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天祭 第5章 第 5 章

何丹一伙人下火车时，慈溪这边的张队张凌已经开车等在车站门口了。双方都穿的便服，但气质不一样，特别是何丹这位女队长，张凌一眼就从人群中认出他要接的一行人。

张凌迎了上去，走到何丹面前，“何队长！”

何丹一愣，看向来人，“张队？”

“张凌。”张凌点头，站口人多，他示意先去车上，“让大家先上车吧。”

“走。”何丹带着跟来的罗晓玲、张虎、陈立、杨庞四人跟着张凌往停车处走。

张凌的车就大大咧咧停在空旷的广场上，车子老旧，那种拉货满街跑的银色面包车，“小地方，条件就这样，只有这车载的人多一点。”张凌讪笑。

“没事。”查案，又不是来享受，何丹不计较那么多，“张队一个人来的？”

“还不是车小。”张凌开门，“上车吧。”

“车小可以多开一辆啊。”张虎小声嘀咕，被身旁陈立给了一拐子，外加警告的眼神。

何丹不好意思，尴尬看向张凌，而张凌就像是没听到兀自坐到驾驶位，等着他们上车。

一行人上车，何丹坐副驾，往后坐的是罗晓玲、杨庞，最后是张虎和陈立。车子很快上路，去到度假村大概要两三个小时，远道而来的几人开始在车上补眠，只有何丹没睡，有一搭没一搭的与张凌闲聊着。

“何队，你后面那个小姑娘是受害人的家属肖岚吗？”张凌问。

“不是，我队里实习生，看她对这案子挺有独到之处的便带来了。你说的肖岚前两日已经到慈溪了，我们已经通知她在度假村等着了。”

“哎呀，早知道，先让她去做DNA匹配的。”张凌说。

“是我的失误，忘了告诉你们了。”何丹致歉，接着同张凌提了提双方案子的几个疑点。

“你说的这个我知道，是近几年最大的火灾案了，死亡人数不少，又临近年关。这案子没归我这边管，但负责这案子的我熟，不至于胡乱定案，经勘察确实不像是人为纵火。那村子的人也是挺特别的，人均寿命特别长，又很少生病，一到八点男女老少都要睡觉，还睡得死沉沉的雷打都不醒，早上五六点天亮就醒。所以啊，熬夜死得早，特别像我我们这种不得不熬的人。”张凌说。

“这村里的年轻人也这样？”何丹意外了。

“是啊。听说那天晚上村子里的人聚在一起吃了一顿饭，还喝了些酒，睡得更是沉，大火是在半夜十二点左右烧起来的，村子又在山坳坳里，等人发现火势已经很大了无法扑救，算是屋子靠山的一边有隔火带没把两边的山烧起来。”

“房子这么容易烧起来，没有助燃剂？”

“完全用不上，”张凌苦笑，下巴示意何丹往车外看。“你看外面的房子，这边还有楼房，去了夏家村那边老房子就比较多了，和夏家村一样周边还有几个古镇，像是鹤鸣古镇啊，还留有不少木制的房子。夏家村就是里面最老的一个，房子全是木制的百年老房子，电是通了灯是装了，近一半的人还习惯点油灯烧煤炉，那火就是油灯烧起来的。所以定性之后，像你提到的那些肯定就不会细查了。看来还是有些先入为主了。”

“那村子的人还有什么亲人吗？”何丹问。

张凌吸了口气，“可能就一个了。村长的儿子夏阳。”

“可能，还有应该有谁？”

“说是村，其实就是一个大家族，村子里的每户之间都有点亲戚关系，这么多年这村子的人就一直待在那山坳坳里，去外地打工生活的就夏阳和他堂姐夏天。所以这两人就是仅剩的夏家村人了。”

“怎么又把夏天排除了？”何丹见张凌神色悯然，“你是怀疑另外一具尸骨是夏天？没找夏阳比对吗？还是没找到夏阳？”

“夏阳并不是夏家人，是村长收养的别村的孤儿，所以目前没有人可以比对那具尸体是否是夏天了。”

