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还是得抱住太子和战娴的大腿。若真到了事发那天,有主角光环的两人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
日头西移,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午时,贵妃留着林一在宫里用了午膳。
不愧是宫里御厨做的菜,色香味美,分量精巧但种类丰富,放在现代,妥妥的米其林三星级水平,虽然林一也并没有机会去星级餐厅里品尝。
见她爱吃,淑贵妃提出让御膳房按照相同的菜色再做一份,给林一打包回去吃。林一拒绝了,理由是‘礼制所限,不得僭越’。
“既已得了娘娘垂青,在您宫中尝得御膳珍馐,已是清也莫大的荣幸了。若再有所贪图,让御膳房单为臣女开灶,便是逾矩了。”当着内侍的面,林一又换回了娘娘、臣女的称呼。
“你这孩子,何时变得这般懂礼数了。”淑贵妃也不勉强,笑着与她打趣道。
“都是母亲和姨母教的好。”林一虽然亲缘淡薄,但成为‘仇清也’后,在长辈面前学得愈发嘴甜。
这半日下来,把贵妃娘娘哄得合不拢嘴。
贵妃娘娘开心了,便少不得赏赐,她从满匣的头面首饰中挑选出几件看得称眼的,又招呼林一过去。
“这些都是我自己的私藏,不受你那礼制管束,可不准再推脱了。”
林一瞅着那镶着硕大的猫眼宝石的项链和金灿灿的凤簪,这次倒是没有拒绝。
一是贵妃娘娘的金银首饰实在多得离谱,桌上放着的三个半臂高的梳妆匣子已经塞不下了,宝石的光辉从满得连虚合上都困难的红木盖下散溢出来。
二是府中多了十几口人,林一也为这巨大的开销发愁。就算不急着发工钱,这十几个人也要吃饭的。
于是再三拜谢过娘娘的恩赐,便叫雪芽把赏赐妥帖收好。
二人辞别时又是一番手把手的依依不舍。
等到出了贵妃居住的主殿,又过去了多半个时辰。
每天这个时候谢承南都在午睡,林一如果不去医舍,看书看累了的话也会小憩一会。
吃饱喝足,又完成了上午应付贵妃的日程,走在暖暖阳光下的林一放松下心神,打了个哈欠。
随即又忽然反应过来这是在宫里,耳目众多,宫中失仪若让有心之人瞧见就不好了。
她左右张望,没发现有人,于是规范仪态,跟着引路的小太监继续出宫。
妃嫔们都居住于皇宫中的内廷区域,在皇帝寝宫后方特意划分出东西六宫,淑贵妃居住的琼华宫便是在西六宫中,且离着皇帝的寝宫极近,离宫门却远了。
这些林一是从引路太监的口中得知的。她拒绝了淑贵妃想要为她安排步撵的好意,打算和雪芽一起徒步走过这几里路。
午后日头正晒,想来宫里的贵人们也不会选择在这个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出来走动。一路上边走边打量皇宫的布局,除了各处当值的丫鬟奴才,倒是没遇上其他人。
三人从皇帝的寝殿旁路过时,小太监躬下身子,目视砖石地面,压低重心快速走过。
林一只看了那巍峨的宫殿一眼,便拽着雪芽学着小太监的模样迅速通行。因此她们并未留意到,寝殿旁,长宁公主恰好绕过白玉围栏,正踏上那十二级白玉石阶。
公主殿下远远瞥见一个小太监服制的人身后跟着两名女子,看穿着并不似宫里的。
顾纾锦随口一问:“那是什么人?”声音平淡无波,叫人听不出喜怒。
“回殿下,那是仇院使的长女,如今是永安侯府的少夫人,仇清也。今日是去琼华宫请安的。”
这位三公主殿下闻言嗤笑一声,她的声音不似一般女子细弱,音量分明不大,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淑皇贵妃那位众人皆知的好外甥女?”
“是她。”
顾纾锦的视线只在那道身影上停留了不足片刻的时间就移开了,似乎这宫中少有什么能分得她的关注: “走吧,去给父皇请安。”
“是,殿下。”
林一跟着领路太监和雪芽一同走回宫门口,马车还等在原处。
一日已经过了大半,回到谢府,搁置的计划终于得以提上日程。
晚间,林一对谢承南说了自己的担忧。
“这诸多皇子公主之中,手段才能唯一可以与太子相匹的,便是那位贞妃所出的公主殿下了。但她是女子——”谢承南看了林一一眼,继续解释道:“并非是我觉得女子有什么不好。但自古皇位皆是由男儿继承,从无例外。只这一点,便有无数人替她可惜了。”
也不尽然,则天女皇就是个例外。这话林一没说出来。站在谢承南的角度,他一个从小土生土长的帝都王公子弟,能说出这种话来,其思想之前卫先进已经超越99%的古代人了。
而且这话他肯对林一解释,足以证明林一在他心中的分量了。林一感动还来不及。
“除了长宁公主,其他人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来。”谢承南断言道。
林一忽然想到,她和谢承南的合约,或者说是先前他与仇清也的共同愿望——搞垮太子。
听他方才的分析,莫不是放弃和太子作对了?
