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为欲种 第3章 起心思

桔梗收拾着饭碗和药材，蜷缩了几下手指，想起鬼蜘蛛那副模样和身份，她内心踌躇了小会。

薰禾刚巧这时进来，看见正在愣神的桔梗，“怎么了桔梗？瞧你神色有些不对。”

“那个鬼蜘蛛是从领国来的强盗，你……”桔梗轻轻抬眸，眼波如水。

“你是想问我会不会后悔救他？”桔梗还未说完，薰禾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救助一个罪孽深重的强盗这究竟是对还是错。

对桔梗来说，鬼蜘蛛的下辈子只能在那个山洞里苟活着了，于他来说，活着即是赎罪，死了，那她作为巫女也尽力去救了，无愧天地更无愧本心。

薰禾不在意地笑道：“桔梗，你的心中不是已有答案了吗。”

说完，薰禾端起木盆，拿着葫芦水瓢从缸里舀了一勺水，洗净手上的污泥，柔美的脸庞在水波的荡漾下逐渐朦胧。

“哦对了，你和犬夜叉最近怎么样了？”

桔梗闻言，眼神微微一颤，心中不禁泛起涟漪，“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因为我知道那孩子没什么恶意，而且看的出来他很喜欢你。”

薰禾的话让桔梗的心瞬间不由自主地加快。

她试图调整呼吸，胸膛轻微起伏。

“我想你看错了。”

随后桔梗低头快步走出房内，但那双紧握的拳头隐隐约约泄露了她的口是心非。

薰禾歪头眨眼，有些不解，狗狗喜欢人类不是人之常情吗？

而且不光犬夜叉喜欢桔梗，她和枫也很喜欢桔梗啊！

为什么桔梗要矢口否认走掉？

枫推开门进来，满头疑惑道：“薰禾姐姐，你们刚刚聊什么了？怎么姐姐表情这么奇怪啊。”

薰禾拿帕子擦拭了几下手，将手上的水珠擦干，“没什么，可能是我说错话了，让桔梗误会了什么吧。”

“好吧。”枫也没在说什么了。

枫不知想到了什么，双肩松懈的塌下去，噘嘴叹了口气，“姐姐明日要去隔壁村子除妖，后面几天只能我去给那个强盗送饭换药了。”

薰禾神情思忖，看着枫一脸抗拒的模样，朝着她浅浅笑开，“明日我去吧，枫还是留在村子里看守神社吧。”

枫的瞳孔微微一亮，掠过一抹藏不住的欢喜。

“真的可以吗？会不会很麻烦薰禾姐姐？”

“诶？当然可以啊枫，他本就是我救回来的，理应由我来承担照顾他的责任。”薰禾眸光清亮。

……

第二日——

天际漏出鱼肚白，推开窗户，缭绕在半空中的晨雾熙熙攘攘的还未彻底消散，窗口花盆里种植的绿叶滚落了几滴晶莹的晨露，带着些许寒气和冷意。

桔梗在天还未亮前便启程去往了隔壁村子除妖，枫也早起摘了点菜熬好了米粥。

薰禾在去到神社为之扫尘后，便提起篮筐向林中后山走去。

光影在此地肆意挥洒，洞顶与岩壁的线条粗犷而苍劲，阴暗潮湿的泥壤让前来送饭的薰禾走得有些艰难。

脚步声在空旷的山洞里愈发响彻。

鬼蜘蛛猛地睁开那只未被绷带遮掩住的眼。

谁来了？

这脚步声听起来不像是桔梗……

随着洞口的光映射在那人身上，身影也愈发清晰，她挎着篮筐，提起巫女服的绯红裙袴，顶缝潮湿的雨露滴落在她白皙的指缝中。

鬼蜘蛛的瞳孔瞬间收缩，眸光短暂停滞。

是她？

比他想象的还要美艳动人，举手投足的矜贵和从容不像是巫女，倒像是哪城的公主。

薰禾发现他醒来了，将篮筐放置在石堆上，随手捏了一个火，热度瞬间弥漫在山洞里，“你醒了。”

鬼蜘蛛喃喃地“嗯”了一声，薰禾抬眸瞧了眼他，便将手中的碗拿出来，轻轻的吹了几口，向他走去。

她轻蹲下，挖了一勺粥，“吃点吧，近日桔梗没什么时间来，就由我代劳了，但我没有照顾人的经验，如有冒犯可以随时和我说。”