所以一整个夏氏族人，就这样全没了。

肖岚这边，家里的东西就这么多，她看了三遍也没看出多少所以然来，在家里干待了几日后，庄严的电话打来，他准备回度假村，问她需不需要同行。肖岚没怎么想就答应了下来，定好车票，两人约在车站见。

“这里，肖岚。”庄严站在进站口向肖岚招手示意。

视力不太好的肖岚只闻其声，好半晌才看到人群中伸出的那几只手，再从那几只手的主人里找到庄严。

庄严服气，待肖岚从人群中穿过来，很绅士的拿过肖岚的行李，将她往进站口一推。

肖岚往身后一看。“我们不排队吗？”

“我早来了，排队到闸边等了半天了。”庄严跟在后面刷脸刷身份证进站。

“抱歉啊，让你久等了，没想到今天人太多了，搭车人多，火车站人更多。”过完安检，肖岚连连道歉。

“十一啦，小姐。”庄严说完，想到她母亲和嫂子的失踪，确实是没心情关注这些，带着人往后站台走，随口问，“去慈溪你住哪？”

“还是住度假村呗。”肖岚想了想，“度假村基本已经修好了，我看工程队都走了，你还去那边干什么？”不会是因为她吧，那她欠李丽的人情可欠大了。

“回家啊！”庄严答。

“啊！？”

“我是宁波人啊，老家是宁波镇海的，爷爷那辈遇上拆迁，跟着奶奶搬到慈溪了。”

“你不留在江城啦？”

“留下来干嘛？大过节的。”庄严本想说回家与家人团聚，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不陪李丽？”

“为什么要陪她啊？她小日子过得不错呀，又有董勇陪着。”

“董勇？你不是李丽男朋友吗？”肖岚大吃一惊。

庄严一愣，失笑道，“不是，我俩是远房亲戚，她外婆和我爷爷是亲兄妹。”

“难怪觉得你俩有夫妻相。”肖岚小声嘀咕，原来是亲戚间的长相相似。

“啥？”人多嘈杂，庄严没听清。

“那我怎么总看到你们三个在一起。”她一直以为董勇是电灯泡，没想到事实却反了过来，毕竟靓丽的李丽和憨实的董勇站起一起怎么看都不太搭。

“你以为我想，我那不是电灯泡，是移动钱包，给她俩付完钱我就得走人。”庄严看了眼肖岚，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李丽想撮合他和肖岚，但他性子散漫，阿姆也说过让他娶下江人做老嫲，他便没想着谈场毕业就分手的恋爱，伤害双方感情。

“为啥？”

“李丽我是打赌输给了她，答应负责她大学生活的日常开销，每月上限不超过两千。董勇那算借的，说是工作赚钱后一起还我。”庄严想，李丽真跟董勇在一起了，两人一结婚，以李丽的性子那些钱也是要回不来了的。

庄严一边说，肖岚一边看着他，脑子里只有三个字——有钱人！

“你住慈溪哪啊，要不你……”肖岚想着自己去过一趟度假村了，路线也熟，免得打扰别人回家过节。

“夏家村。”庄严说。

“啊？”肖岚一怔，好似明白在哪，又不明白在哪。

“……的隔壁村子。就是度假村旁边的村镇。”

肖岚脑海里浮现度假村周边村镇的模样，老房子、古朴、石板路、**十年代的生活气息，一点也不符合庄严这有钱人的样子。“原来以前的村子叫夏家村啊！不是，你家在那儿呀！”

“开往温州南的G592次列车已经开始检票，开往温州南的G592次列车已经开始检票……”

这时广播响起，庄严推着两人的行李往检票口走，“走，检票了。”

肖岚愣愣跟在后面，努力把庄严这个有钱人和那个落魄的小村画上等号。

庄严一起买的学生票，两人座位挨在一起，原本肖岚还想着避嫌，现在知道两人是兄妹也就无所谓了。庄严将两人的行李往行李架上放，肖岚在一旁搭手帮忙，

“你箱里装的什么，这么重。”庄严放好肖岚的行李箱后甩甩手，接着放上两人的背包。

“吃的。”肖岚说，“你的怎么那么轻，像没装东西一样。”

