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流会当晚的剧场座无虚席,暖黄的灯光从穹顶洒下来,落在前排评委席的名牌上,反射出细碎的光。后台的化妆间里,林星沉对着镜子整理衬衫领口,指尖却控制不住地发颤。陆屿坐在他身边的沙发上,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眉头微蹙,像是在闭目养神,可放在膝盖上的手,却悄悄攥成了拳。
“陆屿,”林星沉转头看他,“要不要再喝口水?”
陆屿缓缓睁开眼,眼底的疲惫被迅速掩去,只留下温和的笑意:“不用,没事。”他抬手帮林星沉理了理歪掉的领结,指尖的凉意让林星沉下意识缩了一下,“别紧张,就像我们在琴房里那样。”
话虽如此,林星沉却注意到,陆屿的嘴唇比平时更白了些,说话时气息也有些不稳。他心里揪得慌,想再说些什么,舞台监督却推门进来:“下一组,林星沉、陆屿,准备上场。”
陆屿立刻站起身,顺手拿起放在一旁的吉他,对林星沉笑了笑:“走吧。”他走得很稳,步伐却比平时慢了些,背影挺得笔直,像一株倔强的雪松。
走上舞台的那一刻,聚光灯骤然打在他们身上,台下的喧嚣瞬间噤声。林星沉走到钢琴前坐下,指尖落在琴键上,冰凉的触感让他瞬间清醒。他抬头看向站在舞台另一侧的陆屿,对方也在看他,眼神里满是鼓励和笃定,只是那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他看不懂的决绝。
前奏响起,还是那首《星野》。钢琴的旋律细腻而温柔,像月光洒在旷野上,陆屿的吉他声适时加入,低沉而有力量,托着钢琴的旋律,形成一种恰到好处的默契。林星沉的歌声流淌而出,干净而清亮,带着少年人独有的赤诚,把藏在旋律里的心事,都唱给台下的人听。
唱到主歌第二段时,林星沉眼角的余光瞥见陆屿的手指顿了一下,吉他声微微走了调。他心里一紧,却没敢转头,只是更加投入地唱着,试图用自己的声音掩盖那短暂的失误。
陆屿很快调整过来,吉他声重新变得平稳,可他的脸色,却在聚光灯的照射下,显得愈发苍白。他握着吉他拨片的手,指节泛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黑色的吉他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林星沉的心像被一只手紧紧攥着,每唱一个字,都觉得格外沉重。他知道陆屿在硬撑,那平稳的吉他声背后,是怎样的隐忍,只有他能看懂。他想停下,想冲过去抱住他,可看着台下期待的目光,看着陆屿眼底那“再坚持一下”的示意,他终究还是咬着牙,继续唱了下去。
副歌部分的和声响起,林星沉转头看向陆屿,对方刚好也在看他。聚光灯在他眼底碎成一片星海,可那星海深处,却翻涌着难以掩饰的痛苦。四目相对的瞬间,陆屿的嘴角突然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像是在告诉林星沉“我没事”,可那笑意却比哭更让人心疼。
就在唱到副歌最**的那句“星光落旷野,你我皆少年”时,陆屿的吉他声突然戛然而止。他猛地弯下腰,一只手紧紧捂着胸口,另一只手撑在吉他上,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像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台下瞬间响起一阵骚动,评委席的人也纷纷站起身,脸上满是惊讶。林星沉吓得立刻停下弹琴,起身就想冲过去,却被陆屿用眼神制止了。
“别……”陆屿的声音沙哑而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唱完……我们的歌。”
林星沉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他看着陆屿苍白的脸,看着他额头上不断滑落的汗珠,看着他紧紧捂着胸口的样子,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可他知道,这首歌对陆屿来说,意味着什么。这是他们一起改的旧谱,是他们心意的寄托,是他们想唱给全世界听的歌。
他深吸一口气,擦掉眼泪,重新坐回钢琴前。指尖落下,旋律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歌声里多了太多的哽咽和心疼。他一个人,唱着两个人的和声,把所有的牵挂、担忧和不舍,都揉进了音符里。
陆屿靠着吉他,缓缓直起身,看着钢琴前的林星沉,眼底满是温柔和骄傲。他用尽全身力气,拿起吉他,重新加入进来。吉他声不再平稳,带着些微的颤抖,却和林星沉的歌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破碎而动人的力量,像濒死的蝴蝶,在舞台上完成最后的起舞。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余音在剧场里绕了几圈,才缓缓散去。台下寂静了几秒,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有人站起来鼓掌,有人红了眼眶。
林星沉再也忍不住,冲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陆屿。陆屿的身体冰凉,浑身都被汗水浸湿,靠在他怀里,气息微弱:“星沉……我们……唱完了……”
“我知道,我们唱完了,唱得很好。”林星沉抱着他,声音哽咽,“陆屿,别说话,我带你去医院,现在就去。”
陆屿想摇头,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是看着林星沉,眼底满是笑意,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却最终没能发出声音,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
“陆屿!陆屿!”林星沉抱着他,声音撕心裂肺,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你别吓我!医生!医生在哪里!”
台下的骚动越来越大,评委和观众都围了过来,有人拨打了急救电话,有人递过来纸巾和水。林星沉抱着陆屿,坐在冰冷的舞台上,感受着怀里人微弱的呼吸,心里的恐惧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不知道,这舞台上的最后一曲,是不是他们的绝唱。他只知道,他不能失去陆屿,绝对不能。
救护车的鸣笛声在剧场外响起,刺破了夜晚的宁静。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冲进来,将陆屿小心翼翼地抬上去。林星沉跟着担架跑出去,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枚陆屿送给她的星星胸针,指尖冰凉。
夜色深沉,救护车的灯光在马路上划出一道刺眼的光,像一把锋利的刀,劈开了他们原本充满希望的未来。林星沉坐在救护车的角落里,紧紧握着陆屿的手,感受着他指尖逐渐流失的温度,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陆屿,你一定要挺过来,一定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