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姐从云床上苏醒。那双倒映着宇宙生灭的眼眸,初时带着一丝混沌,随即恢复成亘古的冰冷。她坐起身,环顾四周,空旷的卧房在昨夜神力风暴的肆虐后,竟已恢复如初,连一丝裂纹、一缕尘埃都寻不见,仿佛那场失控从未发生。她静默地看了一会儿这片被神力精心抚平的冰冷空间,赤足踩在流转着微光的玉石地面上,无声地走了出去。
目的地是那棵虬结的古树下。囚荒遗迹的光线透过层层叠叠的巨大叶片,在地面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新生的秋千安静地悬挂在那里,并非她昨日随口一提的简陋藤蔓,而是一件堪称艺术品的造物。坚韧的藤蔓被神力淬炼得如同暗金色的金属,又缠绕着无数盛放的、散发着幽香与微光的奇异花朵,花瓣上凝结着晨露般的星屑。秋千宽大得足以容纳两人并肩而坐,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与神性的华美。
三小姐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一片缠绕在藤蔓上的冰蓝色花瓣。花瓣触感冰凉,带着露水的湿润。她的动作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想坐上去试试吗?”苍澜的声音如同拂过花叶的微风,自身后响起,将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三小姐唤回现实。
三小姐依言坐上了那繁花簇拥的秋千,藤蔓和花瓣承托着她的重量,柔软而稳固。苍澜的手自然而然地搭上秋千的靠背,准备轻轻推动。
“不,”三小姐的声音清泠,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这样就好。”
苍澜的手停住,缓缓收回,负于身后。她站在秋千旁,目光落在三小姐低垂的侧脸上,那长长的睫羽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你看见了什么,”苍澜的声音放得很轻,仿佛怕惊散了她眼中倒映的宇宙图景,“可以说给我听吗?”
三小姐依旧低着头,几缕柔软的发丝被微风撩起,拂过她皎洁的脸颊。粉白的唇瓣微微翕动,许久,才吐露出字句,声音飘渺得像来自宇宙深处:“其实,没什么好看的,不过是执念的藤蔓缠绕着命运的轨迹,挣扎着,蔓延着,起点是混沌中的一声啼哭,终点是记忆被彻底抹平的虚无,过程或许如星云爆炸般绚烂,如文明史诗般多彩……”她顿了顿,语气没有起伏,只有一种看尽沧桑的倦怠,“可再绚烂的色彩,在亿万次的重复凝视后,最终都会融解,沉淀为一片无法穿透的、永恒的黑暗。”
她忽然抬起头,视线精准地穿透层层叠叠的枝叶,定格在树冠深处一片毫不起眼的、边缘微微泛黄的叶子上。
“瞧,”她轻声道,声音里没有预言者的笃定,只有一种陈述事实的平淡,“那片叶子……要落了。”
苍澜的目光循着她的指引望去。那片叶子在枝头微微颤动,叶柄与树枝的连接处看似牢固,没有丝毫要断裂的迹象。然而,仅仅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在苍澜的注视下,那片叶子仿佛被一种无形的、精准至极的力量轻轻一拨,叶柄处发出一声细微到几乎不存在的脆响,它便挣脱了枝干的挽留,打着旋儿,悄无声息地飘落下来,跌入下方的草丛,瞬间被淹没。
三小姐拥有洞悉万物命运轨迹的双眼。这并非寻常祭司或通灵者那种模糊的预兆感应,而是如同阅读早已写定的剧本般,清晰、精准、冷酷地看见终局。
宇宙珍宝,执掌宇宙权柄的传说……是真是假?除了这双眼睛,她是否还隐藏着更可怖的、足以撼动秩序的力量?一切仍是未知的谜团。
自那日秋千旁的对话后,三小姐似乎刻意收敛了这份能力,极少显露,甚至近乎于无。然而,另一种变化却在她身上愈发明显。她的情绪,如同被无形之手拨动的琴弦,开始剧烈地、毫无规律地起伏波动。悲伤如潮水般涌来,将她淹没在无声的泪水中,下一刻,又可能毫无征兆地爆发出纯粹而短暂的笑声,如同初春解冻的冰凌碎裂,转瞬间,狂暴的怒意又会席卷而来,周身神力激荡,引得囚荒遗迹都微微震颤。
每一次情绪的爆发都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猛烈而纯粹,只专注于一种情感。更奇异的是,当这情绪的能量宣泄殆尽,风暴便戛然而止,如同完成了某种既定的程序指令。她瞬间恢复成那个冷漠、疏离、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三小姐,安静地坐回她的秋千,沉浸在那无人能及的、承载着宇宙重量的发呆之中,偶尔回应苍澜一两句询问,随即又陷入下一轮无法预知的情绪漩涡。
天姬前来汇报宇宙事务的日子到了。苍澜与天姬坐在不远处由神力凝聚的石桌旁。从这个角度,能清晰地看到花树下秋千上那个小小的、安静的身影。三小姐也感知到了她们的视线,目光扫过这边,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她们只是两尊无关紧要的雕像。隔绝的神力屏障确保了她听不见任何交谈。
天姬条理清晰地汇报完毕,注意到苍澜的目光始终若有若无地落在秋千的方向,忍不住轻声问道:“主上,您对那个孩子,似乎颇为在意?”
