，也就继续埋头创作新剧本，没有再关注后续播放情况了。

可现在她瞪大了双眼，看着她去年写的《左右为男》。她记得当时剧本卖了之后很久都没听到水花，这也是常事，影视公司每年动辄买很多本子，排期全看市场玄学，她写的又不是当时最流行的类型，大概都不知道要排到何年何月了。

她本以为有生之年可能并看不到这部剧出现在屏幕上了，此刻却发现这部剧出现在了热剧排行榜上，再一看竟然是当红小鲜肉做了主演，著名的徐制片做了监制。不对，不能说是当红小鲜肉做了主演，应该说两个主演是在剧火了之后，变成了当红小鲜肉，一时风头无两。许洛洛也听说过他们的名字，但是没把他们和自己写的剧联系到一起，而且一般来说她自己的剧播出了她也不会去看，一是没时间，二是她对看自己写出来的东西有种莫名的羞耻心，一看就浑身不得劲，尝试几次失败之后只得作罢。

许洛洛忽然想起，刚认识的时候他们闲聊，唐一卓就问过她最近在写什么剧，她就说了这部，还说题材太小众，纯粹为爱发电，好在一个小公司最近想试试水，她顺手就卖出去了，账户里也多了两个月的生活费。只是卖完也就算了，她不觉得这种题材能受到大众欢迎。

当时唐一卓怎么说来着？

“市场也是风水轮流转的，之前没市场不代表以后没有。”

似乎是这么说的。不过许洛洛只当他是安慰自己，全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啊。她都没关注的剧，唐一卓居然时时盯着数据。

“不会是你运作的吧？”许洛洛惊异地看向他，“难道那个时候你就开始布局了？还是说我们认识之前你就开始……”难道一开始他们的相识不是误打误撞，而是他刻意安排？越想她越觉得背后发寒。

“这两年的市场同质化太严重，我们是想推陈出新，找到新题材的红海。”唐一卓食指扣了扣桌面，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但是分析出来的这个领域太过小众，成熟的剧本很少，所以我们筛选了一下收到的剧本，看看有没有可用的。你的那个剧本正好是这个题材，而且梗不错，虽然文本比较青涩，但是徐制片手下有成熟的编剧。”

说到这里，唐一卓停了下来，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大概是觉得自己已经解释到位了，还不明白就是没有慧根了。许洛洛张了张嘴却无话可说，只是把笔记本电脑挪近了些点开了前几集拖着进度条看了看。

剧情还是和她写的有些相似之处的，只是剧情的顺序不一样了，编排得紧凑了许多。她自己也意识到过，她写剧本的缺点是没有起伏，简单来说就是铺垫和**没有办法做到层层递进，无法让人看得**迭起欲罢不能。但是眼前的剧显然用的不是她的原版剧本，一个个包袱抖得恰到好处，让人看完一集忍不住看下集。这个给自己“润色”的编剧，好强，要是有这个老师来指导，自己不得突飞猛进吗？

她忍不住看向电视剧的编剧栏。

除了她的名字，赫然写着另一个陌生的名字：程隽。

这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