林一暗含欣喜和试探地问出口,得到的却是否定的回答。
“当然不。”谢承南露出不羁的笑,“长宁虽然是女儿身,做不得皇帝,但她可以选择扶持一位皇子。自古常有帝王母在皇帝年幼时垂帘听政,公主有何不可的?”
林一瞠目结舌,内心惊涛骇浪,原来他一直打的是这个主意吗?!
走歪路了啊孩子!太子是男主,打不赢的!老天奶,她该怎么掰正谢承南的三观呐——!
林一心中无限咆哮,面上稳得犹如老狗。
——当然,这只是她自己的错觉。
谢承南看着她眼中阴晴不定反复变换的情绪,面上维持着即将破碎的平湖秋色,觉得真是太有趣了。
谢承南并没有参与党争的想法,不过他的话也不全是胡诌。当前阶段,他本着明哲保身,不拉帮不结派不站队的原则。但这不妨碍他在背后,在所有人都瞧不见的地方,暗地里推波助澜。
他确实看顾纾安很不顺眼。如果有什么能够绊倒他又不会脏了自己手的法子,他第一个去找。
不过现在还没找到,或者说找到了,但他不屑于用。
只是看到林一这副有趣的模样,他就忍不住逗弄。
这女人果然又上当了。开始了长篇大论、推心置腹、诚恳至极的劝说。
从“当前安国虽面上平和,实际却暗流涌动,此时储君生变会引起朝堂霍乱、动摇国本”到“顾纾安为储根基深厚,且一心为民,颇得民心”,再到“卷入党争,成王败寇,成则面临功高盖主被清缴,失败小则抄家流放,大则株连九族”……凡此种种,直说得她口干舌燥、心力交瘁。
谢承南在最后,终于点头答应了。并如林一所愿地,向她保证了,自己绝对不会轻举妄动,有什么重大的决策都要与她商量着来。
林一这才舒了口气,觉得暂时稳妥了。但她还是在自己内心的小本本上添了一笔,把谢承南放到了和淑贵妃、七皇子一道需要“洗脑”的行列。
林一灌了一壶甘草菊花茶,爬上床睡觉,反派任务计划已经初见雏形,她需得养精蓄锐,全力以赴明日的那场“硬仗”。
……
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辉没入飞翘的檐角时,宫门内已经等候了大大小小官员的家眷。
各世家的小姐们三两凑成一簇,低声说笑着,年轻的官员们也三五成群彼此含笑寒暄。
林一挽着谢承南缓缓走近,莫名联想到了那些都市言情剧中,豪门总裁带着娇妻参加上层社会交流宴的场景。
可不就是小侯爷携夫人入宫赴宴吗,天家宴席,规格比之企业交流只有过而无不及。
明都府的府正岳明彰也在行列中,他还是那副病秧子模样,精神头却很好。即使偶尔呛咳,也始终面带微笑地左右逢源,许是他上任以来破了不少案子,年轻人前途无量,与他攀缘交谈的,不乏在朝中崭露头角的后起之秀。
与他相比,谢承南身边只有一个林一作陪,就显得太冷清,冷清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林一怕小侯爷在这样的对比之下感到伤感和挫败,忍不住抬眼担忧地看向他的脸。
谢承南的目光并不在任何一处人群或某一张脸上停留,他只是微抬着下巴,视线平平地投向那远处高大的宫殿。下颌线清晰明朗,却并非紧绷的状态,反而有一种与平时卧在榻上时别无二致的慵懒疏松。被偷看的人注意到她的视线,下巴略微收回,垂落眼睫与林一对视。
那一瞬间,林一仿佛在他眼中看到了山林间飘散的松风,自在从容至极,而在那片风后,她看见了自己。
岳明彰在交谈的间隙注意到了旁若无人的两人,笑着辞别了与他寒暄的同窗,朝他们走来。
“小侯爷,仇小姐。”
“府正大人。”
谢承南与他也并无什么可说的,只打过招呼便冷了场。
倒是林一关心了他的身体,还嘱咐着说了几味调理的药材。
岳明彰不好一直与人家的女眷交谈,说了几句便也无话,气氛好不尴尬。
但府正大人是自己过来的,此时离去并不礼貌,不禁懊悔为什么非要没眼力地过来打这个招呼。
就在他窘迫无措之际,殿内传来宫人尖细且拉长了的宣召声,救岳明彰于水火。是宫人在请官眷们入席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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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第 6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