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妄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抉择

鹿时站在十字路口的斑马线前，望着对面闪烁的红色行人指示灯出神。午后的阳光透过梧桐树叶的缝隙，在她脚下投下细碎摇曳的光斑。车流不息，人声嘈杂，她却仿佛置身于一个透明的屏障里，与外界的喧嚣隔绝。手中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与俞时涵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依然是她发出的问候，石沉大海。

"鹿时？怎么在这发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刻意营造的轻快。

鹿时缓缓回头，看见林琳不知何时已站在身侧，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甜美微笑。那笑容太过完美，像是精心练习过无数次，反而透着一丝不真实。

"刚在附近吃了午饭，正要回去。"鹿时轻描淡写地回应，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林琳略显紧绷的指尖，"要一起走一段吗？"

林琳眼底掠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如常"我朋友还在那边买东西，就不陪你了。"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若有若无的试探，"不过，出于私心，我想提醒你一句——明哲保身。我看得出来，你不是会轻易涉险的性格。"

这话说得巧妙，既像是关心，又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鹿时在心里冷笑，面上却不露分毫"我不想涉险，但不代表我可以选择。"

她苦笑着看了林琳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既有怜悯，又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无奈。恰在此时，绿灯亮起，鹿时不再多言，随着人流快步穿过马路。她能感觉到林琳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像是监视，又像是在评估着什么。

其实她并非真想从林琳那里探听什么，只是在这一刻，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那种孤独不是身边没有人的寂寞，而是明明身处人群，却找不到一个可以真正信任的同伴。她多希望有个人能陪她走这一段路，哪怕什么都不说，只是安静地并肩而行。

曾经，她以为俞时涵会是那个能给她温暖和依靠的人。他们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青涩时到如今，她一直以为他们之间有着无需言说的默契和信任。可现实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就连他，也在用这种方式试探她话的真假。

"能拿住我的，也就只有你了。"鹿时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这句话既是对俞时涵的埋怨，也是对自己软弱的嘲讽。她明明可以干脆利落地拒绝，却因为对方是俞时涵，而一次次地犹豫、退让。

她沿着小路慢慢走着，不时拿出手机，给俞时涵发去几条无关紧要的消息。

"吃饭了吗？"

"工作忙不忙？"

"记得按时休息。"

每一条都刻意避开了那个敏感的话题，仿佛他们之间什么都不曾发生。可她心里清楚，这些看似平常的问候，其实是她递出的橄榄枝，是她卑微的试探。她多希望俞时涵能够主动提起，哪怕只是简单的一句解释，她都会选择相信。

与此同时，远在另一个城市的俞时涵正在会议室里听着项目汇报。手机屏幕在桌面上一次次亮起，他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回复，却在指尖触碰到屏幕的瞬间猛地收回。助理注意到他的走神，投来询问的目光，他只能强作镇定，继续听着枯燥的数据分析，心思却早已飘远。

鹿时对俞时涵的脾性再了解不过。若是往常，即便再忙，他也会抽空回个只言片语。现在这般刻意的回避，只能说明一件事——他因为那件事在躲着她。

这个认知让鹿时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她宁愿他是真的忙碌，而不是用这种方式逃避。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的脸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不知不觉间，她走到了南校区女生宿舍楼东侧的学习角。这里绿树成荫，石桌石椅散布其间，是学生们自习、闲聊的好去处。午后时分，三三两两的学生或埋头苦读，或低声交谈，更有几对小情侣在树影下依偎，分享着青春的甜蜜。

鹿时找了个最偏僻的角落坐下，四周被茂密的冬青丛环绕，形成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她深吸一口气，青草的芳香和远处传来的花香交织在一起，这本该是个让人心旷神怡的下午，可她的心情却格外沉重。

她拿出手机，指尖在通讯录上徘徊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拨通了俞时涵的电话。

"原谅我 此番 不经意的设防......"

独特的手机铃声在办公楼走廊里突兀地响起。

俞时涵刚结束会议，正与助理交代着什么，听到这个专属铃声，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接起了电话，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来电显示。

"......"