“就是空箱子。”庄严抬头看肖岚的大号行李箱，“一整箱，这么多，你是要开小食店吗？”

“从度假村出去一趟两三小时，吃顿饭太难了，只好带点卤菜、自热锅还有米面。”肖岚叹气，上次带去的东西还算齐全，唯独没带吃的，这次就把吃的补齐。

“要不你来我家吃。”庄严提议。

肖岚斜眼看他。那不还是要几个小时，她带这么多就是嫌出去一趟路途遥远。

“翻个坡就过去了，很快的。”庄严说，“到时先去我家，我再带你走一趟认认路。”

肖岚想了想，没拒绝。去不去他家吃饭再说，要是路好走，她就可以出去买吃的了。说道吃的，她隐隐听见有那种肚子发出的咕噜咕噜声，细细听了下，目标锁定在庄严的腹部。“你没吃饭？”

“吃了，吃了出门的。”

“那是早饭吧。”

庄严没应声，他是想着两人早点碰头，吃了中饭再上车，没想到肖岚来晚了。

“没事，我也没吃。”

“那点盒饭吧。”庄严拿出手机准备扫码点餐。

肖岚一手捂着点餐的二维码，“火车上的盒饭多贵呀，我这不是有吗，把我包拿下来。”

庄严看了她一眼，屁股一抬，手一伸，她的包就被抓了下来。肖岚从包里拿出两盒自热米饭，一袋水果黄瓜，还有一盒三拼叉烧，“这不比盒饭便宜的多。”说着把黄瓜放到他桌板上，“你去把黄瓜洗洗，其他的我来弄。”

庄严把包重新放上去，依言去洗黄瓜。肖岚拆包装，放米放菜，倒水，盖盖，最后把装有叉烧的盒子放在自热米饭盒子上压着，小心的留出气口，然后望着走道等庄严回来。

洗好黄瓜，庄严回来坐下，“这东西不是火车上不让带了吗。”

“闭嘴，坐好。”肖岚小心翼翼的说，“现在管的还不严，等加热完了就好了。”

“这个怎么是铝箔。”庄严指着装叉烧的碗盒说。

“特意找老板换的，多花了一块钱呢。”

庄严看了肖岚一眼，又看了眼她桌板上的吃的，嘴角翘了翘，考虑的挺周全的。

两人吃过午饭，聊了几句，便歪着脑袋各自睡了。

庄严醒来的时候，窗外一片火烧云，云层的样子像一只飞翔的火凤，甚是漂亮。睡的时间有点长，脑子里还有点懵，正看着云层发呆，眼前突然就戳进一个毛毛虫面包。

“吃一个垫吧垫吧。”肖岚见庄严醒了，将手里的面包递过去，面包总共两个，她刚吃了一个，这个是留给庄严的，“马上快到站了。”

视线越过面包，看向肖岚，她眼神清明，显然早醒了。庄严抹了下眼睛，接过面包，“谢谢。”

肖岚压根没怎么睡，闭眼不到半小时就醒了，然后看着窗外想事情，想到什么就在手机上查查，然后又想想又查查，她这几天基本就是这样过来。肖强房间的东西几乎全被她百度了个遍，特别是徐芳芳化妆台里的东西，她还是第一次知道硫磺、玉石居然还是药物，在中医里面称为石药，也是道士炼丹用的材料，她一直以为道士炼丹用的都是朱砂，不过徐芳芳这里倒是没见到朱砂，但是辟邪的石头也有像碧玺和黑曜石。反正那一抽屉的石头稀奇古怪的，而且在房间角落里她还发现了一个石臼，里面残留着一些石头粉末。她不明白一个孕妇搞这些干嘛，炼丹？做法？庄严提到的夏家村她也查了查，网上并没有相关信息，这村子的人如此长寿居然没被关注到？七想八想、查查手机，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她起身从包里拿出面包和水，刚把自己的那份吃完，就发觉庄严醒了。

