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时抬起头直视着朱建,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冰冷如霜。虽然只有一瞬间的神色转换,朱建还是捕捉到了那张娇俏面具下的震怒与憎恶。她真的快要演不下去了,特别是在看到那十几个以不同女生名字命名的文件夹时,她终于明白是什么逼得一个花季少女宁可选择死亡。
"学习部做的表格确实挺好看的。"鹿时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重新挂上无懈可击的微笑,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她刻意放慢语速,让声音听起来轻松自然,仿佛刚才的失态从未发生。
"接收好了?"朱建关门的手微微一顿,镜片后的目光闪过一丝迟疑。难道是他判断失误?
这个念头刚浮现就被他否定了——他太熟悉这种故作镇定的表演了。
"给您保存在桌面了,方便查看。"鹿时从容起身,优雅地坐回自己的位置。她既然敢打开电脑,就做好了万全准备。早在回到茶室时,她就悄悄开启了藏在衬衫纽扣里的微型录音设备,同时将手机设置了自动发送求助信息的程序。
"好。"朱建若有所思地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门把手,"提到学习部倒是让我想起来梁琇那个孩子。"他扶了扶有些下滑的眼镜,面色如常地观察着鹿时的反应。
"这……不是禁止谈论吗?"鹿时感受到朱建审视的目光,用力掐了掐发抖的大腿。疼痛让她保持清醒,也让她更加坚定。
"这不是没在学校吗?"朱建缓步走到鹿时身后,双手突然按在她的肩膀上。这个动作看似随意,实则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他阴鸷的目光在鹿时纤细的脖颈上流连,像是在欣赏一件即将到手的猎物。
"那也不能提吧。"鹿时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惊得浑身一颤。刚才看到的那些照片和视频还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那些对女孩子来说最不堪的屈辱和折磨,居然被朱建当作收藏品珍藏,就那么明晃晃的存在他自己的电脑里。
而此刻,她正与这个恶魔独处一室。
"没什么不能提的,一个死人而已。"朱建非但没有离开,反而俯身靠近,温热的呼吸喷在鹿时的耳畔。他的语气平静得可怕,其中掺杂的疯狂令人不寒而栗。
"主任是知道什么吗?"鹿时感觉到自己的双腿颤抖得越来越厉害,但她必须保持镇定。她不确定梁褚能否及时赶到,更不确定俞时涵是否真的会来救她。
"知道,我亲自动手,能不知道吗?"朱建笑得邪佞,右手缓缓抚上鹿时的脖颈,指尖在她跳动的脉搏上轻轻摩挲,脖子上的项链任由他把玩。
鹿时今天穿着比较正式的衣装,因为室内暖气开得足,外套早就搭在了椅背上。此刻,单薄的衬衫根本无法阻隔那只手的触感。
"老师你别吓我。"饶是心态再好的鹿时,此刻也真切地感受到了生命受到威胁的恐惧。她能感觉到朱建的手指正在缓缓收紧,窒息感如潮水般涌来。
"她确实没你胆子大,一开始就被吓得话都说不出口了。"朱建俯身贴近鹿时的耳朵,声音低沉如恶魔低语,"就连被我丢下去之前,还想着她哥哥能来救她......哈哈哈!"看着鹿时因恐惧而苍白的脸色,他控制不住地笑出声来,那笑声在安静的茶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人渣,你不会认为每次都能逃过法律的制裁吧。"鹿时猛地起身,借着惯性挣脱了朱建的钳制。她迅速后退几步,与朱建隔着椅子形成对峙。胸腔因愤怒而剧烈起伏,但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逃?是它制裁不到我身上。"朱建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被挣脱的手随意搭在椅背上。他慢条斯理地解开袖扣,动作优雅得像个绅士,眼神却阴冷如毒蛇。
"这就是你杀人的理由?侮辱了女孩子还要随意践踏别人的性命?"鹿时依靠着茶桌,扶着桌沿的手用尽全力才支撑着她没有跌坐在地。她的指尖因用力而泛白,脑海中不断闪过那些文件夹里的内容——每一个文件夹都是一个被摧毁的人生。
"活人是证据,死了才能无法对证。"朱建扯了扯领带,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在此之前,没有通过她哥哥了解过我吗?"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鹿时慢慢挪动身体,试图为自己开辟一条逃生路线。她的目光快速扫过门口,计算着距离和时间。
"不,是十分钟前才知道的。"朱建将西服外套随意丢在地上,抬头直视着鹿时,眼神中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什么?"经历过连番冲击的鹿时,一时没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俞...…时涵,应该是这个名字,说你是他的妹妹。"朱建摘下了眼镜,几步走到鹿时面前。失去了镜片的遮挡,那双眼睛里的疯狂更加**。
"他亲口说的?"鹿时不可置信地看着逼近的朱建。
她没想到俞时涵会如此轻易地出卖她,更想不通他这么做的目的——难道就为了这个合作项目?
