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枢辞 第7章 第7章：密探传信

南琉都城的西城门处，晨光刚把城墙染成淡金色，周棠便带着二十辆载满墨沉石的马车停在了城门外。每辆马车的车辕上都挂着北墨矿政司的铜制令牌，令牌上刻着“墨沉石专运”的字样，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商队的伙计们都穿着统一的灰布短打，腰间束着墨色腰带，动作麻利地检查着油布——昨夜刚下过一场小雨，得确保墨沉石没被淋湿，这可是北墨本月最重要的一批贸易物资。

“周首领，南琉的验货官来了。”一个伙计凑到周棠身边，低声提醒。

周棠点点头，抬手理了理衣襟——他特意穿了件藏青色的锦袍，既显北墨商队的体面，又不会太过张扬。远处，三个穿着南琉礼部官服的人正快步走来，为首的是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是南琉负责贸易交割的主事李大人，周棠跟他打过好几次交道，知道这人看似和气，实则对重量、纯度查得极严。

“李大人，别来无恙？”周棠迎上去，拱手笑道。

李大人回礼，目光却扫过马车：“周首领一路辛苦。这趟墨沉石数量够吗？国君可是特意叮嘱，本月的晶砂还等着用呢。”

“放心，三百斤，一两不少，”周棠侧身让开，“纯度都在九成七以上，谢青大人新改进的工艺，您验验便知。”

李大人示意身后的小吏开箱，两个小吏搬来一个特制的秤——秤杆是用墨沉石做的，刻度精准，能精确到半两。他们掀开油布，露出里面黑沉沉的墨沉石，石块表面光滑，泛着细腻的光泽，确实是上等品相。小吏取了一块，放在秤上，又用小刀刮下一点粉末，放在鼻尖闻了闻——墨沉石特有的清冽气息扑面而来，没有杂味。

“纯度确实不错，”李大人满意地点点头，“周首领，跟我去驿馆交割文书吧，晶砂已经备好，验完文书就能让你带回去。”

周棠应下，让伙计们看好马车，自己则跟着李大人往驿馆走。驿馆离城门不远，青砖灰瓦，门口挂着“南琉驿馆”的匾额，匾额两侧各挂着一盏琉砂晶灯，淡紫色的晶体在日光下泛着微光，和北墨驿馆的风格截然不同。

刚进驿馆大门，一个身着淡紫色宫装的女子便迎了上来，是商雪。她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盏茶，笑容温和：“李大人，周首领，一路辛苦，先喝杯茶歇歇吧。”

李大人接过茶，随口道：“商雪姑娘有心了。我跟周首领去账房交割，你先看着点，别让伙计们乱走动。”

“是。”商雪应声，目光却悄悄与周棠对视了一眼——那眼神里带着一丝示意，周棠心里了然，知道该等会儿找机会跟她递密信。

交割文书的过程很顺利，李大人核对了数量、纯度，在文书上盖了南琉礼部的印鉴，又让人去库房提琉砂晶。周棠接过文书，小心地折好放进怀里，借口“去看看伙计们”，跟李大人告了辞，往驿馆后院走去。

后院种着一片竹林，风一吹，竹叶沙沙作响，很是隐蔽。商雪已经在那里等着了，手里拿着一个绣着星点纹的荷包，见周棠来，连忙迎上去：“周首领，谢临大人的信呢？”

周棠从怀里掏出一封密信，递给她：“藏在文书夹层里，没被发现。谢大人说，让你尽快转交给萧策大人，里面写了琉砂晶纯度下降的事，还有谢青大人的混合晶体实验，让太子殿下多留意。”

商雪接过密信，塞进荷包里——这荷包是她特意做的，夹层能藏东西，表面的星点纹还是按星轨司的样式绣的，就算被搜查，也只会以为是普通的宫装配饰。“我知道了，今晚就联系萧策大人，”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对了，星姝姑娘的脚踝好多了，画屏昨天偷偷跟我说，太子殿下深夜去给她送过伤药，只是……长公主还是老找她麻烦，昨天还让她去洗了一下午的琉璃盏。”

周棠皱了皱眉——星姝是北墨暗中关注的人，帝后特意叮嘱过，不能让她在南琉受太多委屈。“你跟画屏说，让她多照看着点，要是长公主太过分，就找李忠公公，谢临大人说，李忠是国君的人，会帮衬星姝姑娘。”

“我记下了，”商雪点头，忽然听到前院传来脚步声，连忙道，“有人来了，周首领你先走吧，我会把信送到的。”

周棠应下，转身往前院走，刚拐过拐角，就看到一个伙计慌慌张张跑来：“首领，南琉的人在查晶砂，好像……纯度不太对。”

周棠心里一紧，快步走到库房——几个小吏正围着一堆琉砂晶，脸色凝重。李大人站在一旁，眉头皱得紧紧的，见周棠来，叹了口气：“周首领，你看看吧，这晶砂纯度只有八成五，比约定的低了五个点，国君要是知道了，怕是要怪罪。”

