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和背叛。
她到底还是对他撒谎了。
看他此刻的样子,应该是不打算就此作罢。
他的手指蜿蜒而上,衣物被推出褶皱,他的呼吸愈也变得发灼热。
房内忽然传来动静,吓得余霁一偏头,伸手抵住了他愈发逼近的胸口:“靳迄云,有人......”
耳边的呼吸声迟滞了一秒,浓重的鼻息传来,仿佛是被扫了兴那般哑了火。
“靳少爷?您回来了?”
或许是听到了门边的动静,脚步声朝着这边挪动,越来越清晰。
等佣人走到门边,才发现靳迄云和余霁一前一后地站着。
余霁顺好了头发,重新扣好衣领最上方的纽扣,生疏地同靳迄云保持了一段距离。
佣人接下靳迄云的外套,目光越过他的肩膀,注意到身后的余霁。
“呀,余小姐也回来了。”
靳迄云脸色黑得可怕,一言不发地直接朝着楼道走去,留下余霁一个人还呆立在门口。
佣人察觉到靳迄云的情绪不对,替他让开一条路,也不再多嘴,等他的脚步远远消失在楼梯口,这才接下余霁的手提包:“余小姐?”
余霁有些走神,待佣人唤她两声,才拉回思绪,抱歉地朝着佣人点点头。
佣人不知道靳迄云外出一趟到什么时候,所以见到他回来,没有余霁见他时那么诧异,于是她上前两步,拉了拉余霁的手:“靳少爷什么时候回来的?明天用不用去学校?”
余霁也不知道他是哪一天的航班,更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的京城,出现得太突然,她还没来得及问太多话。
余霁点点头:“没事,我明天白天没有课,下午我自己回学校就行。”
至于靳迄云,她知道在他那里,她免不了一场尚未到来的风暴。
在靳家,无人不晓靳迄云讨厌余霁。
在家里的时候,甚至很少能看见两个人同框的场面,即便是像今晚这样,靳迄云几乎也不会当着其他人的面对她好言好语。
三年来,她已经习惯了。
好像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就是要不断地避嫌。
只有余霁知道,他还有另一副面孔。
靳迄云在京大念书。
和A大刚好是门对门。
即便如此,两个人在家里也是形同陌生人。在靳泽康乃至靳家上下的佣人眼里,两个人就像是毫无来往的住客,身处同一个屋檐下,却连上一张桌子吃饭的机会都寥寥。
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就这样在靳迄云和余霁之间徘徊了三年。
余霁拖着步子上楼。
最初挑房间的时候,她挑在了和靳迄云同层的二楼。只是分居二层的两侧,只要不是刻意见面,两个人可以分别从两侧的螺旋梯下楼。
然而余霁刚关上房门,包里的手机就震动了一声。
有新消息。
她呼出一口气,从包里摸出手机。
一条再简短不过的新消息。
【靳迄云:洗漱完过来。】
她靠在门口,捏着手机一敛眸。
她指尖无意触碰到滚动条,消息页面往上一滑,大片大片他们来往过的短信,似乎都是这样简洁又生涩,直白到几乎没有可以掩饰的地方。
这张电话卡是靳迄云给她的,专程用来和他联系的号码。在这张电话卡里,只有他一个联系人。
连着好几个月,他们往来的短信无非就那么三两句话。
地址、房间号、和时间。
而余霁每一次都只是单字一句“好”。
因为酒店几乎都在靳氏旗下的盛辉酒店,所以有时候,他甚至会略去地址这一栏,像是什么即成的规矩。
这是属于他和她共有的秘密。
印象里,从他们第一次破戒,她好像再也没有拒绝过他。她有时候也会好奇,敲下这行文字的时候,屏幕那头的靳迄云又是什么样的表情?
最后一条信息发送于三个月前。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缠绵到半夜,后半夜谁也没舍得睡,只是像一对普通情侣那样蜷曲着身子抱在一起。
她记得那个夏夜,汗液濡湿了枕套和被褥,两个人都有些意识朦胧。
他的手指穿插在她的发间,轻轻握住她的后脑勺,语气轻柔温和地问,几个月见不到他,会不会想念他。
那时候,她只是依偎在他的胸前,配合着点头说,当然。
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临近天明,她困意上头,就快要入睡的时候,好像听见他很轻地说过一句:“那你会离开我吗。”
她分不清那句话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
只是恍惚了一下,没有作声,又沉沉睡了过去。
直到现在,她也没有向他求证过,当初那句话他究竟说没说过。
于是今夜,她单单穿了一条真丝睡裙,确定门外没有其他人之后,这才蹑手蹑脚地穿过长廊,从二层的这一端走向那一端,推开那虚掩着的门时,无端想起了三个月前的那个夜晚。
房间里的灯光很暗,靳迄云坐在桌旁低矮的沙发上,借着落地灯,正捧着一本书在看。
书封是蓝色,上面一行诺大的英文——是一本他的专业的外文书。
像过往许多次那样,他裹着一条浴巾,露出上半身紧实的肌肉和引诱味十足的人鱼线。
他开叉着一双长腿,微微躬身,调整到一个舒服地、窝在沙发里看书的姿势。
余霁大概是见多了,不再有初见时的面红耳赤。
听闻合门的声响,靳迄云这才将书本往旁边挪了挪,露出半只眼睛。
“怎么今天这么久?”