“她有时确实像个懵懂的孩子。”苍澜的目光并未收回,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探究,“不过,那只是表象。她的内在远比外表复杂。你没发现么?她的身体每晚都在进行着微妙的重塑。”
天姬微微一怔,凝神再次仔细打量远处的三小姐。轮廓似乎比初见时抽长了些许?身姿也隐约褪去了几分孩童的圆润,显露出少女初成的纤细线条?她竟有些记不清上一次确切看到的三小姐是什么模样了,唯有那双承载着宇宙生灭、永恒死寂的眼眸,烙印般清晰。
就在两人交谈之际,秋千上静坐的三小姐,眼睫极其细微地颤动了一下。在她那浩瀚无垠的精神领域核心,那些曾经狂躁飞舞、不断聚合又崩散的白色光之碎片,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稳定姿态,缓缓地、坚定地汇聚、融合。一个完整、清晰、散发着柔和而强大光芒的轮廓正逐渐成形——她即将完成一次至关重要的蜕变,重塑出更接近本源力量的新躯体。
“……您是说,三小姐正在通过这种极端的方式,感受宇宙间存在的一切情感?”天姬听完苍澜对三小姐情绪化根源的描述,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只是感受其最强烈的瞬间,与之共鸣。”苍澜纠正道,目光深邃,“当她遍历了所有情感的极致,经历了亿万次的重复与麻木,最终,她会厌倦。热情会冷却,悲伤会干涸,愤怒会平息,所有的情绪都将如潮水退去,留下的只有绝对的理性与对万物轨迹的了然。如此,她才能成为真正超脱的掌管者。”苍澜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这是成为神的必经之路,也是毁灭之路的起点,无数古老的天神都未能跨过这道门槛,沉溺于自身情感的洪流,最终被其吞噬,化为宇宙的尘埃。”
天姬的目光再次投向三小姐,这一次,她眼底深处流转起玄奥的法则符文,无数代表因果、命运的丝线在她视野中浮现、交织。然而,当她试图捕捉属于三小姐的丝线时,眼前却是一片无法穿透的混沌迷雾——过去、未来,皆不可窥探。更令她心惊的是,那些本应连接着情感与**的、色彩斑斓的命运丝线,在三小姐所在的位置,竟是断裂的!一片虚无的空白!这意味着,在宇宙法则的层面,三小姐…本质上是无情的。
这简直是为造神而生的完美载体!由宇宙本身孕育的、纯粹的神祇,这在上一个宇宙纪元或许常见,但在如今这个神明不过是力量巅峰称号的新宇宙里,三小姐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颠覆规则的异数!
似乎感应到了这双重审视的目光,秋千上的三小姐微微侧过头,冰冷漠然的目光扫过苍澜与天姬。没有好奇,没有询问,她只是极快地转回头,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下无关紧要的干扰源,便继续沉浸在自己的宇宙视野中,安静地坐在繁花簇拥的秋千上,无视了外界的一切。
天姬带着满腹的震撼与疑虑离开了。她掌管天道,职责如山,无数星系的运转、文明的兴衰、法则的平衡都需要她裁决。只有最核心的事务,才需苍澜定夺。
苍澜缓步走回树下,如同过去的许多次一样,静静地站在秋千旁。她已习惯在情绪风暴来袭时,用温和的神力安抚那个看似脆弱却蕴含恐怖力量的身躯,或是在她陷入深沉的宇宙凝视时,给予无声的陪伴。
这一次,秋千上的三小姐却主动挪了挪身体,在宽大的秋千上让出了一个位置。她抬起头,那双倒映着星河流转的眼眸看向苍澜,第一次发出了明确的邀请:“您可以坐在我的旁边吗?”
