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的鸣笛声在夜色里尖锐地穿梭,林星沉紧紧攥着陆屿的手,那只曾在琴键上弹出无数温柔旋律的手,此刻冰凉得吓人,指尖还在微微抽搐。医护人员忙着连接仪器,心电监护仪发出“嘀嘀”的单调声响,像在为生命倒计时,每一声都敲在林星沉的心上。
“病人出现急性疼痛性休克,血压持续下降!准备建立双通道静脉通路!”
“注射镇痛药物,维持血氧饱和度!”
车厢里的声音嘈杂而紧张,林星沉被挤在角落,只能眼睁睁看着陆屿被各种管子缠绕,脸色白得像纸,连呼吸都变得微弱。他想喊陆屿的名字,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任由眼泪疯狂地往下掉,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那双手,几天前还在帮他整理乐谱,还在琴键上和他弹完最后一个和弦。
到医院时,陆屿被立刻推进了抢救室,红色的“抢救中”指示灯亮起,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林星沉心口发疼。他瘫坐在抢救室外的长椅上,双手插进头发里,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刚才在舞台上的画面一遍遍在脑海里回放:陆屿弯着腰捂肚子的样子(之前的“胸口不适”调整为肿瘤引发的腹部疼痛),他说“唱完我们的歌”时强撑的笑意,还有失去意识前那最后一眼望向他的不舍,每一幕都像刀子一样割着他的神经。
不知过了多久,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对中年夫妇匆匆跑来,男人面色凝重,女人眼睛红肿,手里还攥着一本病历本,一看就是急坏了。林星沉认出那是陆屿的父母,之前在校园艺术节上远远见过一次。
“阿姨,叔叔……”林星沉站起身,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陆屿的母亲一把抓住他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声音带着哭腔:“小屿怎么样了?他是不是又疼得受不了了?”
“还在抢救……”林星沉的眼泪又掉了下来,“阿姨,对不起,是我没注意,我不该让他硬撑着完成表演的……”
“不怪你。”陆屿的父亲叹了口气,声音疲惫而沉重,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份皱巴巴的诊断报告,递到林星沉面前,“这孩子,去年就查出了腹腔恶性肿瘤,医生说已经到了中期,要立刻住院治疗,可他偏偏不肯——他说要等和你一起把交流会的歌唱完,说这是你们一起的约定。”
“恶性肿瘤……”林星沉的手指颤抖着抚过报告上的字,那些“腹腔占位”“淋巴结转移”的字眼像针一样扎进眼里,瞬间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他终于明白,陆屿最近为什么总躲着他——不是“学生会有事”,是去医院化疗;不是“小感冒”,是化疗后恶心到吃不下饭;身上的药味也不是感冒药,是镇痛片和化疗药物的味道。他想起有次晚自习,陆屿借口去买水,回来时嘴角沾着血迹,当时只说“牙龈破了”,现在才知道,那是肿瘤压迫消化道引发的出血;想起陆屿总说“怕冷”,其实是化疗后免疫力下降,身体连正常体温都维持不住。
“他为什么不告诉我……”林星沉喃喃自语,心脏像是被生生撕裂,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明明可以告诉我的,我可以陪他去医院,可以帮他拿药,就算不能弹琴,我也可以陪着他……他为什么要一个人扛着?”
“他是怕拖累你。”陆屿的母亲红着眼睛,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是陆屿化疗时拍的,头发掉得稀疏,却还对着镜头笑,“小屿跟我们说,你是他这辈子遇到的最干净的人,你的音乐里全是光,他怕自己的病会弄脏你的光,怕你知道后会难过,会离开他。”
“离开他?”林星沉猛地摇头,眼泪掉得更凶了,“我怎么会离开他?是他在我连琴都不敢弹的时候,告诉我‘音乐要跟着心走’;是他在我写不出旋律的时候,陪我在琴房坐到深夜;是他把我的《野星》从草稿,改成能站在舞台上的歌……他是我的光啊,我怎么会因为他生病就离开他?”
抢救室的灯依旧亮着,时间在漫长的等待中变得格外煎熬。林星沉和陆屿的父母坐在长椅上,谁都没有说话,只有偶尔传来的哭声和走廊里的脚步声,打破了死寂。林星沉把脸埋在膝盖上,手里紧紧攥着那枚陆屿送他的星星胸针——那是陆屿用自己攒了很久的零花钱买的,说“像你眼睛里的星星”。
不知又过了多久,抢救室的灯终于灭了。医生推开门走出来,摘下口罩,脸上带着疲惫。
“医生,怎么样?”陆屿的母亲立刻冲上去,声音发抖。
医生叹了口气:“我们尽力控制住了出血和休克,但肿瘤已经侵犯到重要脏器,后续还要看他的恢复情况。现在他还在昏迷,你们可以轮流进去看看,但别待太久,让他多休息。”
陆屿被推了出来,身上插满了管子,脸色依旧苍白,却比抢救时平稳了些。林星沉跟着护士走进病房,脚步轻得像怕惊扰了他。他坐在病床边,轻轻握住陆屿的手,那只手还是凉的,却比在救护车上时多了一丝微弱的温度。
“陆屿,我知道你能听见。”林星沉的声音很轻,带着哽咽,“你别再瞒着我了好不好?以后我们一起去医院,化疗疼的话,我就给你唱《星野》,给你剥橘子,你不是说想吃老街区那家的桂花糕吗?等你好一点,我们就去买,买两盒,你一盒,我一盒……”
“你答应过我的,要陪我一起把《星野》录成专辑,要一起去听爵士乐现场,你不能说话不算数。”他俯身靠近陆屿的耳边,指尖轻轻拂过他稀疏的头发,“我等你醒过来,等你跟我一起弹琴,就算弹不了琴,我也陪着你,好不好?”
陆屿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像是有了微弱的反应。林星沉的心跳瞬间加快,他屏住呼吸,紧紧盯着陆屿的脸——虽然还是没醒,但那细微的动作,却像一束光,照进了他满是绝望的心里。
他知道,未来的路会很难,可能要面对无数次抢救,可能要看着陆屿承受更多痛苦,但他不会放弃。就像陆屿当初陪着他走过最黑暗的日子一样,他也要陪着陆屿,哪怕只有一天,也要让他感受到,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病房外的天渐渐亮了,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陆屿的脸上,也落在林星沉握着他的手上。林星沉轻轻擦掉眼泪,嘴角勾起一抹微弱的笑:“陆屿,天亮了,你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