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曲 第11章 贺卡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曲鹤的执行能力很强。

比方说现在。

清明假期不长，高三生的假期更是，曲鹤还在放假的时候，温景序则去了学校。

也好。她想。

她正好能够拥有充足的时间从家到学校，再从校门口走到高三教学楼，最后停在二楼的高三（1）班教室门口。

曲鹤掐着时间点来的，这个时候课间休息最长，她在门口晃荡了一会儿，最后下定决心。

她站在教室门口微微探身，竭力让自己看上去平静，朝离门最近的第一排同学打招呼：“你好，请问温景序在吗？”

第一排的同学是个男生，他认得曲鹤，见她询问，以为是家里人托她带什么东西给温景序。

他说：“你是温景序的妹妹吧？他这会儿去办公室了，你要是有什么东西给他我可以替你转交。”

曲鹤连忙拒绝：“不用了，我就在外面等他，谢谢你。”

“不用谢。”男生朝她笑笑。

曲鹤今天扎了个高马尾，外面雨淅淅沥沥的，冷意不禁贯穿脖颈，她搓了搓手揣进兜里，摸到那封告白信有些隐隐地期待。

温景序会是什么表情？他看到信会说什么？

喜欢？或是很喜欢？

光是想想，曲鹤就忍不住雀跃，温景序是喜欢她的吧，否则那天也不会专程给她解释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高一教学楼，为什么会和伍霏在一起。

伍霏那次托曲鹤转交表白信后迟迟没有得到回复，在刚开学不久她就到高三找了温景序。

温景序没有见过她，她也就顺嘴编了个曲鹤同班同学，说是她学习不好，通过曲鹤知道她有个学霸哥哥，就想问他借一下某一科的学习笔记。

他拒绝了。

曲鹤的成绩虽说算不上顶好，但也绝算不上差。

试问，学习不好的同学放着一个比自己好的同班同学不求助，来求助一个与她八竿子打不着的学长，而且并没有带着他的妹妹来为自己说服成功增加砝码，借笔记之心纯真吗？

伍霏知道这个方法行不通，就没再来找温景序。

清明节假前一天，那天雨下得突然，温景序知道曲鹤没有随身带伞的习惯，就从高三绕到高一，路过连廊准备下到三楼去找曲鹤，却有人叫住了他。

是以前的生物老师，因为生育便没有再在他们班教学，休完产假来了高一带实验班。

“孙老师。”

她笑着问温景序高三压力大不大，温景序礼貌回应还好。

两人聊天的空档，伍霏从教室出来，她冲老师问好，“孙老师好。”

温景序没什么情绪地看了眼伍霏出来的教室班牌：高一（5）班。

孙老师介绍她认识学长，“这是老师以前的学生，温学长。”

“温学长好。”伍霏甜甜笑道。

“你好。”温景序审视着她，压抑着不悦。

孙老师走后，伍霏跟在温景序身边主动道歉：“抱歉学长，上次骗了你，我其实不是曲鹤的同班同学，我跟她只能算是同一年级的同学。”

“嗯。”温景序从脑海里搜寻了下这个名字，“上次就是你托鹤鹤转交表白信的吧？”

他看也没看伍霏，略带歉意：“实在不好意思，你的名字不太容易让人留下印象。”

伍霏顿了顿，没继续揪着这个话题往下说，她浅浅勾唇：“学长是去找曲鹤？正好我也下楼，一起吧。”

温景序懒得搭理谎话连篇的人，自顾自地朝楼下走。

就在快要到二楼时，伍霏朝他身边靠了靠，他极其不悦，正要出声请她自重，就听见她叫了曲鹤的名字。

他扭头看去，曲鹤的眼神只停留了一瞬，冲伍霏打完招呼就拉着伊柠走了。

温景序拉下脸，一改往常时刻挂着笑的模样，对伍霏说：“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我想学生的本职工作应该是学习，而非暗戳戳的小心思，重点班名额有限，你别浪费了才好，祝你学业有成。”

伍霏还想再说什么，被温景序严词阻止：“如果你还要说什么让我觉得冒犯的话，那么请你做好被羞辱的准备。”

曲鹤回过神，越想越笃定自己在温景序那里有一席之地，他会同意的吧？

这个念头乍一出现，曲鹤就止不住的高兴。

又紧张又高兴。

曲鹤从兜里摸出表白信，低头看了眼手表，快要上课。

温景序还没有出现，她不免有些着急，正要转身去办公室门口看一看，身后有人轻轻拍了下的发顶，“鹤鹤？”

这熟悉的声音吓得曲鹤一激灵，连忙将手中的信藏到身后，“哥…哥。”

温景序奇道：“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藏什么了？”

“没…没藏什么啊，”曲鹤伸出空的那只手翻来覆去地给温景序展示，“你看什么都没有。”

“不对。”

