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为欲种 第2章 一切的因果

“薰禾！来尝尝这……”桔梗还未说完，两人忽然脸色一变，迅速起身。

桔梗背上箭筒，拾起长弓，薰禾眉头一锁，安抚枫道：“枫，你先吃，我和桔梗稍后就回来！”

枫一脸懵地看向两人，将嘴里的吃食猛地咽下去后。

在后面喊道：“姐姐！你们要小心啊！”

随即两人快步出门，桔梗冷静地瞥了眼薰禾道：“你也感受到了吧，好浓重的一股妖气。”

“看样子是从后山林中传来的。”

两人火速朝森林里赶去。

一时寒鸦四起，迷雾重重，光束被巨大的树荫遮住，宛如一张爬满皱纹的巨大黑手，潮湿又阴仄。

“咔嚓……”

桔梗的木屐踩中一片干黄的叶子，她渐渐放慢脚步道：“薰禾，你的长弓和箭矢呢？”

还未等薰禾回答，血迹混着黑泥在地面翻涌震动，两人晃了晃身子，互相扶持了一下。

刹那——

九头巨大蛇形妖怪从地底钻了上来，蛇身呈波浪形扭曲在一起，匍匐在地面，九头蛇吐着鲜红的信子，眸光阴狠地黏在她两身上，“将四魂之玉交出来！巫女！”

桔梗微微抬眸，眼神冰冷仿佛对面如同死物般。

“有本事就来试试！”

桔梗没有多说废话，直接从背后的箭筒中抽出一箭，长弓一拉，破魔之箭夹杂着强大的灵力直射出去。

不怕死的九头蛇妖张牙舞爪的直接朝桔梗扑过来！

“呲！”

破魔之箭直接穿破妖怪的身躯，三个交缠在一起的头颅被瞬间绞碎，九头蛇妖双眼通红暴怒。

薰禾长眉微蹙，嗓音肃然，抬臂张手念道：“月弦切——”

腰间悬挂着的弯钩开始微微震动，迅速飞到手前，前后两端自行伸缩出弓臂和弓弦，弓身轻盈如波，周身泛着淡蓝色清纯洁净的灵气。

薰禾一个跨步，手拉弓弦，长弓之上渐显出锋利的箭矢。

“啪嗒！”

弓尾发出轻薄的白雾，长箭如白虹贯日般直捣九头蛇的蛇身。

“嘭——”

寂静，安详……

连碎尸也没有遗留，顷刻间烟雾缭绕，只余空气中一缕粘稠阴冷的气息。

“这是？”桔梗扭头看向薰禾手中的武器，惊讶问道。

薰禾放下弓，低头浅笑着抚摸长弓，“它叫月弦切，是平安神宫百年前一位伟大的名家锻造的，为了得到它的认可，我也是付出了不少努力呢。”

“看得出来，它很喜欢你这个主人。”桔梗笑道。

“月弦切很好，陪伴了我很长一段时间，我也很喜欢它。”

忽然——

桔梗温柔的眼神瞬间犀利，蹙眉直接扭头，看向一旁的树后面。

“还不快出来！非要我给你点教训吗？”

薰禾双眼微眯，一名银发红衣的少年从树后面走出来。

毛茸茸的耳朵可爱极了，少年抬起双爪故作嚣张的模样吼道：“巫女！把四魂之玉给我！”

说完，他还斜着瞟了眼薰禾腰间的月弦切，有些忌惮地咽了下口水。

薰禾觉察到这个少年是个半妖，还不是一般的半妖，身上正统犬妖血脉味道很浓郁。

她早有耳闻，听镜说过，西国之主犬大将似乎还有个儿子，具体叫什么她不知道，但好像是跟个人类公主生的，半妖无疑。

眼前这个半妖红衣少年

模样……不太像

脑子也不太灵光……

应该不是犬大将和那个人类公主所生的，而且犬妖一族如今正准备和豹猫一族开战，作为西国二殿下也不可能还在这里闲晃。

“又是你！我说过四魂之玉不是你可以妄想的东西！”