电话接通了，两人却同时陷入沉默。

鹿时是第一次主动给俞时涵打电话，不知道他设置了专属铃声。而此刻听到这首《致你》，她忽然不知该如何开口了——歌名太过应景，应景得让人心寒。

"阿时，有事吗？"最终还是俞时涵先回过神。他朝助理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先离开，自己则快步走向办公室，脚步有些不易察觉的慌乱。

"咳，俞......哥。"鹿时差点直呼其名，一半是怒气未消，一半是被那首铃声搅乱了心绪，"你应该看到我发的消息了。"

"嗯，刚才在开会。"俞时涵走进办公室，反手关上门。他将手中的文件随意扔在办公桌上，整个人陷进沙发里，声音听起来疲惫不堪。

鹿时抬头望着头顶摇曳的树枝，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是在为她鼓劲，又像是在劝她止步。一只麻雀落在不远处的石桌上，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她，很快又振翅飞走。

"你想我参与吗？"她终于问出了这个盘旋已久的问题。

电话那端沉默了良久，久到鹿时以为信号中断了。她能听到电话那头隐约传来的呼吸声，沉重而克制。

"阿时，这不是强迫性的要求。"俞时涵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但鹿时敏锐地捕捉到了。

"俞时涵......"这三个字她叫得格外生硬，"我是把你当作亲人看待的，你呢？"

积蓄已久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几乎要决堤，她原以为经过这些年的相处，他们之间至少有着最基本的信任和真诚。她想起小时候，俞时涵会因为她生病而翘课照顾她；想起高考前，他特意请假回来陪她复习；想起无数个深夜，他们隔着电话聊天，分享彼此的喜怒哀乐。可现在她才发现，自己似乎从未真正认识过这个人。

"阿时......"俞时涵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慌乱。这是长大后鹿时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这个认知让他心如刀绞。梁褚的警告言犹在耳，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做错了。

"哥......"鹿时的声音忽然软了下来，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用这一声哥，换我这次冒险，怎么样？"

她说这话时，眼眶已经湿润，却倔强地仰着头，不让泪水滑落。午后的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强装坚强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心疼。

"阿时，你知道我没有......"俞时涵急切地想要解释，却被鹿时轻声打断。

"哥，就当它有吧。"

她太了解俞时涵了，了解他的野心，他的算计，也了解他对自己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正是这份了解，让她更加痛苦——因为她比谁都清楚，在利益面前，感情往往是最先被牺牲的。

"鹿时，如果要这么换，我宁可让别人去。"俞时涵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快步走到窗前。窗外是繁华的都市景象，高楼林立，车水马龙，可此刻他眼中只有电话那端那个倔强的身影。

"推我到这步，恐怕早就没了别人了。"鹿时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砸在俞时涵心上。

就在这时，鹿时看见宋礼卿从不远处走来，正在四处张望，显然是在找她。她朝宋礼卿挥了挥手，对着话筒最后说道：“哥，你和我都懂，不是吗？”

"鹿时！"俞时涵还在试图说些什么，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焦急。

"挂了。"

电话□□脆利落地挂断。

鹿时长这么大，第一次对俞时涵发这么大的脾气，也是第一次如此决绝地挂断他的电话。她能想象到电话那头俞时涵此刻的表情，一定是皱着眉头，眼神里带着懊恼和无奈。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怎么了？谁惹你了？"宋礼卿快步走来，一眼就看出鹿时情绪不对。她注意到鹿时泛红的眼眶和紧握的手机，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鹿时苦笑着摇摇头"我原来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因为他生气的......"

她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接连弹出的消息提醒，都是俞时涵发来的。但她看都没看，直接关了机，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是梁琇那件事吗？"宋礼卿在她身边坐下，担忧地握住她的手。她能感觉到鹿时的手在微微发抖，冰凉得让人心疼。

"礼卿，我没得选。"鹿时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沉甸甸的无奈。手中的手机被她攥得发烫，仿佛这样就能抓住最后一点安全感。

宋礼卿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语气温柔却坚定"小鹿，我还是那句话，无论做什么决定，都要先考虑你自己的安危。如果需要帮忙，一定要告诉我。"

"我明白。"鹿时轻声应着，顺势靠进宋礼卿怀里。

这个动作让两人都愣了一下。

鹿时向来独立要强，很少在人前示弱。但此刻，她太需要一个可以暂时依靠的港湾了。宋礼卿的怀抱很温暖，带着淡淡的洗衣液香气，让人安心。

太阳的光晖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在她们身上洒下温暖的光晕。远处传来学生们下课后的欢笑声，与这里的安静形成鲜明对比。宋礼卿又轻声安慰了几句，但因为还有课，不得不先行离开。

鹿时独自坐在石椅上，望着天边的浮云出神。

云朵被染成深浅不一的颜色，像是打翻的调色盘，美得惊心动魄。可她此刻却无心欣赏这份美景，满脑子都是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她知道，从她挂断俞时涵电话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不管愿不愿意，她都已经被卷入这场漩涡之中。而现在她能做的，就是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尽可能地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

待到暮色渐浓，她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甚至还多了一丝决绝。

既然无处可逃，那就迎难而上吧。她倒要看看，这场局到底有多大，又能把她逼到何种地步。

她还是忍不住一遍遍的看着西沉的落日。那最后一抹余晖，像极了某个人的眼睛——温柔，却注定要在黑暗中沉寂。

来自作者的氛围感提示：可听着《致你》阅读~[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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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