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妄 第17章 第十七章 心墙

王恣奕一把抓住鹿时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她微微蹙眉“鹿时，你别犯浑，你答应我拿下他的。”王恣奕的语气里带着恨铁不成钢的焦急，目光灼灼地逼视着鹿时，不容她有任何闪躲。

鹿时被迫抬起头，对上王恣奕灼热的视线，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向别处。“哎呀，再议……再议嘛。”她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搪塞过去，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心虚。

王恣奕敏锐地捕捉到鹿时闪躲的目光，猛地松开手，忽然没来由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看透一切的了然“你可别后悔。”说完，她转身自顾自地往宿舍方向走去，背影里透着些许失望。

邢言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上前轻轻拍了拍鹿时的肩膀，无声地传递着鼓励与支持。鹿时望着她们四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下意识地回头张望，却没有发现孔苒音的身影。

“总也得看到结局才能做决定。”鹿时小声嘀咕了一句，像是自我安慰，又像是在为自己寻找一个合理的借口。她快步跟上前面四人的脚步，内心却泛起层层波澜。

鹿时总是错误地理解自己对一个人的心态和想法，这个毛病让她在过去吃了不少亏，受过许多本可以避免的伤害。而现在，这种认知偏差仿佛变成了一堵无形的心墙，让她既看不清自己的内心，也摸不透他人的真实想法。

回到宿舍后，王恣奕迫不及待地提出了明天的聚会计划“明天，你俩真不去吗？”她看着李愈安和刘宛彤，脸上写满了不情愿。

孔苒音此时也回到了宿舍，六个女孩围坐在一起商量着明天的安排。李愈安和刘宛彤都面露难色，表示已经有其他安排无法参加。

“我俩要去兼职，实在没办法。”李愈安的语气中带着歉意，原本周日的兼职突然改了时间，虽然她们想过推掉，但既然已经答应对方，还是决定信守承诺。

“没关系啦，还有下次嘛。”邢言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表示理解。毕竟这才大一，一个宿舍的总有机会再聚。

鹿时静静地听着她们的对话，没有多说什么。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样的小聚餐究竟能持续多久。如果说能再次遇见曾经错过的人是一种幸运，那她更希望自己不再为了任何人浪费青春，不再重蹈覆辙。

“鹿时，想什么呢？”邢言注意到鹿时出神的样子，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她最近时常感觉鹿时好像变了一个人，不像是以前那个单纯活泼的女孩。每次鹿时陷入这种状态，都给邢言一种错觉——仿佛看到了一个历经沧桑、对生活失去热情的人，那种朦胧深沉的气质让人捉摸不透。

“没有，在考虑明天穿什么。”鹿时下意识地用谎言敷衍，这个习惯她一直改不掉。即便她撒谎的技术堪称完美，最让她自己厌恶的却正是这种张口就来的虚假。明明她才是那个最擅长编织谎言的人，却偏偏最痛恨欺骗。

“也是哦，明天化妆怎么办，我可是个手残党。”邢言被鹿时的话带偏了思路，突然想起自己连最基本的化妆都操作不好，更别提搭配什么衣服了。

“这个不用担心，还有我俩呢。”孔苒音猛地从身后跳过来，右手自然地搭上王恣奕的肩膀，脸上洋溢着轻松的笑容。王恣奕虽然被吓了一跳，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悄悄揶揄了一句，转头与孔苒音默契地对视一笑。

鹿时看着她们一个个笑得那么开心，自己的心情却越发沉重。一个经历过所有事情的人，再次重温曾经的欢笑，原来并不会与当时一样开心……那些记忆如同沉重的枷锁，让她无法真正融入当下的快乐。

六个人在宿舍里有说有笑，气氛热烈。鹿时刚想开口接话，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打断了她的动作，也打断了她的思考。五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鹿时，她冲她们做了个“我去楼道接个电话”的手势，便自顾自地朝宿舍外走去。

