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时没什么心情与俞时涵聊其他的内容,挂断通话后,鹿时的心情异常平静,平静得近乎诡异。她机械地接收着对方发来的文件,看着进度条一点点填满,却始终没有勇气点开那些标注着"机密"的文档。回到宿舍时已是深夜十一点,明早八点有课,宿舍里一片寂静,只有王恣奕的床帘缝隙还透出微弱的光,隐约能听到耳机里泄露出的音乐声。
鹿时轻手轻脚地完成洗漱,爬上床铺,点亮手机屏幕。微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她终于点开俞时涵发来的压缩包,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文档和照片。就在她准备仔细阅读时,梁褚的消息突然弹了出来,打破了深夜的宁静。
梁褚:【鹿时,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看着这条消息,鹿时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片刻。她想起傍晚时分梁褚欲言又止的神情,想起他提到妹妹时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这个看似坚毅的警官,内心其实充满了矛盾。
六时:【不是你来请我帮忙的吗?】
梁褚的回复很快弹出:【是这样没错,但自愿和被迫是两码事。我希望你是出于自己的意愿,而不是被谁推着走。】
这句话让鹿时心头一震。她忽然明白了今晚与俞时涵通话时那份违和感的来源。梁褚想要真相,却不愿看到另一个女孩被迫涉险。可惜,他选择合作的对象是俞时涵——那个永远把利益放在首位的商人。
六时:【那就希望梁警官能保我平安了。】
发出这条消息后,鹿时关掉了聊天界面。她靠在床头,望着天花板上隐约可见的纹路出神。冷静下来后,她终于想通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俞时涵一直在暗中推动她卷入这件事,而梁褚则是被迫成了他的棋子。这种被最信任的人算计的感觉,比面对任何敌人都要令人心寒。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俞时涵正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玻璃,眼神复杂。
他没想到鹿时身边的人都在瞒着她,更没想到在他已经决定放弃让她入局的时候,事情会出现这样的转折。今晚鹿时的那个电话,那个冷静到近乎冰冷的声音,让他第一次感到了真切的后悔。
"我终究还是亲手将她推入了这个漩涡。"他低声自语,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落寞。
鹿时躺在床上,已经没了继续看资料的心情。她点开自己的备忘录,里面是她整理的事件时间线。
原本清晰的脉络如今已被无数红色标注填满,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牢牢困在其中。那些红色的问号和感叹号,像是无声的警告,提醒她前路的危险。看着看着,她的眼皮渐渐沉重,手机从手中滑落,陷入沉睡。
这一夜难得无梦。
第二天清晨,鹿时被闹钟准时唤醒。群里已经炸开了锅,全是关于竞选结果的讨论。她随手翻了翻,看到自己的名字赫然出现在纪检部部长一栏,而副部长果然是赵尤维——那个她并不熟悉的副班长。
宿舍群里充斥着各种祝贺和调侃,王恣奕甚至发了一连串放鞭炮的表情。
"恭喜鹿部长上任!"邢言从上铺探出头来,笑着打趣。
鹿时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心里却沉甸甸的。成为纪检部部长后的第一项任务,就是按照计划接近系主任朱建。
鹿时的目标是在一个月内给他留下深刻印象,朱建这个名字听起来老气,实际上他才二十八岁,长相也比名字年轻许多,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时甚至称得上斯文。
对鹿时而言,与朱建周旋并非难事。
他们之间不过相差八岁,但在旁人眼中,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与系主任相谈甚欢的画面,总是透着几分怪异。这种年龄与地位的落差,往往最容易引人遐想。
……
"鹿时,一会儿忙完了来我办公室一趟。"
正在会议室整理资料的鹿时听到这个声音,手中的文件险些滑落。她抬起头,看见朱建站在门口,镜片后的目光难以捉摸。他今天穿着一件深灰色衬衫,领口一丝不苟地扣着,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严谨而克制的气息。
"好的主任。"她强装镇定地应下,心里却警铃大作。这个时间点找她,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目送朱建离开后,鹿时深吸一口气,继续手头的工作。纪检部的资料堆积如山,由于副部长赵尤维的不作为,大部分工作都落在了她的肩上。
半个小时后,基础整理终于完成,但还需要核对细节。想到朱建还在办公室等着,鹿时只好拨通了赵尤维的电话。
