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办学内容,林一心中已经有了雏形。既然她们不愿意单纯地念书识字,觉得从头学起是在做无用功,那不如尽快上手,学以致用。先教她们基础的识字算数,然后便接触医药学,先从辨识各种草药开始,刚好杏林医舍便有大量药材,学好基础,就可以去医舍里实习,自己再按天结算工钱给她们。
有了工钱拿,学习也就更有动力。先招收一批学生给其他人打样,让大家看到学习的乐趣和用处,就会有更多的人加入进来。
学堂建立之初学生必然不会多,只需要一两个寻常的教书先生即可。
明州城里有大把落榜的读书人,这里面也不乏有真学识的。落榜之后,他们不甘心就此离开,便会选择在城内寻个不算忙碌的营生,维系着基本的衣食住宿,以待来年再考。
今年的科考刚刚结束,此时各家客栈应该住了不少学子,她可以去碰碰运气。比起高额的薪酬,他们更需要一个在明州城落脚的地方,林一想,自己可以通过提供食宿来吸引人才,‘节流’的目的也达到了。
光是这样还不够,为了尽可能减少开销,学堂的选址只能选在地价更便宜的郊外。这个林一心中已经大致有了方向,衔桂坊处于明州城的近郊,那边有几处空置的宅院,租金不贵,且距离郊外穷人聚集的村落和繁华的市井都不算远,她这几日便去商谈租借的事。
……
林一在‘办学’和‘节流’下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到了‘开源’这里却迟迟没有动笔。
这也正是她最发愁的,她要去哪里找有钱又有心帮她将学院办起来的人……
若能得到某位权贵的认可,且此人最好名望卓著,无论各界都能卖上面子,一呼而群起响应,只需请其坐镇或是挂个虚名,学堂的创办便会顺畅许多。
林一想到了一个人——人傻钱多的风家少爷。
自从刘三夫人的案子了结之后,林一忙于应付剧情,两家的往来也少了。但是风正闲这个人,就不知道生疏两个字怎么写。
用他自己的话说,见自家弟媳,便该和见夫人一样亲。他也就是仗着谢承南听不到,不然非得挨一顿好打。
林一原本是有些犹豫的,谢承南久未归家,或许是不愿见她,索性这几日便借宿在风正闲这里。她第一个找上风家也是存着看看谢承南是否在此的私心。
没成想,风正闲的住处比她的永安侯府还要冷清。
除了明珠和三五个维持宅邸基本生活的仆从,便再无其他人了,这和风正闲本人铺张奢华的做派大相径庭。
自从上次在明都府的敛房,风正闲装神弄鬼被谢承南误伤后,岳明彰就勒令他将租住的豪华府邸退了,搬来自己的府上同住。
也许岳大人正是清廉节俭的性子,府上人丁稀少比之谢府也不遑多让。
“我哥说了,在帝都里不好太张扬。”林一的疑惑都写在脸上了,风正闲平生头一回和‘低调’沾上边,有些不自在地抓了下头发。“听说最近那位太子殿下的病好了,陛下圣眷依旧,放权给他,最近正在大刀阔斧地整饬明州势力,尤其惩治骄奢淫逸、贪赃枉法之辈。”风正闲神神秘秘地凑在她耳边小声道。
林一原本还觉得他是在故弄玄虚,没想到真能从他嘴里听到重磅消息。
而顾纾安这样快就恢复了权力,只能说明一点——昭文帝的身体已经快撑不住了。
他的身体本就不好,林一记得在原书中皇帝是在昭和二十四年,也就是明年的秋末病故的。届时太子已经收得了朝中半数支持,传位的圣旨上毋庸置疑写着他的名字。只是在顾纾安继位登基前,还是出了个不大不小的变故。
安国和西骊的战争在昭和二十三年末开始,战事持续了六个月,顾纾安挂衔上将军和女主战娴共赴西域边境抗敌。
昭文帝在朝堂日日忧心,除了每日必看的要务奏折,便是等着前线的军报。
在听说终战得胜后,心中那根紧绷的弦松了。气泄了,人也就不行了,没等到顾纾安回朝,昭文帝便驾崩了。
西骊之战险胜,顾纾安还要考虑安置战俘,收服城邦,安抚边境受战乱侵袭的百姓,不能即刻回都。
帝王驾崩,而储君远在边疆,鞭长莫及之时,让本来并无机会的人蠢蠢欲动起来。
那时仇府已经倒台,连带着淑皇贵妃和七皇子也势力大减。他们因仇府之事受挫,此次虽无机会夺位,但时局混乱,能趁机多捞些好处。
其他人也是这样想的,群龙无首的安国朝堂就这样乱成了一锅粥。
长宁公主便是这时候站出来的。只是不知为何,她并没有推举自己的亲弟上位,却也没有如同朝中肱股一般坚定地拥护太子,她更像是在观望。
