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由宋代女词人以魂魄为代价窥见的血色记忆,如同一道从天而降的敕令,将所有散乱于历史长河中的线索怨魂,都在这一瞬间,强行押解到了唯一的真相堂前。
——那个世代监视着狐仙村的家族,至今依然存在!
——笼罩狐仙村的那座结界,叫做“遮天大阵!”
他们不再需要去寻找。
他们只需要印证。
白露的视角,是“历史”。
她的灵识如同最敏锐的史官,穿梭于这座城市的图书馆、档案馆、博物馆的故纸堆中。
她看到了无数个姓氏的兴衰更迭,唯有一个家族,无论朝代如何变换,都如同一株不祥的血色古藤,根系深植于这座城市的龙脉中轴线上。
这个家族,任凭风吹雨打,王朝更迭,它自岿然不动,牢牢地扼守着这座城市的命门——陆姓。
绯烟的视角,是“气运”。
他的妖瞳穿透了钢筋水泥,看到了这座城市地底那奔腾不息的龙脉。
他看到了在那龙脉的最核心处,有一座巨大的、如同跗骨之蛆般盘踞在龙脉心脏之上的不祥宅院,它的每一处亭台楼阁,都在贪婪地、不动声色地吸食着龙脉的气运。
而在那宅院的深处,一股与他们狐仙村结界同根同源、却又充满了死寂与血腥气息的力量,正缓缓地运转着——陆家祖宅。
当他们睁开眼的瞬间,那个曾被风水先生之魂反复提及、被术士残魂所忌惮的姓氏,便再也无处可藏。
陆家!
这个在人间以“德高望重、乐善好施”而闻名的文化巨擘,其背后,竟是一头盘踞了万年、以龙脉和狐族怨念为食的,守墓人。
然而,新的问题也随之而来——面对这样一个权势滔天的庞然大物,该如何对峙?
狐仙村,是背负了万年冤屈的“囚犯”,而对方,则是看守了他们万年的“狱卒”。
就在绯烟和白露苦思对策之际,对方,却先一步找上了门来。
那夜,月色朦胧。
一辆挂着特殊牌照的黑色红旗轿车,没有发出任何引擎的声响,如同水中滑行的黑鱼,悄无声息地,停在了白桦林之外。
轿车的车窗缓缓降下,车内之人并未立即露面,只是有一股沉静而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气的吐纳,从里面传来。
他像是在用一种秘法,品尝着今夜这白桦林间,那股悄然生变的气数。
数息之后,车门打开,一个身穿熨帖中山装、面容儒雅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他的步伐稳健而轻盈,气息深沉,一呼一吸之间,仿佛已与这片静谧的夜色融为一体。
男人面容儒雅,带着一种久居上位者特有的、温和的威严。只是那双深邃如潭的眼眸深处,藏着一股与这温和气质截然相反的、仿佛早已看透了生死、燃尽了所有情感的、近乎于死寂的疲惫。
这次,没有像之前那样在林外窥探,而是直接走到了结界之前,那无形的屏障,竟在他面前,如同水波般,荡漾起了一丝涟漪。
他身上,佩戴着某种能与这座结界——“遮天大阵”产生共鸣的信物。
他负手而立,并未急着开口,只是抬起头,目光精准地,穿透了层层阻碍,落在了村里那棵繁华盛开的古桃树上。
片刻之后,男人突然朗声说道:
“陆家当代家主,陆瑾言,前来拜访晚风山的‘邻居’。还请现身一见。”
他的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穿透力,直接传入了狐仙村之中。
村内的绯烟和族长等人,脸色都是一变。
来了。
这个延续了万年的“宿敌”,竟然,先一步亲自登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