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早上,阳光明媚。
叶然走进RT的大厦,一进办公室,就迎来一阵掌声。张洎和创意部的四位副总监热情欢迎她的加入。
叶然和同事们一一握手,脑海中闪过去年十月三十一号的情景。
那天,白浔昂首阔步地走来,似乎刻意选定了日期,来庆祝,或者破坏她们的生日。她突然闯入她的视线,像一道强烈的光,灼得她双眼酸疼。
她回来了!她竟然回来了!她内心激动万分,当白浔不情不愿地和她握手,她却想要给她拥抱。
故事的开始,是久别重逢。故事的结局,是互不打搅。叶然想,挺好的。
“我们的目标很简单。”新官到任,开场白直接明了,“拿下竞标项目,把沈伦纳入RT的客户版图!”
“一定可以!”张洎斗志盎然。
叶然坐在总监位上,听同事讲述策划案,身体笔直,手肘支在桌面,双手交叉,指尖触到下巴。如果对面有一面镜子,她会发现,她的姿势,和故人如出一辙。
晨会结束,白浔站在工作室的窗户前望向外面。
街上人来人往,喷泉的水珠在阳光下泛着银白的光芒,流浪歌手弹着吉他唱一首老掉牙的情歌。繁华淹没了人群,许多感情下落不明,徒劳无功。
向榆泡好两杯茶端来,把茶杯放在桌上,走到白浔身旁。
“我羡慕他们。”白浔轻笑。
向榆顺着白浔手指的方向,看到公交站台边,一对情侣正在忘情地拥抱,顺带发现白浔表盘下的文身。
一片树叶,聪明的向榆秒懂含义:“浔姐,听我的,抢!”
“嗯?”白浔一脸困惑。
“去找然姐。”向榆说,“百折不挠地请求复合。”
白浔:“可她和栗粒官宣了。”
向榆:“感情的事,不用讲武德!”
白浔想一想:“我话说得太绝,伤到她了,恐怕行不通。”
向榆:“没事的,你在她心里,拥有特殊权限。”把上回叶然陪她去见顾瞻时说的话照实转述。
白浔听完,想抽自己两巴掌。全世界都知道叶然爱我,只有我不相信她。她心说,难怪方可对她恨铁不成钢。
向榆磕到了真正的“火葬场”,意难平,右手握拳:“干巴蝶!”
午饭时间,白浔给叶然发微信:【在吗?】
叶然一懵:【干嘛?】
白浔:【咱们今晚见面聊?】
叶然更懵。要求一刀两断的是她,线下约见的也是她。当我是什么?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宠物狗?
叶然:【没空。】
白浔:【什么时候有空?我去找你。】
这人今天吃错药了?叶然狐疑着:【竞争的双方,在尘埃落定前,最好还是别见面,免得不小心泄露商业机密。而且,我要避嫌。和前女友纠缠不清,会给栗粒带来负面新闻,我得慎之又慎。】
白浔换一种方式:【你下班回去,发现我刚好去看望阿姨,会摔门而出吗?】
叶然:【会!】
这几天,白桐对公寓一顿大刀阔斧的改造,叶然住得不习惯且争辩不过白桐,无限心塞。
叶然:【既然你们母女这么黏糊,请把你妈接回你的住处。】
白浔:【可我想见你!】一波“鞠躬”和“再给个机会”。
叶然心头泛起喜悦。白浔的示好,让她感觉,主梁的裂缝,正在弥合。
“赶快破镜重圆!”一个声音快乐得几乎飞起。“别!再观察一下。”另一个声音说,“边边常常不按套路出牌,不知道这次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叶然觉得有道理。
叶然:【可我不想见你。】
白浔:【好吧。那我下班前再问。】
下午五点半,“老友唠”里弹出消息。
方可:【老爷子摔断腿了,被几个老哥们送到了县医院,我得回去一趟。】
聂许:【我陪你回去。】
方可:【不用。你帮咱家收拾一下,我想把老爷子弄来养伤。委屈你搬去老友聚住一阵子。】
白浔:【我做什么?请吩咐。】
方可:【管好你的嘴,千万别在老爷子面前帮我出柜。】又@叶然@姜早,【你俩也一样。】
白浔才发现,另外两人也在。
姜早:【明白。】
叶然:【求我!】
方可@叶然:【不许淘气。】
聂许则私聊叶然:【帮我一把?】
*
叶然加班和团队商讨创意,深夜回到公寓,白桐还没有睡觉,而是横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高中年代,晚自习结束得迟,每次推开门,白桐也这样等待她。
对母亲爱恨交织,让人无所适从。叶然说:“大半夜不休息,尽给我浪费电。”
白桐:“......”
翻一个白眼,白桐说:“栗粒演技很好。”
叶然:“你怎么关注起她来了?”