鬼蜘蛛张嘴咽了下去，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等待吃完后，薰禾才将盖子默默盖好。

他扯了扯嘴，发出嘶哑的声音道：“原来巫女都习惯这样假惺惺的姿态吗？”

薰禾微微一愣，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假惺惺？我想你这个词用得未免过于荒谬严重了，不过你也可以这么说，毕竟救一个山匪强盗对我来说与谋财害命并无二异。”

鬼蜘蛛：“……”

呵！承认的倒是蛮快。

他算是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就是我都能假惺惺救你了，你就知足吧。

和桔梗那个面冷心热女人完全不一样，眼前这个巫女心冷如玄冰般。

薰禾听出来了鬼蜘蛛阴阳怪气的话，但她根本不在意，也不习惯用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来掩饰自己的假仁假义。

毕竟没人知道你救的这个人到底是好还是坏，如果因为这种理由而放任一条生命的流逝，桔梗肯定是做不到的。

或许桔梗是因为她本性善良，想要救苦救世才自愿成为巫女。

而她——则没这么多想法。

鬼蜘蛛很讨厌她这种过于纯粹较真的想法，越是纯粹的人越显的他肮脏丑陋。

在他眼里，一朵从淤泥中长出的白山茶是有罪的，裹着砂砾的蚌壳而诞生的珍珠也是有罪的，因为过于美好的纯粹招惹了妒恨的锁链，催生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毁灭欲。

她们的存在本就是原罪！！！

无尽的恶意缠绕在他心尖。

薰禾的手定在半空中，她转身看向他，被风扬起的发丝遮住了她一部分视线，“你想杀我？”

她的语气淡淡的，就仿佛是在询问你吃了饭吗？

鬼蜘蛛阴恻恻的讥笑，“伟大的巫女阁下，你看现在的我有这样通天的本事吗？”

薰禾闻言，迟迟没有动静，无奈之下叹了口气，站起来。

将细碎的发丝收到耳畔，并以俯视的角度看着他，表情无悲无喜，“好好珍惜现在的日子吧，你的伤太重了，没几天可活了，走之前安分点就当赎罪了。”

这是一个纯粹的恶人。

无药可救，无药可医……

“多管闲事！”鬼蜘蛛恶狠狠的看向她。

讨厌她这副面孔，讨厌漠视的无动于衷。

薰禾无意再和他说下去，扭头提起篮筐挎在手臂上。

倏然。

山洞外响起‘刷刷刷’的声音，暴雨来临的毫无征兆。

她出门并没有撑伞，看样子只能暂且晚点回去了。

薰禾直接找到一处狭角席地而坐。

鬼蜘蛛忍着伤口撕裂的疼痛，侧过头去看她，“你和那个叫桔梗的巫女还真是浑然不同，至少她会装，而你……连装都不屑装。”

薰禾靠在阴冷的石墙旁，双手环抱，闭目养神，语气淡漠道：“是吗，谢谢你的夸奖。”

“呵呵……”

鬼蜘蛛突然觉得她很有意思。

桔梗看似表面清冷强大，实则偶尔也会露出孤寂的神色。

她……至少表面看似温柔内敛，实则内心如磐石般坚韧冷血，距离感十足。

薰禾这几天灵力消耗太多，到底是有些身心疲倦了，索性也就靠墙小眯了会，呼吸逐渐平缓。

鬼蜘蛛瞧她居然直接睡着了，愣怔了几秒，本想讽笑一声的，却凝视着她有些疲惫、脸色苍白的睡颜，默不作声地又咽下了这抹冷笑。

真是让人讨厌的巫女！

心中的恨意疯狂席卷，一个疯狂的想法堆积在他脑海里。

……

桔梗自从回村后，和犬夜叉的关系也愈发亲密。

那日她和枫在岸边看见他两抱在了一起，枫为桔梗姐姐有了爱人而欢喜。

一旁的薰禾皱眉不解道：“明明我们和犬夜叉关系也不差，怎么没见犬夜叉抱过我们啊？”

枫：“？？？”

