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妄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梁褚

自从将于闻硕提供的联系方式转给俞时涵后，鹿时始终没有收到任何回复。这些天，每当她想起这件事，总会不自觉地查看手机，但聊天界面始终停留在她发出的那条消息上。在接连收到多人的提醒后，她再次点开与俞时涵的对话框，依然是一片沉寂。

出于安全考量，鹿时决定先将重心放在系学生会的竞选中，其他事情只能见机行事。

系学生会的部长选拔允许跨部门竞争，理论上全凭个人能力决定胜负。话虽如此，像林琳这样被系里老师内定为某部部长的也不在少数。鹿时自然不会与林琳竞争同一个职位，况且她的目标本就不在学习部。既然要争，就要选择一个既有分量又有把握的位置。

“鹿时同学，请谈谈你竞选纪检部部长的优势。”面试官席位上，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鹿时抬眼望去，心头猛地一紧——提问者正是梁琇事件的核心人物之一，曾经的系主任，现在是副主任的朱建。

“好的，老师......”鹿时稳住心神，开始陈述准备好的竞选词。

在她的记忆里，曾经的竞选因为参选人数不足，几乎所有候选人都获得了职位。但这次，她这个变数站在这里，一切是否还会按照原来的轨迹发展，她不得而知。

由于鹿时填报的竞选职位跨度较大，每位评审老师都向她提出了一个问题。令她意外的是，这些问题个个切中要害，而她凭借之前积累的面试经验，都能对答如流。

“感觉怎么样，鹿时？”刚走出面试室，林琳就迎了上来。其他候选人也都围在门口，将鹿时堵在了人群中央。她刚好是最后一个面试结束，门外的人都一个个看着她期盼结果。

“主任让我们都进去。”鹿时平静地说完，转身又回到了面试室。

十几个人鱼贯而入，在评审老师面前站定。直到系主任示意大家就座，众人才窸窸窣窣地找位置坐下。

“由于部分部长职位竞争集中，而有些职位无人竞选，经讨论决定，无人竞争的职位采用直接任命的形式。其余职位将采取正副部长共同担任的方式，最终结果将于下午张贴在系公告栏，同时也会通知到每位候选人......”

鹿时的思绪渐渐飘远，她低头查看手机，依然没有俞时涵的回复。正思索间，会议已经结束，众人开始离场。林琳悄无声息地靠近鹿时。

“发什么呆呢？该走了。”林琳轻拍鹿时的肩膀。

鹿时察觉到她的靠近，却没有转头看她。

“对了，”鹿时突然开口，目光依然直视前方，“你认识门口的保安吗？”

“保安？不认识。不过倒是和一个校警挺熟的。”林琳毫不避讳，甚至刻意观察着鹿时的反应。

“哦？那你社交范围还挺广的。”鹿时的语气平静无波，终于转头迎上林琳的视线。

“哪里哪里。”林琳对鹿时的冷静并不意外，毕竟那个人早就说过，鹿时与同龄人不同。

直到走出教学楼，鹿时都没再说话。林琳跟在她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这种若有若无的尾随让鹿时感到一种被监视的不适。

“梁褚！换班了。”经过校门口的警卫室时，一个名字让鹿时心头一震。她记得宋礼卿曾经提过，梁琇的哥哥就叫梁褚。

走出几步后，鹿时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瞥见梁褚在与林琳交谈。就在她准备收回视线时，与梁褚的目光不期而遇。鹿时本不想再卷入这件事，如果所有关联人物都已就位，她完全可以不必亲自涉险。

走到南校门口时，手机提示音突然响起。鹿时以为是俞时涵终于回复了，仔细一看却是一条来自“梁褚”的好友申请。

“通过一下吧。”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

鹿时心头火起，下意识向后肘击。

“你是哪位？”身后的人轻而易举地挡开她的攻击。鹿时转过身，毫不避讳地直视着梁褚。这是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失控。

“梁褚，梁琇的哥哥。”梁褚手中还拿着刚换下的警服。

“您有什么事吗？”鹿时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件事像个精心设计的局，处处透着不安。

“确实有事想请教，还有件事需要你帮忙。当然，选择权在你。”梁褚能感受到鹿时异于常人的警觉，甚至能察觉到她身上与年龄不符的违和感。

“我饿了，边吃边说吧。”鹿时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不愿将这件事与俞时涵联系起来，但相关人物接二连三地出现在她面前，让她避无可避。

