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十年前,即日记本第一页,六月二十八日,本子上出现两个不同的笔迹,同样青涩,一个字迹圆润、一个字迹工整。此时两人还在幻国生活,所以交流时使用的语言是英文。
除开字迹,说话的风格也能很明显的区分出两人。
冷桓:Are you the big brother?The one uncle told me about?Uncle said a big brother would come to be with me.Is it you?
(你是哥哥吗?是叔叔说的哥哥吗?叔叔说今后会有一个哥哥陪我,就是你吗?)
冷楦没有回答。
冷桓:Brother,come out!Please come out!
(哥哥,你出来呀!你出来呀!)
冷楦依旧没有回答。
冷桓:Boohoo...I think Dad is getting upset again.I am scaring.Can you come out and stay with me,please?
(呜呜呜,爸爸好像又开始了,我害怕,你出来陪陪我好吗?)
冷楦终于出现了:You cried over this little thing?
(就为这种事哭?)
冷桓:Wow!You are here!You really came out!
(!!!你出来了!!!)
冷楦:No need to get so excited.I will handle him.
(没必要这么激动。他我来搞定。)
七月三日
冷桓:Brother!You are so awesome!How did you do this?Dad really stopped!
(哥哥!!!你好厉害!!!你怎么做到的?爸爸真的不打我了!)
冷楦:You don't need to know.
(你不用知道。)
冷桓:Ok.You are so amazing!I am so happy!will you come play with me often?
(好吧,哥哥你真厉害!我好开心!你以后能经常出来陪我玩吗?)
冷楦没有回答,
冷桓:Play with me!Please play with me!Come on,play with me!
(陪我玩嘛,陪我玩嘛,陪我玩嘛~)
冷楦妥协了,但表达上还是那么冷血:If you keep being loud,I am not gonna play.
(你再吵就不玩了。)
冷桓安静了。
四年后
三月十二日
冷桓:What happened to Dad...?
(爸爸……他怎么了?)
冷楦:He went where he's supposed to be.
(去他该去的地方了。)
冷桓:But way?
(为什么?)
冷楦:Don't worry,it's better if you don't know.
(乖,你不需要知道。)
冷桓:But I'm scared.
(可是我害怕……)
冷楦:Don't be scared.Just leave it to me.
(别怕,交给我就好。)
四月八日
少见的冷楦开头:Remember,when you're with Mom,don't let her see you.
(你记住,回妈妈那边后,你不要在她面前出现。)
冷桓:Why?
(为什么?)
冷楦:That's not important.Just remember what I said.Okay?Promise me you'll remember.
(这不重要,记住我的话,千万要记住。)
冷恒:Can't I come out secretly?
(偷偷出来也不可以吗?)
冷楦:Only when we're alone.
(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可以。)
接下来几年,回到本国,语言便切换成了中文。基本上是些日常聊天。
某年九月十五日
冷恒:哥哥,我好无聊,我陪你下棋吧?
冷楦:你会下什么棋?无聊就画画去吧。
冷桓:可是我想跟你玩。
冷楦:……我教你下棋吧。
某年十二月六日
冷桓:哥哥!你这次考试又是第一名!好厉害!如果是我,我肯定做不到。
冷楦:没什么大不了的。
冷桓:妈妈给你买了好大的棋盘!
冷楦:我向她问来了全套画具。
冷桓:嘿嘿,哥哥,你真好!
某年二月一日
冷楦:想不想去看艺术展?
冷桓:想!!哥哥,你怎么拿到票的?
冷楦:正规手段。
冷桓:妈妈呢?她也去吗?
冷楦:就我们俩。
冷桓:好哎!
某年十月三日
冷恒:哥哥,长大之后,你想做什么呀?
冷楦:做什么都可以。你呢?
冷桓:也是,哥哥做什么都很优秀。我嘛……我想去环游世界!去看看各个地方的风景。如果可以的话,能把它们全都画下来就好了!
冷楦:好。
今年四月三日
冷恒:哥哥,妈妈今天又不回家吗?
冷楦:也许吧,困了就睡觉吧?
冷桓:可是我不想睡觉。
冷楦:那你想干嘛?