"当然。"朱建颇为轻松地摊了摊手,像是在分享一个有趣的消息。
鹿时不再说话。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朱建毫无危机感——这扇智能门锁恐怕早就被动了手脚。刚进茶室时她还在疑惑为何要安装如此高级的门锁,现在一切都说得通了。
朱建察觉到鹿时思绪的变化,第一次对她产生了惜才之感。这个女孩的敏锐和勇气,确实远超他以往遇到的那些猎物。
"真是可惜。"朱建的表情转换得极快,在鹿时还未反应过来时,一双手已经准确掐住了她的脖颈。
"咳..."鹿时本就未能从本能的恐惧中挣脱,被朱建掐住脖子的瞬间就泄了力。咚地一声,她被狠狠按倒在地,后脑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拼命挣扎,试图挣脱朱建的桎梏,但窒息感越来越强烈。身体早已不听使唤,只能徒劳地抓挠着那双铁钳般的手,却如同蚍蜉撼树,伤不到他分毫。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嗡嗡作响,死亡的阴影笼罩下来。
"哐!"巨大的撞门声突然响起,但鹿时已经神志不清。她最后看到的,是朱建狰狞的面孔,以及挂在他脖子上摇晃的金丝框眼镜。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她抓住了那副眼镜,狠狠拽断了链条,随即陷入黑暗。
"松手,不许动,双手抱头!"门口涌入数名便衣警察,持枪对准了朱建。
紧随其后的梁褚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鹿时,立即大喊着叫来医护人员。朱建的手被铐住时,还跪在地上,死死盯着被抬上担架的鹿时,眼神复杂难辨。
"这次,你不可能再逃脱了。"梁褚走到朱建面前,蹲下身与他平视。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抖,握着枪的手青筋暴起。
"哈哈,她又没死。"朱建的反应出乎意料地冷静,那个笑容明显是在挑衅。
"就是因为没死啊。"俞时涵出现在门口,冷静的面容掩不住眼中的怒火。朱建被便衣警察架着站起来,这才看清俞时涵的模样,心中只觉得可笑——都是心黑的商人,何必装成圣人的模样。
鹿时被抬到电梯口时,江黎青正扶着墙壁大口喘气。他转头看见昏迷的鹿时,立刻冲了上去。
"医生,她怎么了?"江黎青看着双目紧闭的鹿时,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他紧赶慢赶,人还是来晚了一步。
"缺氧昏迷,头部有磕碰,具体需要做检查。"随行的男护士快速说道,语气中带着责备,"你是家属吗?是的话跟着去医院,一屋子人没一个跟出来的。"
"好。"江黎青心疼地点头,看向鹿时被抬来的方向,紧抿着嘴唇。她不是说她哥哥在,让他不要担心吗?