苍澜微怔,随即依言坐下。两人挨得很近,手臂几乎相触。秋千的藤蔓因承重而微微下沉,随即,在无人推动的情况下,它竟自己轻轻地、有节奏地前后荡了起来。这是这架秋千自诞生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摇荡。
三小姐的目光落在自己随着秋千晃动而轻轻摇曳的素白裙摆上。沉默在花香与微风中流淌。许久,她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问出了一个与宇宙法则、天道运行都毫无关系的问题:
“您之前……有爱过什么人吗?”
苍澜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这个问题,如同投入永恒平静湖面的一颗小石子,在她亿万载的生命里激起了微澜。她从未思考过,也从未有人敢向她提及。
“不曾。”她的回答平静而真实,如同陈述一个宇宙常数。
三小姐的目光终于从裙摆移开,转向苍澜。那双承载着宇宙重量的眼眸,此刻清晰地映着苍澜的身影,专注得仿佛要将她刻入星河的记忆深处。“您每晚都会贴着我的额头,进入我的领域,去看我所看见的一切,感受我所感受的一切…”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那么……您现在……可以再看一次吗?”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那话语轻飘飘的,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决绝,“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
苍澜的心神猛地一紧。她下意识地扭过身,完全面对三小姐。无数疑问瞬间涌上心头。要看什么?为什么是最后一次?这句话背后意味着什么?然而,所有的疑问都未能出口。
就在她转身面对三小姐的刹那,一个柔软、微凉、带着奇异花香的触感,毫无预兆地印在了她的唇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绝对零度冻结。苍澜的瞳孔骤然收缩,神格深处传来前所未有的震颤!从未有人胆敢如此靠近她,从未有人胆敢如此僭越!这突如其来的、陌生的触感,像一道撕裂亘古黑夜的闪电,轰然击穿了创世神的心防。
在意识模糊的恍惚间,她仿佛听到三小姐的声音,如同从遥远宇宙尽头传来的叹息,直接烙印在她的神魂深处:
“我曾无数次见过您……”
蜻蜓点水般的触碰,转瞬即逝。
三小姐迅速退开,那双倒映着宇宙命轮的眼眸,仿佛耗尽了所有星辰的光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下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
苍澜僵坐在秋千上,唇上残留的微凉触感和那缕奇异的花香,如同烙印般清晰。她无需借助任何通感神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混杂着震惊、茫然、以及一丝尖锐如冰锥刺入心脏般的苦涩悲切,竟自主地从她空寂了亿万载的心湖深处翻涌上来!这怎么可能?她的情丝早已在无尽岁月前断绝!
而眼前的三小姐,这个本质无情的宇宙造物,那双迅速暗淡下去的眼眸里,为何会流露出如此深沉的悲伤?那句“我曾无数次见过您”……究竟指向怎样的时空迷局?
秋千仍在轻轻摇晃,繁花依旧绽放。只是身旁,已空无一人。苍澜怔怔地望着那个小小的白色身影消失在遗迹的转角,心中翻涌的疑问如同宇宙初开时的混沌风暴。那个吻意味着什么?为何情丝会因之悸动?三小姐的悲伤从何而来?那句谜语般的低语又藏着怎样的过往?
天姬再次踏足囚荒遗迹时,只感受到一种异样的空旷。那棵花树下,秋千兀自空荡地轻摇,却再也寻不见那个安静而奇异的身影。询问之下,才得知三小姐已悄然离去,走得无声无息,如同从未存在过,没有留下一丝神力残留或空间波动的痕迹,仿佛被宇宙本身彻底抹除。
宇宙的另一端,某个生机盎然、远离尘嚣的原始星球。这里没有文明的痕迹,只有最狂野的自然之美。在一片由无数奇异花朵组成的、望不到边际的瑰丽花海中央,浓郁到近乎液化的天地灵力正在疯狂汇聚、压缩。
突然,光芒大盛!