两人站在教室外面，眼见曲鹤这副心虚的模样，他懒懒地往墙上一靠，凝视了她好一会儿。

曲鹤捏着表白信的手心疯狂出汗，脸上挂着笑：“怎么了吗？”

温景序朝她勾了勾手指，轻声：“过来。”

曲鹤依言挪了一步，“然后呢？”

“再过来一点。”

曲鹤又挪了一步。

她正欲开口询问，只见温景序长臂一伸，绕到她身后把她藏着的东西抽了出来。

曲鹤一时没有防备，惊呼出声，反应过来时温景序正低头盯着信的封面皱眉。

上面写着几个大字——温景序收。

笔迹娟秀，他觉得很是眼熟，几乎是一瞬间就辨认出这是谁的字迹。

良久，谁都没有说话。

曲鹤咽了咽口水，紧张到不敢说话，她想她的声线一定很抖，还是闭嘴比较好。

温景序为什么不说话呢？

太过惊喜了么？

“不可以。”温景序冷静出声。

“什…什么？”曲鹤怀疑自己听错了，耳边嗡鸣个不停。

温景序抬头直视她的眼睛，重复一遍刚才的话：“不可以鹤鹤。”

曲鹤眼里的希冀一点一点消失，她脸上的笑意有些僵硬，“我不明白什么意思，你可以不要说第三遍了么？”

温景序低声叹气，在她面前重新站好，“好，我不说了，但是鹤鹤你记住，学生要做的不是这个……”

“这样的话你说过无数遍，我不想听，”曲鹤一直在眨眼睛，好像这样就能忍住不哭，“我先回家了。”

“鹤鹤。”温景序想叫住她，但她脚步不停地往楼下走，一刻也不想多待。

温景序把信完好地放进外套口袋，进教室托同学告诉老师一声，他送妹妹去趟校门口，很快回来。

曲鹤撑着雨伞在偌大的校园走，温景序追到她身边和她并行。

“就当信封里面是你送我的贺卡，我不拆开，当作没有发生过好吗？”温景序说。

雨势不大，但也足够让人淋湿，温景序下来得急，没带伞，曲鹤看他一眼，无言地把伞朝他的方向移了移。

温景序一顿，接过雨伞罩住两人。

曲鹤闷闷地说：“我没见过谁在送人的贺卡里写表白的内容。”

温景序沉默。

“我也没见过已经发生的事真能当作没有发生过。”曲鹤偏头去看他，一本正经地问，“你认真告诉我，你把我当什么。”

还是沉默。

曲鹤不明白这个问题有什么难回答的，当妹妹就说当妹妹好了，但她不甘心，再出口就给了两个答案供他选择。

“妹妹，和喜欢的人。”曲鹤说，“你选一个。”

“有第三个选择么？”温景序抿了抿唇。

“没有。”曲鹤摇头，“温景序，你像个胆小鬼，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么？”

“目前来说是的，很难回答。”

“为什么？”

温景序停下，把伞递还给曲鹤，说话间他已经陪着曲鹤走到了学校门口，他还需要回去上课，不能陪她走更远的路。

临走前，他说：“很多问题都是没有答案的，至少，现在不能告诉你答案。”

“你连哄我开心的答案也不愿意编一个？”曲鹤鼻子一阵酸楚，有些委屈。

温景序抬手抚了抚她被冷风吹红的脸颊，语气温和宽慰：“回去睡一觉吧。”

“睡一觉就会忘记不开心。”

曲鹤吸了吸鼻子，跟他赌气：“睡一觉把你也忘记。”

温景序笑了笑，“好。”

睡一觉的确会忘记不开心，但没有忘记温景序，甚至会因为他想起不开心。

曲鹤躺在床上，眼睛看着天花板无声流泪。

被人拒绝真难过，尤其是被温景序拒绝。

晚上吃饭的时候，林晓芝盯着她红肿眼睛问：“怎么啦？”

曲鹤扒了一口饭摇头，“有不会的题，太难了。”

林晓芝笑她没出息，曲鹤从小就这样，遇到不会写的题就会着急得哭鼻子。

她夹了一块椒麻鸡块放进曲鹤碗里，“多吃点肉，不会写晚点去找小景哥哥教你，保准会写。”

不提温景序还好，一提他曲鹤就忍不住落泪，“他才不会教我，他笨死了。”

“小景笨的话就没人聪明了，傻孩子。”林晓芝放下筷子，扯了张纸为她擦眼泪，“人生的难题可比书本上的难题多多了，别哭，乖。”

“我现在遇到的难题就比人生路上能遇到的要难，难得要死了。”

林晓芝无奈，捏了捏曲鹤的小脸，“行，你说什么都对，快吃饭，哭可以，但亏待自己不可以。”

吃过晚饭，曲鹤在沙发上盘腿坐着，面前摆满了林晓芝为哄她放的小零食和水果。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勉强将白天发生的事情淡忘。

“叩叩——”敲门声响起。

林晓芝看了曲鹤一眼，起身去开门，“景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