楼道的温度比宿舍低了一些，鹿时慢慢走向窗户边，略微有些不耐烦地接起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了商牧语的声音“鹿时，你怎么不回我消息啊？”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质问和怒气。

鹿时慢悠悠地走到窗边，将手机放在窗沿上，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你说我失恋这事，我没找你就不错了，你还来找我兴师问罪了？”

电话那头的人显然被鹿时的话噎住了，结结巴巴地说“俞哥……找你了？我……我就是想多跟俞哥说几句话，我以为你知道我喜欢他……你会帮我的对吧？”

鹿时听着对方的话，差点笑出声来。都到这个时候了，居然还在演戏。

“我知道就要帮你？我有这么大的利用价值吗？都到这份上了，你还演呢？”鹿时早就没了跟她周旋的耐心，这种虚伪的表演她不想再配合下去。

商牧语的呼吸停顿了一秒，转而换了种口气“我利用你什么了，搞得好像我在舔着脸哄你一样。”她作势要挂电话，鹿时却没给她这个机会，笑着说“好啊，那就好聚好散啊。”说完就挂了电话，顺手将商牧语拉黑。

鹿时心里清楚，这家伙自然不会轻易罢休，指定还要借题发挥去找俞时涵。不过那也是过两天的事了，现在她只想图个清静。

此刻的鹿时只会庆幸商牧语着了别人的道，去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学校，而非与自己同校。

鹿时心情颇好地回到宿舍洗漱睡觉，虽然不确定明天是否会有什么新的事情发生，是否会突然回到原本的世界，但至少此刻，她的心情是轻松的。

第二天一早，鹿时还是准时起床，只不过今天没去晨跑。她的伤还不允许她剧烈运动，虽然说并不耽搁她运动，但面对出汗后洗澡伤口还不能接触水这种技术性难题，她还是决定暂时修养一段时间。

齐淮之倒是准时，十点整给鹿时打电话喊她下楼“小鹿，下楼了。”

鹿时边打着电话边走出宿舍“来了，我挂了。”

“嗯，好。”齐淮之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温和而清晰。

鹿时挂了电话，匀速下楼，一边走一边戴上了蓝牙耳机，音乐声缓缓流入耳中，为她筑起一道无形的屏障。

“走吧。”鹿时坐上齐淮之电动车的后座，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齐淮之轻笑一声回头看了眼鹿时，没有说话，径直往校门口骑去。

“又在听歌？”齐淮之没有回头，声音稳稳地传入鹿时的耳朵里。鹿时抬了抬头看了一眼齐淮之的后背，闷哼哼地嗯了一声，也不管齐淮之有没有听见。她知道这家伙在找话题，但她倒不觉得没话说能有什么问题。

“你还真是怕我听见啊，声音那么小。”停车后，齐淮之稍微用力地敲了一下鹿时的脑壳，语气里带着几分愠怒。

“那不是觉得你耳朵好用嘛。”鹿时恶狠狠地回瞪齐淮之一眼，抬手揉了揉被敲得有点痛的额头。

“你也就对我这么凶，走吧，换药！”齐淮之绕到鹿时身后，推着她的肩膀进了卫生室。鹿时浅笑着任由齐淮之推着，这种被照顾的感觉让她感到一丝暖意。

从卫生室出来，齐淮之一路念念叨叨地叮嘱鹿时晚上不要喝酒，要谨遵医嘱之类的话。鹿时坐在后座上，耳朵都要被念叨出茧子了。在校门口下车的时候，她漫不经心地说“我是去聚餐不是去买醉，担心的话一起来玩呗。”

齐淮之扶额叹了口气，像是拿妹妹没办法的操心老大哥，临走也没说自己去不去，只是让鹿时自己注意安全。鹿时看着齐淮之骑车去北校的身影，心情破天荒地好。也许是找到了曾经没感受到的真实的温暖吧……