光芒散去后,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小婴孩出现在花丛中。她顶着一头如初生霞光般的柔软粉发,身高不足半米,挥舞着肉乎乎的小手,发出意义不明的咿呀声,好奇地坐在地上,试图抓住眼前飞舞的发光花精灵。
一片阴影笼罩下来,挡住了她眼前斑斓的光线。婴孩努力仰起头,视野中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那女子身姿高挑,面容是令人屏息的精致,却笼罩着一层万年不化的寒冰,眼神淡漠得如同俯瞰尘埃,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在小婴孩懵懂的感知里,这实在不像个好人。
女子微微歪头,打量着这个在花海中央诞生的奇异生命,指尖无意识地点着下巴,似乎在思索一个重大的命名问题。“你既然是我的妹妹,”她清冷的声音打破了花海的静谧,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宣告,“自然要随我同姓。”她的目光扫过周围绚烂的花海,“诞生于此,花与海二字……你选一个做你的名吧。”
幼小的婴孩哪里听得懂这些?她只是瞪大了水汪汪的、如同纯净宝石般的眼睛,呆呆地望着这个散发着冰冷气息的庞然大物。紧接着,强烈的饥饿感和面对陌生存在的本能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哇!”一声嘹亮的啼哭骤然划破花海的宁静,小脸涨得通红,晶莹的泪珠大颗大颗滚落。
此时的女子尚不明白,一个初生的婴孩,听不懂话语,表达需求的唯一方式就是哭泣。饿了会哭,害怕了也会哭。
许多年过去,奇迹般长大的粉发少女,面对着一个懒惰到令人发指且相当不靠谱的姐姐,人生学会的第一个深刻词汇就是自食其力。
花海算是她的副名,姐姐曾一本正经地告诉她,她的本名应为情花或情海。花海当时就炸了毛,小脸涨得通红:“不要!这两个名字听起来好奇怪!一点都不正经!羞死人了!与其叫那个,我宁愿叫花海!”
姐姐懒洋洋地倚在由藤蔓编织的吊床上,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带着一贯的漠然:“既然如此,你的副名就叫花海吧,至于情花和情海,都是你的主名。等哪天你想好用哪个字了,再改。”
花海捂着脸,几乎要崩溃:“为什么非得是花或者海啊?换个别的字不行吗!”
“不行。”姐姐的回答斩钉截铁,毫无转圜余地,“因为你诞生在花海里。”
花海对这位姐姐的情感复杂到了极点——崇拜、畏惧、嫌弃,五味杂陈。崇拜源于姐姐深不可测、让她望尘莫及的恐怖实力,神力运用的精妙更是让她叹为观止。畏惧则根植于一次偶然窥见姐姐无意间流露出的、那令人灵魂战栗的另一面,如同深渊的凝视。而嫌弃……则源于姐姐那深入骨髓的懒惰!她能躺就绝不坐着,日常消遣就是用神术投射宇宙各处的实况,让花海自己觅食、做饭、打理一切!美其名曰独立生存训练。
花海的童年堪称一部血泪史。
婴孩时期,她饿得哇哇大哭,姐姐就站在旁边,一脸高深莫测地研究她,仿佛在研究某种稀有星兽。直到几只善良的花精灵看不过去,用精神意念向姐姐解释饿了这个概念,这位伟大的姐姐才恍然大悟。然后……她抬手隔空抓来一只活蹦乱跳、咯咯直叫、羽毛艳丽的大鸟,直接丢到了小花海面前!
那大鸟受惊,扑棱着翅膀就往花海身上啄!粉嫩的小胳膊上瞬间多了几个红印。小花海吓得哭都忘了,呆呆地看着这只凶悍的食物。
难道……姐姐认为一个婴儿的食物应该是……生啃活禽?!