周棠走上前，拿起一块琉砂晶——晶体是淡紫色的，却比往常浑浊些，对着光看，能看到里面细小的杂质。他心里了然，南琉果然还是降了纯度，只是没想到敢在交割时就这么明显。“李大人，这纯度确实不够，”周棠语气平静，“我得给谢临大人传个信，看看怎么处理，毕竟这晶砂关系到北墨的星盘校准，不能马虎。”

李大人无奈道：“也只能这样了，你尽快传信，别耽误了商队返程，再过几日，西域就要下寒潮了。”

周棠应下，心里却更确定——南琉这是故意的，或许是怕北墨窥探工艺，或许是想借机提价，不管是哪种，都得让太子殿下尽快探清楚山阴矿的情况。

处理完交割的事，周棠回到商队，让伙计们先在城外的客栈歇下，自己则悄悄写了封信，让一个亲信伙计快马加鞭送回北墨，把琉砂晶纯度的事告诉谢临。做完这些，他才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想起刚才在驿馆见到的商雪，但愿那封密信能顺利送到萧策手里，也但愿太子殿下在南琉能平安。

与此同时，驿馆后院的竹林里，商雪正快步往自己的住处走。她的住处就在驿馆西侧的一个小院，院里种着几株桂花，此时正是花期，香气浓郁，能掩盖住她身上的气息——她得避开驿馆的耳目，联系萧策。

回到房间，商雪关上门，从床底下拿出一个小小的木盒，里面放着一只信鸽，还有一卷细绢。她把周棠带来的密信展开，仔细读了一遍——里面除了琉砂晶纯度、混合晶体实验，还提到月昊可能会对太子殿下不利，让萧策多加防备。商雪心里一沉，连忙拿起细绢，用特制的墨水写下几句话，和密信一起绑在信鸽腿上——这墨水是萧策给的，写在细绢上，只有用琉砂晶水浸泡才能显形，不怕被人截获。

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确认没人后，把信鸽放飞。信鸽扑棱着翅膀，飞过竹林，朝着驿馆东侧的方向飞去——萧策的临时住处就在那里，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对外称是北墨来的商人，实则是北墨密探的据点。

萧策此时正在院里整理情报，桌上摊着几张纸，上面画着南琉山阴矿的大致地形，还有星轨司的布防图。他穿着一身灰色的布衣，头发束得简单，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商人，只有那双锐利的眼睛，藏着不容小觑的锋芒。

“咕咕——”信鸽落在院中的竹架上，发出轻响。

萧策抬头，快步走过去，取下信鸽腿上的密信和细绢。他走进房间，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碗，倒了点琉砂晶水，把细绢放进去。片刻后，细绢上渐渐显露出字迹，是商雪的笔迹：“周棠到，密信已带，月昊有异动，需护太子安全，晶砂纯度降，速告知太子。”

萧策展开密信，仔细读着，眉头越皱越紧——谢青的混合晶体实验是个好消息，可月昊的阴谋、琉砂晶纯度下降，都是麻烦事。他得尽快去见太子殿下，把这些消息告诉他，尤其是月昊可能派人行刺的事，必须让卫峥加强戒备。

他收起密信，对门外喊了一声：“阿六，备马。”

阿六是萧策的副手，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身手利落，听到声音立刻应声：“来了，萧大人。”

不多时，阿六牵着一匹黑马过来，马身上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一个简单的马鞍。萧策翻身上马，对阿六道：“我去太子驿馆，你看好这里，要是商雪姑娘再来信，立刻给我送过去。”

“放心吧，萧大人。”

萧策点点头，双腿夹了夹马腹，黑马快步冲出小院，往太子驿馆的方向跑去。街上行人不多，偶尔有挑着担子的小贩走过，看到萧策的马，都连忙侧身让开。萧策压低帽檐，尽量不引人注目——南琉对北墨来的人盯得紧，尤其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不能让人看出异常。

太子驿馆离萧策的住处不远，半个时辰就到了。驿馆门口的侍卫是卫峥的人，见是萧策，立刻放行——卫峥早就打过招呼，萧策可以随时进出。萧策径直往月尘的书房走，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书砚的声音：“殿下，这是今日南琉送来的星轨图，标注了山阴矿周围的星象。”

萧策敲门：“殿下，萧策求见。”

“进来。”月尘的声音传来。

萧策推开门，走进书房——月尘正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张星轨图，图上用淡紫色的墨水画着密密麻麻的星点，山阴矿的位置用一个红色的圈标了出来。书砚站在一旁，手里捧着一摞文书，见萧策来，便悄悄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萧策，北墨有消息了？”月尘抬头，放下星轨图。

萧策走到桌前，把密信递过去：“是，周棠商队到了，带来了谢临大人的信，还有商雪姑娘的消息。”

月尘接过密信，展开细读，眉头渐渐皱起：“琉砂晶纯度降到八成五？南琉这是故意的。还有月昊……他竟想借朝臣弹劾我，还想拉拢卫峥的弟弟？”

