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突然问到这个事情?”
章老爷的眉目间随着破扇子停止机械性的晃动而卸下那副和善慈祥,一股强有力的压迫力就朝着余邈扑面而来。
若此刻章老爷面前换做是其他人,必定是低头垂目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余邈没有,这也是余邈年纪轻轻就能得章老爷看重的原因之一。
余邈反倒是迎着章老爷的注视,没有任何神色的波澜,声音淡淡,尾音却上扬道:“最近死的这三个人,您不会没有想到什么吧?”
章老爷没有说话,目光继续注视着余邈,等待余邈喝完眼前那盏茶,许是因为话题的敏感尖利,刚才看着颇为风雅的荷花池子,现下也在那汉白玉的衬托下看上去也颇为惨白。
“昨天晚上第一个发现的程经纬,第二个死在靖川场子的宋宽,还有刚刚死在新区场子里的薛包武。”余邈缓缓说着,给自己添了一杯茶,随后继续说道:
“在不到二十四小时之内,这三个人都分别死在了两个市我们不同的场子里面,而且不论是作案手法还是凶器都一模一样,老爷子,我觉得这并不能叫巧合。”
章老爷“嗯”了一声,依旧没有说话。
就见余邈从上衣口袋拿出来一个透明的一次性手套,里面装着的是从程经纬尸体发现的现场找到的那张花札牌,而牌上残留的血迹依然可见,只不过是因为氧化的原因,现在已经变成不那么刺目的暗红色。
“这是我在程老鬼死的地方发现的那张牌,警方也在靖川的案发现场发现了一张牌,而现在在薛包武死亡的案发现场,也发现了一张大梧桐皮牌的存在,老爷子,警方可能不清楚这里面的联系,但您应该很清楚……”
余邈看着章老爷,周身散发的气息让章老爷的神经有种不容他再避而不谈的冲动。
片刻之后,章老爷微微垂目,仔细了听,章老爷的声音中还有些颤抖,“当年参加那场赌局的三个人赌注都很大,最后算下来,压的赌资高达十位数,还包括每个人手下所有场子,以及两颗人头,算是把三个人所有的身家性命都压上去了。”
“两颗人头?谁的?”
抛开里前两个赌注,余邈敏锐地抓住了章老爷话中的重点。
章老爷沉默须臾,长出一口气,随后用十足平静的语气说出了那个答案,“我,还有戴家的戴荣伯……”
余邈没有说话,他等着章老爷的后话。
“赌局的结局你也知道,就是隶属于戴荣伯个人手下的所有场子,和整场赌局将近一半的赌资,都归于我;戴荣伯倾家荡产,送了人头;而第三个人,谢家的谢正元,几乎是带着什么来就带着什么回去。”
“当年那场赌局赌五把,规则很简单,谁赢的最多就拿的最多,谁输的最多就送的最多。”
章老爷手中的破蒲扇又扇动起来,这轻微流动的风仿佛将满池子的荷花吹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那场赌局。
“赌博,这个词语太抽象也太迷人了,对于每一个赌徒来说,它就像一副镶金带银的镣铐,一旦你戴上了,就很难再卸下了。”
章老爷没头没尾的感叹一句后,继续淡淡说道:“五把,我赢了三把,谢正元两把,当然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按理我应该一把都不输,那场赌局将会助我一并吞下谢家和戴家,整个华北的地下赌场都将是我一家独大。”
“只是没有想到会出意外,最后只得为了不让戴荣伯赢一局,有任何侥幸逃脱的余地,剩下的那两局,我只能让过谢正元,让谢正元给戴荣伯盖上了最后的棺材板。”章老爷说罢,将目光看向了旁边的荷花池。
余邈没有马上接话,而是喝了那盏茶后,才缓缓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当年赢了的那前三把的真正赌手,就是现如今这已经死了的三位的吧?”
章老爷没有肯定,但也没有否认。
周遭陷入了沉寂,没有一丝声响,片刻后,余邈看了一眼手机上新来的短信,接了一句,“老爷子,戴荣伯的儿子三个月前,从国外回来了。”
章老爷沉默了好大一会儿,而后垂头看着自己右手手心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疤,一边有些不知所云地说道:
“当年那场赌局本来就是摆给戴家的鸿门宴,整个六华州的场子谁心里都很清楚,就是他戴荣伯应该都很清楚,是他不自量力的。”
章老爷有些苍白无力的几句话,像是巨大的石头砸进了荷花池子中,发出沉闷的触底声,随着石头的落下,那些常年堆积在池子底部的淤泥,被巨大的撞击力所冲击,随后,在原本清冽的水中扩散开来。
水池中,乱了,不再是那么的宁静。
而六华州的地下世界,仿佛也如同这水池,多年来的表面平静,眼瞧着终是要毁于一旦了。
“前段时间,戴家的那些动作,老爷子听说了吧?”余邈没有因为章老爷的话而停止继续说下去的举动,他目光炯炯地盯着章老爷。
兴许是他根本没有打算从章老爷嘴里再听到什么,所以也没有停顿,就继续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些事情八成都与戴荣伯那个刚回国的儿子脱不了关系,现在戴家的事情处理完了,兴许就轮到我们了。”
章老爷闻言,没有当即接话,只是靠在太妃椅上,合上双目,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片刻之后才说道:“世间所有事情都逃离不了一个轮回,我要了他父亲的命,他来找我纳命,也是应该的,我理解……”
余邈没有说话,看着面前的荷花池子,就听到章老爷话锋一转,继续说:“只不过我理解归我理解,就算我章沧一辈子作恶多端,活该没有好下场,但也绝对不是折在他的手里。”
章老爷语气轻飘飘的,像是在说一些无关痛痒的坊间闲话。
余邈挪回视线,看着闭眼继续扇扇子的章老爷,问道:“您打算怎么办?”
“年轻人,别心急,即便是和当年之事有关、是戴家小子后生的动作,那也不用着急,做得越多破绽越多,兴许他给老头子我挖坟挖到最后,就是他自己躺在里面了。”
忽然间起了风,微风徐徐,将章老爷的话吹散在六华州的嘈杂中。
宝贝们,今天的内容划重点,要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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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