好在姐姐最后似乎良心发现,隔空一指,那大鸟瞬间被褪毛去脏,悬浮在空中被无形的神火烤得滋滋冒油,香气四溢。当烤得金黄酥脆的鸟肉落到花海面前时,那滋味确实……惊为天人!可惜,当时的花海连一颗乳牙都没长出来,只能对着香喷喷的烤肉干瞪眼,急得直哼哼。
最终,姐姐还是去收集了最纯净的花露来喂养她。
等花海再长大些,长出几颗小米牙,眼巴巴望着姐姐,指望这位厨神再显身手。姐姐倒也干脆利落,随手一挥,色香味形俱全的美味佳肴便出现在石桌上。花海满怀期待地咬下一口……下一刻,小脸瞬间扭曲,怀疑人生的痛苦表情凝固在脸上。那味道,简直是宇宙级灾难!复杂、诡异、冲击灵魂!只此一次,就在小花海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从此下定决心: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然而,当她历经磨难,终于能做出像样的食物时,姐姐为了奖励她的进步,又亲自下厨了。花海看着那依旧色香味形无可挑剔的菜肴,战战兢兢地尝了一口……瞬间呆住!那滋味,美妙得如同宇宙星辰在舌尖炸裂!原来姐姐不是不会做,她是懒得做!而且一旦认真起来,整个宇宙恐怕都找不到比她更厉害的厨神!
花海的成长之路,每一步都充满了惊喜与惊吓。
如今,花海自觉羽翼渐丰,实力足以自保,那颗向往自由的心再也按捺不住,吵着要离开这颗星球,去见识外面广阔的宇宙。之前姐姐都以“实力不足,出去会被抓去卖掉”为由拒绝。这次,看着花海亮晶晶的、充满渴望的眼神,姐姐终于没再阻拦,只是淡淡地挥了挥手,算是默许。
只是这一去,带来的并非星辰大海的浪漫冒险,而是一场席卷星域的灾难。花海涉世未深,被卷入一场星际暴徒精心策划的阴谋,无意间成了摧毁一颗星球的帮凶。虽然那颗星球本身是恶名昭著的流放之地,聚集着穷凶极恶的罪犯、变态和囚徒,毁灭是它注定的结局……但,这个结局,本不该由花海之手,在此时此刻提前到来。宇宙的规则冰冷而公正,无论动机如何,提前引爆一个星球的毁灭,就是重罪。
按律,罪犯需被押往惩戒领域,接受严酷的雷刑审判。
当惩戒领域全副武装的执法队循着罪业的气息,降临到花海藏身的星球时,却只找到了一间简陋的木屋,和一个静立在屋前、气息如万载寒渊的女子。
执法队的首领看着眼前这个面容绝美却冷漠如冰的女子,心中警铃大作,他竟完全看不透对方的真名!这意味着对方的位阶远在他之上!他的态度瞬间变得无比谨慎,躬身行礼:“尊驾,我等奉命缉拿要犯花海……”
“我是她的姐姐。”女子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直接打断了首领的话。她抬起眼眸,那目光平静得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作为她的血亲,未能尽到告诫约束之责,致使她犯下此等大错,是我的过失。花海神力初成,根基不稳,承受不住惩戒领域的九重雷劫。”她顿了顿,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她的刑罚,由我代受。”
首领心头剧震!代受刑罚?而且对象还是位阶如此之高的存在?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惊骇,肃然道:“尊驾,若您执意代妹受刑,按律,刑罚将翻倍施加于您。花海本人亦不能完全脱罪,但对其的惩处可降至最低限度。”
“没问题。”女子的回答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对她而言,规则就是规则。宇宙若失去这些冰冷铁律的束缚,终将陷入混乱、暴虐的漩涡,直至彻底崩毁。她接受这一切。
“那么,请您随我等前往惩戒领域。”执法首领暗暗松了口气,态度愈发恭敬。若对方不从,凭他们的力量根本无可奈何,最终只能惊动天姬大人亲临,那将是难以想象的大麻烦。他不由得对眼前这位强大而明理的女子生出一丝敬佩。若宇宙中所有高位者都能如此遵守规则,惩戒领域也不会有那么多流血冲突了。
冰冷的金属镣铐并未加身,但穿戴厚重能量盔甲的执法队员们还是谨慎地将女子围在中央。出于对高阶存在的敬畏,无人敢直视她的面容。因此,也无人注意到,在转身准备踏入传送光柱的瞬间,女子垂在身侧的一只手,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攥紧了另一只手的袖口布料。她微微低下头,视线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
那个名字——天姬——如此清晰地回荡在耳边,仿佛昨日才听过。此去惩戒领域,若见到天姬……是否也能见到……她侍奉的那位至高存在?一丝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在女子冰封般的心湖深处,轻轻荡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