桔梗气恼，先前看他没有恶意，便一次两次放过他，今日竟敢又来，必须得给他一点教训不可了。

迅速搭箭，凌厉地拉弓，射出封印之箭，将少年直接钉在了树桩上。

妖怪动弹不得，张牙舞爪的大叫：“喂！桔梗！你封印我做什么！有本事和我打一架啊！打赢了就把四魂之玉给我！喂！你别走啊！回来！”

她看着有些被气恼的桔梗，唇角似有意无意地勾勒出笑意。

桔梗知道这个半妖没恶意，所以也只是短暂的封印他几天，让他长长记性，还真是个善良的傻姑娘。

这几天前来争夺四魂之玉的妖怪不计其数，这还是她第一次遇见的人形态妖怪。

薰禾眸光微敛，指尖扫过袖口，摇摇头无奈道：“真正实力强劲的妖怪无需借助外力依旧可以独占一方，你实力不弱，虽不是纯血妖怪，身体里却也流着正统大妖的血，四魂之玉是恶欲与污浊的集合体，得到它对你没有任何帮助，甚至还会受其蛊惑剑走偏锋，遗失自我，如若你想借此许愿——成为真正的人类或纯种大妖，那更是愚昧至极，四魂之玉不会满足你那虚无缥缈的愿望的，你也不会有这个机会。”

“……我不是桔梗，做不到她这般对你再三忍让，如若你再痴心妄想，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薰禾！走了……”

桔梗眼神中夹杂着意味不明的伤情与悲悯，她明白半妖夹在妖怪和人类之间的处境，宛如异类的他们不受任何人的待见，可悲又可叹的命运……

“喂！你们给我回来！把我放下来！喂！”

犬夜叉听完薰禾的话内心触动了几下，但他依旧不甘示弱地在那乱吼，毫无杀伤力的示威让她无奈，笑着跟桔梗一并离去。

……

自那一日起，薰禾便专心在神社祠堂布置结界，枫偶尔会拉着她一起去烤鱼摘花，她也玩的不亦乐乎。

不过桔梗近日倒是老往那片树林走去，每次回来身上都或多或少会沾有那只犬妖的气息。

她不是个会多话的人，况且那犬妖对桔梗没有恶意，不是真的觊觎四魂之玉，她自然也不会过多操心桔梗的私事。

风意卷动着林中的绿叶落在河边，飞飘的柳絮骤起。

枫正在逗着小孩子玩耍，薰禾靠在树桩旁闭目养神，神色有些倦意，额前碎发紧贴在脸颊，露珠从下颚滴落。

桔梗在河边浆洗着手中的巫女服。

突然——

薰禾猛然睁眼，一只四不像的河马妖怪从水中翻腾冲了出来。

犬夜叉反应迅速，直接从树上跳了下来，快速冲到桔梗面前挡下了这一击，并一爪撕碎了眼前这个想要袭击桔梗的妖怪。

桔梗抬手挡住被飞溅起的水雾，掌心夹缝中透过的光隐隐约约瞧见红衣飞扬，斑驳的光影下眸中倒映着银发少年的背影。

桔梗的手指悄然握紧，脸上神色不明，她冷静道：“你怎么又来了？”

犬夜叉双手环抱冷哼一声道：“我只是恰巧在这附近而已，你别误会。”

桔梗：“……”

此地无银三百两……

熏禾没忍住笑出了声，转头挥手道：“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枫！我们走吧！”

枫眼神奇怪地看了看犬夜叉，又把目光放在了桔梗身上。

又是这个半妖，好几天了，她跟着桔梗姐姐每回都能在村子周围看见他。

虽然嘴上说着把四魂之玉给他，但却一点抢夺四魂之玉的想法都没有，有时甚至还会帮着桔梗姐姐一起除妖。

真是个奇怪的半妖……

桔梗姐姐也很奇怪…

还默认了这个半妖的行为……

枫很知趣地带着被惊吓到的孩子们紧随着薰禾一同走掉。

桔梗神色尴尬无措的留在原地，犬夜叉还十分不知趣的凑近桔梗面前看，戳了戳桔梗的脸道：“喂！桔梗！你的脸有点红诶！不会是刚刚被吓到了吧！”