“是，”萧策点头，“商雪姑娘说，月昊可能还会派人行刺，让殿下多加小心。卫峥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让他加强驿馆的戒备，夜里多派几个人巡逻。”

月尘放下密信，指尖轻轻敲击着桌沿：“月昊的心思我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急。看来，我得尽快去山阴矿，要是能摸清提纯工艺，北墨也不用再受南琉的牵制。”

“殿下，山阴矿不好进，”萧策提醒，“星轨司最近加了人手，连靠近都难，而且……商越传来消息，凌霜已经把晶砂巷的密道清理好了，要是殿下遇到危险，可以从密道逃往北墨。”

“晶砂巷密道？”月尘抬眼，“位置在哪里？离山阴矿近吗？”

“离山阴矿大约十里，”萧策走到桌前，在星轨图上指了一个位置，“就在这片竹林后面，凌霜说，密道里有琉砂晶做的标记，不会迷路，而且能直接通到北墨边境，赵磊将军会在那边接应。”

月尘点点头，把星轨图折好，放进怀里：“我知道了。你跟商越说，让凌霜多留意山阴矿的动静，要是有什么异常，立刻告诉我。另外，帮我准备一份请求参观山阴矿的文书，我明日去见国君，就说想了解琉砂晶与星轨的关联，顺便看看南琉的采矿工艺，想必国君不会拒绝。”

萧策应道：“好，我这就去准备。殿下，还有件事，谢青大人的混合晶体实验，或许能帮上忙——把墨沉石粉末和琉砂晶混合，能提高星盘的准确度，虽然稳定性不够，但也能解北墨的燃眉之急，我已经把实验记录带来了，殿下可以看看。”

他从怀里掏出一卷纸，递给月尘——纸上详细记录了混合比例、浸泡时间，还有星盘误差的数据，谢青还在旁边画了简单的示意图，一目了然。

月尘接过，仔细看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谢青果然有办法。这混合工艺要是能改进，北墨对南琉晶砂的依赖就能减轻些。你把这个交给书砚，让他收好，等我回去后带给谢青。”

“是。”

萧策又汇报了些商队的情况，确认没遗漏后，才起身告辞：“殿下，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商雪姑娘那边还等着我回信。”

月尘点头：“去吧，路上小心。”

萧策离开后，月尘走到窗边，望着驿馆外的街道——夜色渐渐降临，琉砂晶灯被一一点亮，淡紫色的光洒在地上，像一片细碎的星子。他想起密信里的内容，想起月昊的阴谋，想起山阴矿的未知，心里却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更坚定了——他必须拿到琉砂晶的工艺，为北墨解决困境，这是他作为太子的责任，也是对父皇、母后的交代。

“殿下，该吃饭了。”书砚端着饭菜走进来，见月尘站在窗边，轻声道，“萧大人走了？”

“嗯，”月尘转过身，“北墨的消息你也看看，还有谢青的实验记录，收好。明日我去见国君，请求参观山阴矿，你准备好文书。”

书砚接过密信，快速读了一遍，脸色微变：“月昊竟想弹劾殿下，还想行刺？要不要让卫峥再加派人手？”

“不用，”月尘坐下，拿起筷子，“卫峥做事稳妥，有他在，不会出岔子。我们现在的重点是山阴矿，别被月昊打乱了计划。”

书砚点点头，把密信和实验记录收好：“殿下放心，文书我今晚就准备好，保证没问题。”

月尘“嗯”了一声，夹了一口菜——是南琉的特色菜，琉砂晶炖鸡，鸡肉鲜嫩，带着淡淡的晶砂香气。他慢慢吃着，心里却在盘算着明日见星衍该怎么说，怎么才能让星衍同意他去山阴矿，又不会引起怀疑。

夜色渐深，驿馆里安静下来，只有偶尔传来的巡夜侍卫的脚步声。月尘坐在桌前，重新展开星轨图，指尖在山阴矿的位置轻轻摩挲——那里藏着北墨需要的工艺，也藏着未知的风险，但他别无选择，只能往前走。

与此同时，南琉皇宫的琉月轩里，星姝正坐在桌前，看着画屏送来的琉砂晶糖糕——是画扇从御膳房偷偷带来的，还热着，甜香扑鼻。画屏坐在一旁，小声道：“姑娘，商雪姑娘让人带信来，说周棠商队到了，墨沉石纯度很好，只是琉砂晶纯度降了，太子殿下那边已经知道了。”

星姝拿起一块糖糕，放进嘴里，清甜的滋味在舌尖散开：“知道了。太子殿下……没别的事吧？”

“没听说，”画屏笑着道，“姑娘，你是不是担心太子殿下？”

星姝耳尖微红，连忙低下头，假装整理裙摆：“别瞎说，我只是……担心贸易的事，毕竟关系到两国。”

画屏知道她害羞，也不戳破，只道：“放心吧，太子殿下那么沉稳，肯定能处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