而昭文帝驾崩的消息则拖了许久才传到太子耳朵里。得知父皇已病逝,顾纾安日夜兼程地赶往明州。
还未到明州时,便接到一道“上交兵权,回京奔丧”的圣旨。顾纾安深知这其中的危机与埋伏,于是假作领旨,实则部署私兵,在明州城外接应,自己则快马加鞭。最终顾纾安兵临明州,顺利继位。
林一当时只顾着沉浸在男女主的情感拉扯中,又因为这书中关于朝堂权谋的部分写得着实无趣,连逻辑都难以自洽,她便一目十行,看得囫囵吞枣。只记得当时,并不是哪一位皇子跳出来要继位,伪造皇帝遗诏的,竟然是掌管玉玺的太监。
林一怀疑,是长宁公主自己想要称帝,但又碍于性别礼制,迟迟没有动手。一是在观望朝中风向,二是在张望顾纾安是否有破釜沉舟的底气。她见顾纾安并不上当,又或者朝中支持太子者众多,便放弃了这个念头。从始至终,长宁隐身幕后,见事情败露便寻个太监做那替罪的羔羊。
顾纾安继位后,许是顾念着手足之情,即便知道明州的乱局并非一个阉人可以搅动,却也并没有深究那道伪造的圣旨。只是砍去了诸位兄弟姐妹的爪牙,发配到各自的封地上,无召不得擅入明州。
这便是《山河与你》各位皇子公主的结局了。
直到入秋的凉风吹得人打个哆嗦,风正闲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哪有在大门口待人的道理。
“弟妹,不如我们进去说?承南啊——我也有很久没见他了。还寻思着他这个重色轻友的,有了夫人就把我忘了……”
风正闲确实是一个好的拉拢对象,他有钱又有闲,关键是一听说林一想要办学堂,认为这是造福百姓的大好事,立马举双手双脚支持。只是怎么个支持法,他也不懂。
“弟妹,让我出钱还行,别的……我也不懂啊。要不这样,你就说要多少银子,我都出了,所有事情交给你全权打理,赚了钱,咱们四六分,我四你六,怎么样?”
看着风家少爷那写在脸上的‘你看我够义气吧’,林一有点不忍心打碎他赚钱的美梦。
但是拖人下水,不说清楚是不行的。
“办学堂不比做买卖,很可能……只赔不赚。”
风正闲眨眨眼,“只赔不赚?”显然,这并不在他长久以来接受的经商教育认知之内。
“从短期看来,是这样的。”
“那从长期来看?”
“长期来看,应该,能赔的少一点。”林一心虚道。
“……”长久的沉默之后,风正闲幽幽地开口:“弟妹啊,你做这个事,谢承南知道吗?”
“还没来得及和他说。”
风正闲捂脸:“要不这事,你们商量好了再干?我怕他打你。”
“他不会打我。”林一笃定道。
“好吧,我怕他打死我。”
这回轮到林一不解了,“他为什么要打死你?”
“当然是因为……”因为这种费力不讨好纯纯搭钱的事除了自家夫君是不会有人愿意做的!那谢承南看着人模狗样,其实就是个醋精,知道我帮你这么大的忙,还不得怀疑我不安好心!但是这事情解释起来太过复杂,看样子,这位弟妹还没有认识到谢承南那厮的本性,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算了,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
“你不说我怎么能清楚?”林一道。
风正闲用无比认真的目光看着她,“你想好了,这事真要做?”
“要做。”林一肯定道。
“做了能有什么好处?”他那不正经的脑子,难得正经了一回。
林一正色道:“最大的好处便是有教无类,为女性提供平等的教育机会,她们不用再被迫困在家里相夫教子,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接受过教育的女性在家里拥有更多的话语权,在外也能够独当一面,往小了说是家庭和睦,往大了说就是促进社会和谐。”
风正闲没听太懂,但是不明觉厉。
林一趁热打铁:“而你,就是明州,啊不,是安国,创办女子学堂的第一人,有了这个名号的加持,将来无论做什么买卖,都能名利双收。”
风正闲亮起星星眼,让林一觉得,自己不去传教简直可惜。
由于林一太能‘忽悠’,风正闲当即拍板:这事能做!只是该怎么做,还需要专业人士的指导点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