“你喜欢的人,我得了解了解。”白桐坐起身,“吃夜宵吗?我给你留了饭菜。”
叶然不饿,但鬼使神差地说:“吃。”
饭菜热好,母女俩边吃边聊。
“我明天早上回去。”白桐说,“你安全,我放心。我在这里也待不惯,反正你也不待见我。”
叶然:“不行。过几天方爷爷会来这边养伤,我们都要上班,你得照顾他。”
白桐得知方老爷子受伤,很心疼:“这把年纪,骨头断了不容易愈合,老伯要受不少苦。”
话题很快转向栗粒。白天,白桐做了许多功课:“她的第一支广告是你策划监制的,那时候你们就处对象了?”
白桐以为,这些年,叶然敷衍相亲,是早就心有所属,一方是公众人物,未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恋情一直隐在暗处,直到现在被狗仔曝光,两人才不得不对外公布。
“没有。”叶然说,“我们是上个月被狗仔拍到,才决定交往试试。”
白浔淡淡“哦”一声:“我还纳闷,你怎么突然喜欢起女生了?以前不是还和可仔处过一段?”
“我俩那是闹着玩儿的,不作数。”叶然纠正,“不是突然,我高中就知道自己要和女生共度一生。”
这么早!白桐:“动心过?”
叶然点点头。
白桐:“谁?我认识吗?”
叶然:“认识。”
白桐:“阿浔和可仔认识吗?”
叶然:“认识。”
女生,三个年轻人和她都认识,白桐惊讶:“你的某位女老师?”
叶然:“......”
“对。是。”叶然笑,“妈,你真是个大聪明。”
白桐没有听出讽刺,她仔细回想叶然的老师们,试图锁定目标。叶然去刷碗。
*
方老爷子顽固地不肯离开故土,方可好说歹说,一周后,终归把他带到了大都市。
老人住在方可家,上班族早出晚归,白天大部分时间,由白桐和聂许照顾。
傍晚,叶然去探病,方老爷子把她和栗粒官宣视为儿戏。
“把这房子稍微布置,就是婚房。”老爷子说,“你和可仔利落些,老头子快嗝屁了,你们了了我抱重孙的心愿。”
叶然:“不不不,您会长命百岁。”
“百岁太久。”老爷子说,“我等可仔安家立业就入土。”
聂许去厨房切水果,叶然问:“爷爷,你觉得小聂怎么样?”惊得方可脸色一变:“聊点别的。”
“小聂人挺好的。”老人说,“踏实可靠,对我这个糟老头子很有耐心。可仔能交到这样的朋友,是他的福气。”
“可不是嘛。”叶然笑着,“他的福气大得很,人家小聂对他好得不得了。”
方可眼神示意叶然闭嘴,叶然却视而不见,等到聂许走近,她说:“小聂,当着爷爷的面,你向他保证,以后还会善待可仔,一辈子对他好。”
聂许刚要说话,老人反应过来叶然的意思,眼睛瞪得滚圆:“都给我滚出去!”
三分钟后,三个年轻人被赶出门。
“我谢谢你!”方可瞪一眼叶然。
叶然看向聂许:“我尽力了。”
“谢谢。”聂许说,“不破不立,老爷子一会儿就想通了。”
“你俩串通一气!”方可气到暴走。聂许去追。叶然回自己公寓。
这晚,白浔没有来探望老爷子,不是不想,而是来不了。
原本就缺一位创意副总监,叶然又突然离职,工作量全压在剩余的三人身上,连续几晚加班,朱颜叫苦不迭。
“总监,今天我无论如何得按时下班。”朱颜说,“结婚纪念日,不回去陪老婆,她会伤心。”
“好。你回吧。”白浔说,“剩下的工作,我搞定。”
朱颜离开,白浔回复完客户的信息,猛地站起身,头昏脑胀,跌坐回椅子。
同事们陆续离开,没人注意到白浔有异常,直到向榆推开门:“浔姐,你的晚饭。”
白浔脑袋抵在桌上,像泄了气的气球。向榆以为她在休息,轻轻把外卖放在桌面,走到门口,又顿住,转身看一眼,白浔已经面条般滑落在地。
“浔姐!”向榆急忙跑来扶人。
白浔呼吸微弱,但叫不醒,分明陷入昏厥。向榆喊来几个同事,大家立刻急救。
半昏半醒中,白浔想起那晚醉得晕晕乎乎,她眦着獠牙咬伤了人,又枕着那人的腿诉了好久的苦。
耳边声音嘈杂。“她太累了。”是向榆在说话。接着是个男声:“送医院吧。”
“不,不……用。”白浔有气无力地睁开眼睛。
“你还好吗?”向榆的脸落入眼眶。白浔轻声发出“嗯”。向榆顿时长舒一口气。
白浔躺在沙发上休息,向榆坐在她的工位上等她缓过劲来。
“然姐那次比你严重多了。”向榆说,“把她送上救护车,她还在昏迷。”
停顿几秒,她又说:“你俩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都聪明漂亮、温柔善良,还工作狂。”
白浔想反驳,没有力气。
向榆举起手机拍两张照:“我要把你的糗样发给然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