冷桓:我想跟你聊天嘛。
冷楦:现在就在聊天。
冷桓:我还想看着你。
冷楦:……去浴室吧,那里有镜子。
同天
冷桓:哥!!妈妈不会听见我们讲话了吧?
冷楦:别怕,不会的。睡吧。
四月十日
冷桓:哥哥……妈妈,在干什么?
冷楦:你不用管她,睡觉吧。
四月十五日
冷桓:哥哥,要不然,我们去医院吧?
冷楦:说什么傻话。
冷桓:我没说傻话,妈妈知道我了。
冷楦:没有。她不知道。
冷桓:她知道!她知道!
冷楦:你跟她见面了?什么时候?
冷桓不说话了。
冷楦:出来。
冷桓没有出来。
冷楦:你不出来,我就去问她。
冷桓:……别。
冷楦:说清楚,怎么回事。
冷桓:对不起,哥哥,是我去找她的。她最近太奇怪了,我有点担心,所以……
冷楦:她跟你说了什么?
冷桓:……没什么。别问了哥哥,我不说去医院了。
四月二十日
冷桓:哥哥!你跟妈妈说了什么!你这么成这样了?
冷楦:你不需要知道。
冷桓:我要知道!我要知道!我要知道!难道你不疼吗?我好疼,哥哥,我好疼!
冷楦:乖,一切都会好的。
四月二十五日
冷桓:哥哥……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害了妈妈。如果没有我,你们会一直幸福的吧……
冷楦:没有你,就没有我。睡吧。
五月一日
冷楦:等下可能会有点疼,忍耐一下。
冷桓:哥哥!你要干什么?不要冲动啊!
一滴鲜血晕染在纸面上,日记到这里就结束了。
日记本的主人想来是十分爱惜它,在离开时还将它小心合上,平平整整的放在床上。
谢星蕴依旧站立在床边,合上日记本那一刻,日记本封面上画有的一大一小手拉着手的小人像刺痛了她的双眼,她仿佛看到了冷若冰霜的少年,面无表情地放下笔,拿起小刀割破自己的手腕,再小心翼翼地将日记本合上,不急不缓地走出房门。
她感觉自己的双脚有些悬浮,稍微一转动身体,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绊了一个踉跄。
谢孜此时正巧走到她身旁,手上还拿了些什么东西,他眼疾手快地扶住谢星蕴,面色担忧:“怎么了?”
谢星蕴摇了摇头,眼睛盯住他手上拿的东西。
那是,一本很厚的绘画集,用文件夹夹得工工整整。
谢孜将手里的绘画集递给她,说:“这是我在书桌上找到的,一看就是冷桓画的,要不把这个一起带去医院吧?看到自己画的东西,应该会很高兴。”
谢星蕴接过,仔细翻了翻。发现,这是冷桓从小到大画的所有画的集合,按照每年的时间顺序,分门别类的归纳得清清楚楚。
谢星蕴想到什么,忙抽出今年的作品,细细的看了过去。今年冷桓的画作并不多,总共也就四张,按照时间来看,基本上是一个月一张。
这四张画里,有一幅画与其他三张的风格大相径庭。谢星蕴专门把它挑出来,看了看画作右下角的日期——四月十六日。
对于冷桓这样的孩子来说,艺术是表达自己内心的一个重要的途径,那些不能言不可说的话,都会被有意无意的镶嵌在画作里,成为他心灵的嘴巴。
这幅画第一眼给人以巨大的冲击力,底色被涂得黢黑,可那黑是有层次的,如黑洞漩涡一般,多看两眼像是要被它吸进去。黑漩涡上画了个巨大的手掌,几乎占满了整张纸,那手掌被涂成鲜艳刺眼的红,像是淋漓的鲜血。手掌正中央蜷缩着一个白衣少年,在巨大手掌的映衬下,少年的身躯可以用娇小可爱来形容。那少年面部空白,被画手用画笔晕开,浑身捆着粗壮的绳子,安静、和平,宛如一具躯壳。
谢星蕴轻抚着画作,觉得触感不太对,纸张凹凸不平,像是有人在画的背面写字。
她翻过画作,心下一惊。
背面被人用红笔写满了一句话,触目惊心皆是:
妈妈想杀了我!
妈妈想杀了我!!
妈妈想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