但走出几步后，她又有点恍惚……隐隐地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却怎么也说不上来。

鹿时破天荒地休息了半天，什么也没干，就只是坐在学校操场的阴凉处发呆，偶尔闭目养神一会。远远看去，她一副懒洋洋、兴致不高的样子，仿佛与周遭的热闹格格不入。

“鹿时？鹿时！？鹿时！”邢言的语气从探寻转变成不耐也就两秒，硬是把鹿时从思绪里拽了出来。鹿时被喊得有点懵，眯着眼抬头看着左手边的邢言和王恣奕。

“怎么了？这就出发了？”鹿时有点憨憨的样子逗笑了两个人，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中午在食堂吃完饭出来就看见鹿时的背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鹿时没意识到自己居然在这里坐了这么久，下意识用手轻轻扭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到现在为止，鹿时还是会时常分不清这究竟是不是现实，那种虚幻与真实的界限在她心中变得模糊不清。

“我去吃个午饭，你们先回去吧。”鹿时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起身和她们一起出了操场。与她们分开后，鹿时独自往食堂方向走去，一路上还有些怔然，心里惴惴不安的感觉越来越重……

直到她在食堂门口与一个人撞了满怀，彻底打断了她的所有思考。

“横冲直撞的，你该庆幸我不是食堂里的柱子。”鹿时刚要抬头真诚道歉，头顶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那一瞬间的真诚就变成了白眼。

“齐淮之，你真有点阴魂不散。”鹿时用力抿起嘴角，假笑着怼了齐淮之一句。视线瞟到他身旁有几个朋友，便淡淡地与齐淮之对视了一眼，眼神示意了一下，错开身位打算离开，却被齐淮之反手抓住了。

鹿时无奈的转头对视上齐淮之的眼睛，对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她有点摸不着头脑。

“晚上别喝酒。”齐淮之犹豫再三，还是再次嘱咐了一句，便松开了鹿时的手。鹿时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便迈步进食堂去觅食了。

“淮之哥哥，那个妹妹是谁呀~”齐淮之身边的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几步追上他，两个人架住他的脖子，试图严刑逼供。

“大一学妹，前几天不小心撞伤了她。”齐淮之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他现在并不觉得两人的关系有多特殊，不过是学长学妹的关系，鹿时的各种表现也是保持着某种距离感。

“儿子不行啊。”另一个人调侃着开口，随即两个人也附和道。齐淮之揉了揉太阳穴，做好了一路上要被三个人来回调侃的准备。

鹿时吃完午饭，坐在食堂餐桌随意地刷着手机，心里还在疑惑为什么那种不安感在见到齐淮之的那一刻就好像被注入了什么镇定剂一样。那一瞬间，她根本想不清不安感的来由，眼中只有眼前的齐淮之，甚至都没注意到有其他的人在场。

每当鹿时刻意想明白这件事的时候，思绪就开始模糊。她定了定神，还是决定不想了，起身收拾好餐盘放到回收处，离开了食堂。

临近傍晚，宿舍里鹿时四个人忙了好一会，终于相□□拾好了行装。原本鹿时就想做个陪衬，晚点到就好了，但孔苒音和王恣奕硬是等着她回到宿舍，摁着装扮了好久。鹿时木然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脸生无可恋地摇了摇头。

鹿时本是打算自己一个人前往的，并不想打扮得这么……隆重，奈何根本没有推脱的借口。虽然看着好像就她们四个，实际上是还有与王恣奕她俩玩的好的同班几个女生。至于有没有男生，鹿时也不太清楚。

四个人一前一后坐上了校门口等待她们的出租车，一路上，王恣奕和孔苒音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得很欢快。邢言和鹿时都闭目养神，邢言是因为看手机太多会晕车，一直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鹿时则是因为心里时常泛起的那种不安感而觉得有些烦躁。

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后退，霓虹灯光在暮色中逐渐亮起，为这个夜晚增添了几分迷离的色彩。鹿时望着窗外，心中那堵无形的心墙似乎又高了几分。她知道，今晚的聚会，或许会成为一个转折点，让她不得不面对一些一直逃避的事情。

而那个始终萦绕在心头的疑问——这一切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幻，也许很快就会有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