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最繁华的地段有一个结界,只有一定内力的人能通过,这里就是九级捉妖师的议事厅。
夜深人静,醒梨换了一身黑衣,站在楼宇之上,俯视结界内的建筑。
玉弓上流淌着莹莹月华,醒梨将其分成双刃,跃入结界。
烬蚀蛊的母虫丢了,但领主这,有能净化万毒的龙骨丹。
她闭息进入议事厅,这里的布局与几年前无异,所以她很快就找到了放置珍贵丹药的柜子。
这里的丹药很充足,唯独写着龙骨丹的那个抽屉是空的。
“你是在找这个吗?”热气撒在耳后,醒梨一惊,领主离她只有一掌的距离,可她丝毫感受不到他的靠近。
醒梨回头,瞧见他手里拿着那枚金黄色的丹药——果然是龙骨丹。
领主脸上带着笑,但那笑意不达眼底,甚是诡异。
“斩月……与其做玄骨的徒弟,不如拜本座为师。本座可以教你怎么变成不死之身……”
醒梨强忍着恨意,恭敬地说道:“见过领主,玄骨毕竟是九级捉妖师的首领,您的左膀右臂……若他毒发身亡,就相当于领主您自断一臂。”
“也对……你将这龙骨丹拿去给他吧。”
“多谢领主。”
“只是……”领主笑道:“自断一臂又如何?本座仍然是这天下第一。”
醒梨的脊背传来一阵寒意,立即带着解药往回赶去。
…………
“杀人了,杀人了!”
浓烟滚滚,火光四起。应时砚手握玄骨剑,双手浸满了鲜血。
这是烬蚀蛊发作了,并且让他彻底失去了理智!
醒梨拿着解药靠近,很快被人拉住,“此人已经疯了,你过去就是送死!”
“无妨,我必须过去。”这次次发作,烬蚀蛊已深入骨髓和肺腑。如果不及时服下龙骨丹,他也许会死的!
她的命本来就是因他而生,因他而死又有何妨?
醒梨向前走了几步,应时砚的玄骨剑便以极快的速度朝她劈来。她弯腰躲过,又有数道剑气袭来。
失去理智的应时砚攻势也带着兽性,这样僵持下去,她的体力会率先耗尽。
于是,她不再躲玄骨剑的攻击,任由剑划伤她的手臂,刺穿她的腹部,全力向应时砚靠近。
应时砚眼里淬着杀意,仿若野兽。他抢先一步掐住醒梨的脖子,将其提起来。
他的力量极大,几乎要将她的脖子掐断。
窒息感和压迫感让醒梨难以动弹,连说话都十分费劲。
她张了张嘴,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应时砚……”
不是玄骨,是应时砚。
应时砚的瞳孔一颤,手劲也松了几分。醒梨趁机将龙骨丹塞进他的嘴里,随后彻底脱力瘫倒在地上。
成功了。醒梨嘴角漾起笑,闭上眼睛晕了过去。
…………
“杀人偿命,就算是首席又如何,必须严惩!”
“对,必须把他抓起来!”
“快把他关起来,这种人太可怕了!”
应时砚恢复理智,瞧见自己沾满鲜血的玄骨剑,和被血染红的外袍。
他环顾四周,周围的人们皆议论纷纷,眼里或带着愤怒,或带着恐惧。
最后,他看见了倒在地上的醒梨,她受伤了。
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带她回去疗伤。于是他将其打横抱起,往家的方向走。
人们开始往他身上扔烂菜叶子,应时砚无动于衷,只是会护住怀里的醒梨,不让菜叶子沾上她半分……
五日后,
草药混着淡淡的花香,丝丝缕缕飘进鼻腔。
“主人你终于醒了……”小松鼠栗子泪眼汪汪地说:“你睡了整整五日,快起来把药喝了。”
醒梨坐起来,接过药碗。
“师傅呢,他身上的烬蚀蛊解了吗?”
松鼠支支吾吾地说:“你先把药喝了再说。”
醒梨见状,顿感不妙。她将汤药一饮而尽,问道:“师傅怎么了?”
“玄骨大人他……因为杀人入狱了。”
醒梨恍然大悟,这才是领主在应时砚身上下烬蚀蛊的真实目的。不是单单为了削弱他的力量,而是让首席失去民心和威望。
可真是个一箭双雕的好计谋。
“对了,”栗子从匣子取出一张纸条,“这是大人给你留的。”
醒梨将其展开看,里面只有一句话:
[想办法把玄骨剑带来给我。]
醒梨看了栗子一眼,已经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牢房内,
应时砚闭着眼睛,一阵风吹过,他感受到一股熟悉的茉莉气息。
“醒梨。”他唤她。
“嗯,师傅。”醒梨身上贴了隐身符所以躲过了狱卒的巡查。
她将同样施了隐身符的玄骨剑递给他,“您的玄骨剑。”
“好,”应时砚睁开眼睛,竟能一眼对上醒梨无形的眼睛,问道:“你是从哪里得来的龙骨丹?”