庄严刚吃完面包，就听到广播提示——“前方到站余姚北，请下车旅客做好准备。”他拍拍手，起身将两人的行李拿下来。

待出站，肖岚熟门熟路的往汽车站走，走了十来米便被庄严叫住，“喂，你往哪走！”

“坐公交啊！”

“这边！”庄严指了另一个方向。

“公交不……”肖岚指着之前搭车的方向，解释。

“我车停在这边，坐公交太慢了。”说着就推着行李箱往停车场走。

肖岚愣了一秒，有钱人三字再次从大脑里晃过，马上跟了上去。

肖岚没想到庄严的车居然是辆越野，“这车不便宜吧！”

“还好，四十几万吧。”庄严随口答道，将行李放到后备箱。

还好……果然有钱人！“怎么买这车？”

“跑山路工地方便点。”

好吧。肖岚默默上了车，待庄严启动车她就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你要不睡会儿，还得两小时才能到。”庄严左看右看，没看到毛毯，拿过一个抱枕给肖岚。

肖岚懵懵接过抱枕，看了眼，抱在怀里没多久就睡着了。

自己开车果然快点，不到两小时就快到进山路了，肖岚醒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路口的大湖。车从另一个岔口开进去，没几分钟就进了村，庄严把车停在村口的空地上，“下车，我们走进去。”

肖岚点点头，放下抱枕，跟着庄严下车，拿行李，走进去。进村的路不算太窄，但以越野的体格难免刮擦，走进去大概百米，看到一个新翻修的院子，设计挺独特，既保留了原有的古香古色，还有点现代人的随性，就是有点不太像居家的。“这是你家？”

庄严有点不好意思，“是～”

肖岚转头看他。

“实习的时候，看这一带环境不错，正好这几个房子都在卖，就买下来翻修做民宿了。前段时间刚修好，再添点设备，差不多就可以开业了。”庄严摸了摸脖子。

肖岚算是见识了，一个大学生，房子是说买就买的吗！“你不是回家和父母团聚的吗？”

“他们在这呀，返修期间大部分时间都是我爸在监工，我妈负责伙食，修好了也没回去，说是在这里享受几天再说。”

“不怕甲醛吗？”

“没有，基本都是木头现做的，进去看了就知道。”庄严推开院门，示意肖岚进去，然后朝前面二楼喊道，“阿爸，阿姆，阿拉回了。”

二楼窗户探出三个脑袋，一对五十多岁的夫妻和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婆婆，老婆婆见到庄严嘴里叽里呱啦说了一堆，肖岚一句没听懂，就见五十多岁的妇人道，“别急，妈，我替你去问问。”话间一脸的喜色，就像看到新媳妇一样。

肖岚心中一惊，转头看了庄严一眼，默默后退了一步。

妇人很快下来，正要奔向两人，被庄严拉到一旁，两人小声嘀咕了一会，妇人一会儿看看肖岚，一会儿又皱眉朝庄严说了几句，最后走到肖岚面前，“小岚吧，我是庄严的妈妈，你要不要在这住几天？我让严子好好招待你。”

感情是误会了，肖岚一脸尴尬，“阿姨，不用了，我有住的地方了。就是让庄严送我一程，路过而已，路过而已。”

“你住附近啊！”庄严的妈妈脸上更是一喜。

“啊～？啊。”肖岚随口应道，见庄严走过来，扯扯他衣服，示意走了。

“妈，那我送她回去了，”庄严说。

“行行行，记得来玩啊！”

肖岚胡乱点点头，赶紧撤。走了一会儿才发现庄严没拿她的行李醒，“我的行李箱？”

“先放我家，山路不好拖箱子，明天我给你送过去。”庄严解释。

“好吧。要不要吃点什么？”肖岚看了看前方有许多小摊。

“行。”

肖岚看到有个年糕包的饺子，买了两个，随后又买了杨梅汤圆、豆酥糖、糟肉、松花麻糍、冻蒲，拎了一堆，两人边吃边翻山坡往度假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