——

盘虬蔓延的树干攀爬于这片林中，阴暗潮湿中诡谲的纹路被织在树皮铺垫的脉络上，表面的寂静遮掩住了树根下的波涛汹涌。

“啪嗒——”

一滴雨露无声无息地落在薰禾的衣袖上，绽开出一朵妖异透明的污渍，藤萝叠嶂被冷风煽动而起，花瓣夹着滚烫的爱恋亲吻上白衣绯袴的巫女长发。

薰禾走在最前方，霞姿的身影模糊了枫的眼，清醒后赶忙甩甩头。

“有时候真觉得薰禾姐姐奇奇怪怪的。”

枫带着小智和雨宫两个孩子跟在薰禾身后悄悄说道。

“枫大人，为什么这样说啊！”

“对啊，薰大人很好的！我长大后要娶一个和薰大人一样漂亮的妻子！”

“梆!”

“哎呦！”

小智猛地捂住自己的后脑，不敢置信转头看向枫。

枫翻个白眼，叉腰道：“你们两个人小鬼大的！才多大就开始说娶妻的事了，还娶个和薰禾姐姐一样漂亮的，呵呵，今晚回去睡觉记得把石枕垫高点，梦里啥都有。”

薰禾倏然停下脚步，转身反问，“枫为什么会觉得我很奇怪呢？”

枫猝不及防地“诶？”了一声。

她以为薰禾姐姐离得这么远听不到她们讲话的，毕竟她已经把音量降到最低了。

枫摩挲了几下衣袖，眼神游离不定，闪烁着纠结的眸光。

“额…大概是因为薰禾姐姐……有时候不太像人吧！”

听了枫的话，薰禾低头故作沉思，不知在想什么。

枫有些手忙脚乱，再次解释道：“可…可能我表达的有问题，就是薰禾姐姐缺了点人身上才有的烟火气，而且——总感觉你对妖对人好像没什么区别……”

说到最后，枫的声音愈发变小。

她半蹲着，抬起另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枫的头顶，“因为我没有心啊！”

“啊？”枫以为她听错了。

“这或许也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吧。”薰禾没有再重复那句话，以至于枫真以为是自己听岔了。

“薰禾姐姐心态可真好……”枫嘟囔了两句。

“咚——”

“啪嗒——”

薰禾眉头蹙紧，侧头看向左边：“你们听见什么落地的声音了吗？”

枫和小智几个孩子侧耳细细听去，并没有听见什么，只有风肆意的呼啸声。

“有吗？我怎么什么都没听见？”

“薰大人，不会是你听错了吧。”

薰禾双眼微眯，抹上腰间的月弦切，对着他们：“枫，带着小智他们先回村子，我稍后就来。”

还未等枫应下，薰禾便向阴森森的林中走去。

白光被硕大的树荫遮盖，幽径格外的阴暗粘稠，宛如妖怪口中的獠牙。

走了小会，翠叠叠的苍林中弥漫了淡淡的烧焦味，不像是火焰点着荒草的燃烟味，到有点像火舌烧灼□□的酸腐之臭。

薰禾掀开挡在眼前的巨大柳条，果不其然，烧焦味扑面而来。

她皱眉迅速屏住呼吸，看向那团黑黢黢的影子。

黑影动弹了几下，薰禾缓慢走近，是个被烧焦的人类。

她蹲下，将缠绕在他身上的荒草和柳条慢慢扒开，顿了顿身影，看着这人似乎还有极强的强求欲，不由地叹了口气。

从这么高的悬崖上掉下来，还被烧成这样都没死，他的求生意志可真强烈，就算万分之一概率救下来了下半生也会沦为一个废人了。

熏禾静静地看着他，眉梢轻轻往下垂，目光落在这人身上。

静默了小许，她好似听见了桔梗的声音，最终长叹一口气。

就算她不救，桔梗也一定会前来搭救的。

忽然发现做巫女真难，早知道当时不答应那个人了。

她无奈蹲下，用灵力铺满他的全身，为防止再次触及空气中的有毒气体而感染，黑焦焦的肢体比起血肉模糊更加让人恶心。

她的脸上毫无嫌弃之色，只是眉头紧锁觉得有些麻烦。

黑影的胸膛上下蠕动了几次，意识逐渐回归大脑，被血肉黏住了的双眼想要强制睁开，废了半天劲只撬开一条缝。

从间隙中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能感受到她柔软的手心正贴着他那恶心的皮肤，清理裹着烧疤的碎石。