救护车上,江黎青紧紧握着鹿时冰凉的手,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苍白的脸。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动着他的心弦,悔恨与担忧交织成网,将他牢牢困住。
到达市医院后,江黎青忙前忙后,领单子、照顾鹿时,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就在医生催促缴费时,俞时涵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旁,接过单据走向缴费处,全程一言不发。
江黎青愣在原地,望着那个略显熟悉的背影,终于想起来——这就是当年警告他不要再接近鹿时的男人。此刻他才隐约记起,自己曾经也有过浪子回头的机会,却被这个人一手摧毁。
鹿时躺在病床上,额头沁出一层薄汗,眉头紧锁。突然,她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着气,像是刚刚挣脱噩梦的束缚。缓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始打量四周的环境——满眼都是白色调的物品,消毒水的气味萦绕在鼻尖。
恰在此时,一位女医生推门进来查房,看见醒来的鹿时,立即快步走近。
"感觉还好吗?"女医生从口袋里取出听诊器,隔着病号服贴在鹿时的心口。
"还好,就是有点晕。"鹿时躺在床上不敢乱动,轻微转头就会感到天旋地转,恶心的感觉阵阵袭来。
"轻微的脑震荡,观察一下午。"医生说着,转头看向病房门口,"最好是等病人头晕减轻再询问。"
直到这时,鹿时才注意到医生身后的几个人。梁褚、俞时涵、江黎青,他们或站或坐,神情各异。
"这么多人啊......"鹿时看见这些人就觉得头痛,她现在谁也不想见。
"阿时,需要给你请假去我那里住一周吗?"俞时涵在床边的椅子坐下,低头拿起桌上的丑橘,动作熟练地剥着,却始终不敢直视鹿时的眼睛。
"不用。"鹿时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从口袋里取出录音笔,递给俞时涵身后的梁褚,"这是录音笔,现在除了回答问题和应走的流程,我不会再多帮一步了。"
梁褚沉默地接过录音笔,下意识地看了眼俞时涵,最终还是没有替他说什么。他留下话让鹿时恢复后再去警局做笔录,便转身离开了病房。
江黎青从进门就坐在病床右侧,始终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双人病房里只剩下闭目养神的鹿时、剥着橘子的俞时涵和沉默不语的江黎青。
"还有什么事吗?"鹿时实在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偏头看向俞时涵。
"你讨厌我了吗?阿时。"俞时涵将剥好的第二个橘子放回桌上,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低着头。
"讨厌?"鹿时气极反笑,"如果我死了,你要我一个死人告诉你,我愿意为了别人奉献自己的生命?"她在一开始确实觉得自己是为了其他女生的安全,但现在她才想明白——或许那些女生,也是被俞时涵这样的商人推向了死亡。
"我......"俞时涵抬起头,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辩解。
从始至终,他都做错了。
"江黎青,麻烦你送人。"鹿时不想再多说,看了眼右侧的江黎青,重新闭上眼睛。
江黎青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床尾。两个男人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前一后走出了病房。
俞时涵知道江黎青有话要说,出门后便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她那么信任你,为什么利用她做这种事?"江黎青压低声音质问,拳头在身侧紧握。
"......我以为我能保护好她。"俞时涵疲惫地靠在椅背上。
他也是在朱建离席一段时间后才意识到危险,当得知江黎青找到梁褚闯进去时,他就知道一切都晚了。
"当初你阻拦我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在保护她。"江黎青冷笑一声,"现在看来,你只不过是看不得别人得到她罢了。"透过门上的玻璃看着房间里闭目养神的鹿时,各种情绪冗杂在心中。
"人不就是这样吗?"俞时涵望着洁白的天花板,往事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现,"在难以满足的时候,总会产生一些龌龊的心思。"
"经过这次,她可能再也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了。"江黎青没有看俞时涵,说完这句话就推门回到了病房。
空荡的走廊里,俞时涵独自坐在长椅上出神。他和江黎青一样,对鹿时的了解深入骨髓。可他性格中最大的缺陷——多疑和分离焦虑,终究让他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鹿时曾经信任到把自己的改变都告诉他,虽然有所隐瞒,但他却只当那是个无足轻重的梦。
而现在,他的梦先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