梁褚将警服仔细叠好收进背包，默默跟在鹿时身后。鹿时在南校旁边的西街找了家麻辣烫店，若无其事地点完单，在靠窗的角落位置坐下。

“不叫上林琳一起聊聊？”鹿时托腮望着窗外，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梁褚。

“她的作用到此为止了。”梁褚平静地等着自己的餐点，面无表情地回应。

“她倒是很懂得明哲保身。”鹿时轻哼一声，直视着梁褚。

“想要两全其美的人，往往什么也得不到。”梁褚从一开始就没把林琳当作真正的帮手。即便他们是表亲，他也清楚林琳只想在这件事中做个不受牵连的局外人。

“你们早就认识？”鹿时来了兴致。不管林琳帮了多少忙，至少也算半个同谋。

“她是我表妹。”梁褚似乎不愿多说。

“这就说得通了。”鹿时终于正襟危坐，脸上带着讽刺的笑意。她不需要太多信息，一个“表妹”就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16号！”店员叫到鹿时的号码。她起身去取餐，梁褚望着她的背影，隐隐感到不安——或许不该提起林琳。

“22号！”鹿时刚坐下，就轮到了梁褚。

两人沉默地吃着麻辣烫，鹿时始终猜不透梁褚究竟要她帮什么忙。

“虽然竞选结果还没出来，但你应该是下一任纪检部部长。”梁褚突然开口。

“如果我没有参选，现在坐在这里的应该是林琳吧？”鹿时捏着易拉罐的手指微微发白，被人算计的怒意写在脸上。

“确实如此。”梁褚料到她会猜到，但还是不愿把俞时涵供出来。

“那就说说看吧。”鹿时收起伪装的和善，完全是一副谈判的姿态。

“我不确定你对朱建了解多少，但我妹妹的死应该与他有直接关系。校內没人清楚他的背景，而且他也属于项目合作类的外聘，只有近距离接触才能了解真相。”梁褚将一份文件推给鹿时，里面是学校与朱建合作的项目资料，但只涉及大致内容，很多细节因涉及机密而被隐去。

“你想让我接近朱建？”鹿时翻阅着文件，内容无非是品牌IP的合作和人才输送。但她敏锐地发现，这个以朱建为主导的合作项目，与俞时涵的公司存在明显的竞争关系。

“我了解其中的风险，毕竟有前车之鉴......所以，你拒绝也是理所当然。”提起妹妹，梁褚的声音有些哽咽。若不是能力有限，他也不会让一个女孩去冒险。

“你应该调查过我——无论是通过学校渠道，还是......某个人的描述。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会轻易涉险。”鹿时刻意停顿，满意地看到梁褚震惊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梁褚从未透露他是通过俞时涵才了解鹿时的。更何况这次是他主动找上鹿时，俞时涵绝不可能同意让她卷入其中。

“我能平静地坐在这里，怎么可能没有人暗中推动。”鹿时放下文件，看着尾页右下角的特殊水印，内心愤怒到极致反而异常平静。

“不可能，他绝对不会......”梁褚立即否认，但看到鹿时平静表情下的坚定，他也不确定了。

“有时候我也在想，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他。”鹿时将文件推回给梁褚。

角落的位置鲜有人打扰，鹿时望着窗外熙攘的人群，唇边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

“你不必有压力......”梁褚有些后悔将她牵扯进来。

“我会考虑。不过，不主动涉险不代表麻烦不会找上门。”鹿时拿起背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餐厅。

梁褚独自坐在店里出神，最终还是拿出手机拨通了俞时涵的电话。

“怎么了？”俞时涵接起电话，摘下眼镜放在桌上，声音带着疲惫。

“是你让她卷入这件事的？”梁褚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抖。

“是，也不是。”俞时涵的语气比以往提到鹿时冷淡许多。

“俞时涵，你是不是赚钱赚疯了？还是说你之前对她的珍视都是装出来的？”梁褚第一次为妹妹以外的人感到不平。他确实需要帮助，但不希望这个人是被设计卷入的。

“别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你不是已经和她谈过了吗？”俞时涵靠在椅背上，食指有节奏地轻敲桌面。

“原本以为你会是俞家不一样的那个......没想到我竟然还是在与虎谋皮。”梁褚自知没资格指责俞时涵，毕竟是他先求助的。

“这和血缘无关，换做是谁走到这一步都会如此。”俞时涵揉了揉太阳穴。连续工作十几天的他，全凭耐力强撑着保持冷静。

“但愿你不会后悔。”梁褚觉得与现在的俞时涵无法沟通，愤然挂断电话。

被挂断电话的俞时涵凝视着手机锁屏上鹿时的照片，脸上的从容早已消失殆尽。他本该比任何人都了解鹿时，可现在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仅仅因为看到鹿时与江黎青站在一起，就冲动地将她推到了这个位置......

天气渐暖，下午的西街人来人往。鹿时穿过熙攘的人群，在红绿灯前停下脚步。她与梁褚的谈话时间不长，午后的阳光已变得柔和。鹿时望着不远处的天桥出神，影子在夕阳下拉得很长。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再也无法置身事外。

而这场原本无关自己的博弈，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