龙骨丹的配方世间少有人知,只有领主那存了几颗。
“我……”醒梨顿时语塞,她一心只想着救人,忘了还要圆谎。
她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应时砚摆了摆手:“罢了,不重要了。”
他摩挲着手里的玄骨剑,接着说:“你走吧,回天方阁去。你想知道的关于春梧族的事,待我有空自会传信给你。
“……我的身边从来都不需要任何人。”
醒梨呆愣在原地,难道这是要赶她走的意思吗?
“好……”蛊毒解了,应时砚完全有能力照顾好自己,醒梨也并非死皮赖脸的人,很快应下。
“嗯,你走吧,狱卒要过来了。”
“……”
醒梨借着隐身符悄无声息地离开牢房。
栗子在外面候着,见她出来连忙迎了上去,“怎么样怎么样,玄骨大人是打算越狱吗?”
醒梨答非所问道:“栗子,你想不想攀桂他们?”
“想啊想啊!攀桂姐姐对栗子最好了,还会给栗子剥松子吃。”
“那我们一起去找他们吧!”
“好啊好啊!”
醒梨叹了口气,可怜的孩子还不知道自己再一次被赶出去了……
应时砚一身一尘不染的素衣,与牢房脏乱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望着醒梨站过的地方,直至那里残留的茉莉花香散去。
应时砚终于意识到,自己再次爱上了一个叫醒梨的人。
但他始终在怀疑,这并非是爱。或许他只不过是将她当做亡妻的替身,用来宣发对亡妻的思念。
这样对两人来说都不公平。
并且,他与妖王间的仇,会将醒梨拉入险境。
让她走,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
“不是吧,你被玄骨赶回来了?”费子言轻笑出声,“没事,你跟着小爷我混,保管你天天有肉吃!”
覃初鸿打断他:“少说点吧,是符纸罚抄得还不够吗?”
费子言噤声,瞪了一旁狂笑的攀桂一眼。
“好啦好啦,醒梨回来了也是好事,至少有人愿意陪我去买糖葫芦啦!”
栗子出声:“还有栗子,栗子也要和你们一起!”
其实她在京城带着的时候,特别想念她的朋友们。可是真回了天方阁,她又想到,应时砚又是孤身一人了。
攀桂看出了她眼底的情绪,挽住她的手,“哎呀,后院的荷花开了,特别好看,我带你去瞧瞧!”
荷花池中有一条小道,两人走在上面,藕粉色的衣裙几乎与荷花融为一体。
闻着荷花淡淡的清香,醒梨的心情好了不少。
“梨梨,我回来这几天一直在想,为何偏偏是春梧族……”怕勾起醒梨的伤心事,攀桂说得小心翼翼的。
“对了,我和玄骨在云香斋捉妖时,曾看过一段春梧族的文字。我对他们的文字尚不精通,但我把它记下来了。
“或许,这就是问题的关键……”
可是,春梧族被灭,一切只剩下废墟。除了应时砚,她想不到还有谁与春梧族有联系……
“慢慢来,”攀桂不知何时摘了一朵莲蓬,“哎呀!栗子说你受伤了,不要操心这么多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攀桂为她剥了一颗莲子:“这个莲子是渡州引进的,清热解火,很好吃的!”
莲子的清苦在舌尖漾开,醒梨灵光一闪:刻那段字的人,也就是真正的领主,既然他会春梧族语,就一定与春梧族有关系。
并且她记得,领主就是渡州人。
“攀桂,或许我得去渡州一趟了。”
“不行不行,你的伤还没彻底养好呢!”
“这对小伤,早就好的差不多了。”
“你别忘了天方阁一年一度的比武大会,就算你不参加,你也得陪我吧。”
“对了,还有比武大会……”
“就知道你忘了……对了!斩月大神,您能教我学武吗?”
“嘿嘿,当然可以啦!”
…………
几日后,醒梨收到了应时砚的信:
[春梧族,迄今历世数百载。其内力心法至强,秉性至纯至善。故其血脉可克诸般邪祟……族人久居春梧山中,几与尘世相隔。此乃吾所知春梧族之事也。]
“秉性至纯至善……”
如此说来,春梧族人的确都待她顶顶好。无论是教她识字的族长,帮她补衣的大娘,还是请她吃米糕的婆婆……每个人都把她当做亲人看待。
就算最终死于她的剑下,眼里也没有半分怨气,最多是疑惑和不解。
因为他们至纯至善,天性纯良,所以没见识过妖王的诡计,亦也没见识过人性的险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