余霁勾了勾指头:“没看见短信。”
其实她看见了,只是免不了在心里打一场心理战。
她站在浴室的镜前想了许多——一点点地剖析着他说的话,水汽氤氲着思绪,她将他的话记得清清楚楚。
许久之前,他曾一字一句地告诉过她,他靳迄云最讨厌的事,就是谎言和背叛。
她从来没有问过,谁从前对他撒过慌,谁又曾经背叛过他?
她也没有问过,如果有一天,她真的对他撒了谎,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这一次或许是第一次,她能获得那个困顿已久的答案——哪怕,她没有那么想知道这个答案。
靳迄云将书放下,露出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他生得俊朗好看,额前的碎发还残留着未干的水汽,一双冷淡的丹凤眼,情绪不定。他薄唇一动,淡声道:“过来。”
余霁照做,走到他的跟前。
他伸手从她的腰后一揽,她整个人随着惯性倒在他的身前,他膝盖一顶,她顺势跨坐在了他的腿上,两个人的脸靠得更近了些,余霁垂头对上了他的视线。
他的食指缠绕起她鬓间垂顺的碎发,一丝一丝地把玩着,满口的玩味腔:“小霁,你说,我最讨厌的事是什么?”
每当空间里只剩下他和她时,他对她的称谓就会从全名改成亲昵的“小霁”。
余霁一眨眼,声音细若蚊蚋:“撒谎。”
靳迄云嘴角一勾,松开了把玩碎发的手,轻拂过她滚烫的脸颊:“那么撒了谎的小霁,我要怎么惩罚呢?”
明明语调没有凶恶和责骂,但却令余霁有些不寒而栗。
她一咬唇,轻轻摇了摇头。
靳迄云这个人平日里很少有大发雷霆的时候,即便是到了这种时候,他也会用最温和的腔调说着最令她最害怕的话语。
这就是靳迄云的另一面——一个只有她分担过的秘密。
靳迄云在京大很出名。
他比余霁高一级,大学四年的绩点蝉联了四年的第一。
刚过去的九月,他保上了京大的硕博连读。
联系的导师是京北物理研究院最知名的博导,也是业界的大牛,他器重靳迄云的才华,一直赞誉他是个可塑之才。恰好逢上靳迄云大四,课少,于是特地跟学院申请,要亲自领他和另外几位同门南下去跟项目,参加各类学术论坛。
不过,京大本就是国内的顶尖高校,能考入京大的学生,旁人眼里万里挑一的天之骄子,在这里有整整一个操场。
靳迄云能出名,自然不只是因为这个。
那时候他拿遍各类校级、市级和国家级的奖项,或许这些光鲜的履历在京大的学生那里,还不算是最稀奇的事。
学生时代,大家最爱的谈资无非就几类:颜霸、天才、富二代。
单拎一项来看,还不足以成王炸。
而靳迄云却完美地囊括了以上三类,轻而易举地就成为了校园八卦里的话题焦点。
大概是A大和京大门对门,学生往来密切,校园名人的八卦几乎都是共通的。
甚至A大还会邀请京大的师生来A大开开讲座和分享会。
也是那时候,余霁偶然从旁人的谈话里,知道靳迄云在旁人眼里所塑造起来的人设。
都说他清心寡欲,这辈子最爱的就是实验室。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眼前这眼神极具攻击性、透过体温向她宣泄情绪的男人算什么?
余霁浑身发热,疼痛和酸楚感袭来,他捧着她的脸,用指腹拂去她眼角的泪痕。
“痛......”
余霁含糊着还想说点什么,却被一个热烈的吻盖住。
“唔......”
余霁感觉到他的力气传达到了每一寸肌肤,他嘴上不说什么,甚至还是一口一口亲热地喊着她小霁,却对她的疼痛熟视无睹。
“痛就对了,小霁。”
她没有看他的脸,只听见身前发颤的声音里有一丝可怖的欢愉。
“打算拿着那笔钱做什么呢?嗯?”
他的声音越是轻柔,她的痛感就越发强烈。夸张的割裂感再次让她的意识变得混沌不清,双眼模糊到看不清面前的一切。
也看不清靳迄云。
他又俯下身,凑到她的耳畔,几乎是用气音在问她:“打算拿着那笔钱远走高飞,然后永远离开我的身边,对不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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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