暖阳隐隐约约隐射在她的半边脸上。

光斑在棕色的虹膜中迁移，如融化浸湿的琥珀，蒙尘雾散后此刻更显的璀璨夺目。

他死死地盯着那上翘泛着柔光的双眼，目光如附骨之蛆般缠绕爬行于她看不见的阴暗角落。

似匍匐爬行扭曲的阴沟臭虫，无尽的摧毁欲和贪念在这一刻瞬间崩塌。

想要……想要……那双眼睛！！

给我……给我！！！

眼皮一点一点的缓慢合拢，疼痛的快感瞬间麻痹了全身，意识渐无。

无声无息……无生无息……

薰禾感受到了一股黏腻又夹杂了恶意的视线，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那抹视线便消散了。

“薰禾！你怎么在这？”桔梗从右边走过来。

“桔梗？你来的正好，这里有个烧伤坠崖的人，看样子还有气，我看前面有个山洞，我们把他抬过去安置吧。”

“好。”桔梗看了看这个被烧伤裹着草席的人，心中不免泛起怜悯之心。

……

他大面积烧伤严重，双腿直接瘫痪，但好在恢复的较快，桔梗常来给他换药喂食，而熏禾从那日起便再也没来过。

好在桔梗心地善良，一直不辞辛苦地救治着这个人，薰禾则留守在村内周边除妖。

洞内乱石嶙峋，幽暗又潮湿的洞口堆砌着各种杂草枯木，曲曲折折，疏松褪色的墙壁黏腻着浑浊的液体。

为了避免妖的入侵对他造成二次伤害，桔梗在山洞外布下了结界。

桔梗缓缓走进阴潮的山洞，提着篮筐，将饭菜放置在地上。

圣洁清冷的巫女端起木碗来，没想到眼前这个被绷带裹满全身的男人竟然可以说话了。

鬼蜘蛛的声音嘶哑难听，如同砂纸打磨骨头般，“不是你……”

“眼睛…不像……”

桔梗放下碗，紧蹙眉头疑惑，“你说什么？”

她并没有听清鬼蜘蛛那瓮声瓮气的呢喃低语。

倏然——

“呵哈哈哈……怎么？明明救了我却又不来见我？多么伪善啊…哈哈哈哈。”

鬼蜘蛛嘶哑的声音听起来酸心腐脾，话语断断续续，尽管这样，但桔梗还是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薰禾救了你，但她近日没空，大概率是不会过来了，你先好好养伤吧。”

听了桔梗的话，他冷笑了一声便没有再说什么了。

等桔梗喂他喝完粥，收起篮筐走后。

他用着毫不掩饰的色情恶意的眼神扫视着桔梗的背影。

心中的贪欲和恶意仿佛到达了一个峰值！

圣洁无暇的巫女，哪怕现在知道他是个强盗，也要细心的照看。

她刚刚看他的那一眼，简直让他灵魂发颤，浑身叫嚣着勾人的**。

想要她眼眸中出现□□的媚，舔舐她绯红的眼角，光想想他就开始浑身发热。

忽然他又想起那个叫薰禾的女人——

救了他又从不来看他一眼，将他置于随意丢弃的垃圾污垢。

贱人！！

听！

“扑通—扑通——”

瞧！

掀开那层被绷带牢牢缠住的身躯，原来这是一颗兴奋着被恶意浸满的漆黑心脏。

日光透过苍白的云层，洞外阴影处虚晃着无数的低沉凄厉声，昏红昏红的妖气堆集在山岩上，诡谲爬满红丝的眼像一个个血盘触手密密麻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