"副班长,你负责的部分已经初步整理好了,需要你来核对一下细节。"鹿时站在会议室门口,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窗外,夕阳的余晖给走廊镀上一层金色,却丝毫无法温暖她冰凉的手指。
"好,我一会儿就到。"电话那头的赵尤维刚把女朋友送到北校区的教室,正慢悠悠地往会议室走。他的声音里透着漫不经心,显然没把工作放在心上。
"部长,你要不先去找主任?我们在这儿等副部长就行。"一个细心的女部员看出鹿时的为难,主动提议道。这个女生一直很负责任,鹿时在心里记下了这个人。
鹿时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语气柔和了些"没事,我再等一会儿。要是他来了找不到人,又该找借口推脱了。"
现在的纪检部成员大多是留任的老部员。新生要秋后才入学,系里决定让老部员暂时顶上空缺。这看似合理的安排,实则是朱建一手操控的结果。美其名曰锻炼个人能力,实则是为了方便他掌控整个部门。鹿时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正步入一个精心设计的棋局。
"鹿时。"
赵尤维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鹿时抬头,看着他慢悠悠走来的样子,不禁皱紧了眉头。他甚至还悠闲地喝着奶茶,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迟到给他人带来了多少麻烦。
"你要是哪天不想干了,记得提前告诉我。"鹿时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会立刻提交调整申请。"她是习惯性的刻板,曾经不少人受不住她的压力。
赵尤维讪讪地笑了,将奶茶藏到身后"不会的不会的,这是最后一次了。"
这样的保证鹿时已经听过太多次。部员们也都见怪不怪,只是暗暗为鹿时感到不值。刚刚说话的女部员甚至对赵尤维翻了个白眼,显然对他的敷衍很是不满。
没再理会赵尤维的辩解,鹿时径直朝朱建的办公室走去。除了校长之外,大多数老师的办公室都是共用的。虽然人数多少不一,但对鹿时来说,至少这样相对安全。她从不希望在老师下班的时间点与朱建单独相处——有观众时他是谦谦君子,无人在场时却可能露出另一副面孔,这让她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重。
若不是赵尤维拖沓,她今天本不必冒这个险。这是她这一个月来,第一次在放学时间单独去见朱建。夕阳已经完全沉入地平线,走廊里的灯光亮起,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强压下心头的不安,鹿时抬手敲响了办公室的门。指关节与木门碰撞发出的声响,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请进。"朱建的声音从门内传来,比平时更加低沉。
鹿时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办公室内果然只有朱建一人,空旷得让人心慌。夕阳的最后一缕光线从百叶窗的缝隙中挤进来,在朱建的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主任,是有什么紧急工作需要处理吗?"过于紧张让她的声音显得有些生硬。她注意到朱建的办公桌上整齐地摆放着几份文件,最上面的一份赫然印着"梁琇"两个字。她的心跳漏了一拍,但很快移开了视线。
朱建从文件中抬起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小鹿啊,先坐。我手头还有点事要处理。"他指了指旁边的桌子,"我准备了两份盒饭,你先吃着,待会儿我们再谈。"
这还是鹿时第一次见到朱建戴眼镜。
之前他一直把眼镜挂在胸前,她还以为那只是个装饰品。没想到他真的需要戴眼镜,而且戴上后整个人更添了几分书卷气。但这种文质彬彬的表象下,藏着的是怎样的真面目?
"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鹿时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自然。她在旁边的空桌坐下,注意到这张桌子正好背对着门口,这个位置让她很是不安。
"我得花点时间,你慢慢吃。"朱建推了推眼镜,温和的笑容下藏着鹿时未能察觉的危险。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上的那份文件,节奏稳定得令人窒息。
鹿时拿起饭盒,内心的不安越来越强烈。趁着朱建低头看文件的间隙,她悄悄拿出手机,想要给齐淮之发条消息。但因为角度问题,任何小动作都可能被察觉。她只好快速输入了办公室位置和朱建的名字,又加了一句"下班时间,只有我们两人",随即收起手机。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
两个人相坐无言,鹿时只好带着警戒心一口一口的吃着。
就在这时,原本敞开的门忽然"哐"的一声关上了,像是被一阵诡异的气流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