薰禾姐姐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枫意味深长的看向薰禾道：“犬夜叉为什么要抱我们啊？他喜欢姐姐，想和姐姐在一起，他的喜欢不同于我们，他的喜欢是对恋人的喜欢啊！”

薰禾大脑一片空白，周遭的声音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啊——？”

她难以言喻的扶额，“枫为什么不早说啊，我真不知道…他们是这种关系。”

“我以为薰禾姐姐看得出来呢。”枫无辜的摊手。

薰禾觉得实在尴尬，扭头直接走掉了，结果因为走得太急踩到苔藓还滑了一下身子。

“诶！薰禾姐姐！你的御守忘记拿走了！”枫在后面追着笑。

原来薰禾姐姐这么纯情啊！

……

剩下的几日里，还是由薰禾来给他送饭的。

鬼蜘蛛倒是不怎么冷嘲热讽和说一些荤话了。

麻烦的就是他经常会问桔梗呢？

以及她今天干了什么之类无理由的话，不过薰禾想着估计是他一个人在山洞里太孤独了，很想知道外面世界的纷纷扰扰。

她很耐心的回复了他这些无厘头的话，也从不会觉得厌烦。

她偶尔还会将她的一天的经历通过诙谐的语气说出来，虽然很生硬，还经常冷场，常被鬼蜘蛛嘲讽说她没有讲段子的天赋，不过她根本不在意这些。

由于洞内太过阴暗，薰禾还会用灵力幻化成彩色的灵蝶环绕在鬼蜘蛛身旁，虽然看起来蛮诡异的，但至少……把她自己逗笑了。

“这是什么？”鬼蜘蛛问道。

“我的灵蝶，用来传递消息的。”

“太亮眼了！快拿走！”

鬼蜘蛛很是抗拒这个闪着透明彩色翅膀的蝴蝶。

薰禾无奈，只好收了灵力，蝴蝶瞬间消散开来，化为星星点点。

突然，她好似听见一声赤乌鸟的鸣叫声，待她走出洞外再回来时，眉头轻拧，神色略显凝重。

薰禾也不多说，只是默默地蹲下收拾起饭盒。

鬼蜘蛛眯眼冷讽问道：“怎么？看你的表情跟天塌下来了样。”

她的眉头浅浅松下来，抬眸看向他说：“今后我便不会再来了，以后桔梗和枫会替我照顾你的，说实话你比我想象中的命还要硬，希望你以后说话可以注意点，不要随意对桔梗和枫说一些难听污秽的字眼。”

鬼蜘蛛闻言，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头昏眼花，他胸口剧烈起伏，怒极气脑道：“终于忍受不了我这样的人开始给自己找借口推脱了吗！”

薰禾倒是没想到鬼蜘蛛反应这么大，不过他的话对她来说无伤大雅。

毕竟她从不跟死人争论什么，他的身体器官已经开始衰败，如今只是苟延残喘度日罢了。

“抱歉，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这里不是我的久住之地，不过临走前我可以把自己的御守送给你，诚切的希望你好好养伤，至少对明日抱有期待。”薰禾将手上的御守放到了他身旁。

她款款而行的背影，落在了他不甘与夹杂着恶恨的眼眸里。

他望着她的背影阴翳狠戾，杀意露骨道：“我恨你！薰禾！！”

他讨厌这个巫女，甚至恨她这样随意的将他丢弃于这。

薰禾步伐缓缓停下，转头硬着头皮看向他，掺杂了浑浊不堪恶意的眼神，心中倏然一缩。

为什么？

她明明救了他，他却为什么要恨她？

她不明白，也想不通，但她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了，随即转头毫不犹豫的离开。

薰禾走得很急，丝毫没有注意到山洞内的结界开始逐渐变弱。

徘徊在山洞外的鲜红妖气逐渐蔓延进洞内，无人知晓他们达成了什么协议。

……

桔梗除完妖后回到村子里，脸色有些苍白无力。

她的灵力竟然开始变弱……

她还能守护好四魂之玉吗？

这种迷茫和哀愁让她没有注意到面前的薰禾，直接撞了上去。

薰禾被撞得直接歪了歪身子，索性平衡性较好，立马稳住了。

桔梗连忙收敛起迷茫之色，扶起薰禾关心问：“抱歉，刚刚我走神了，没事吧？”

“没事，倒是你桔梗，你怎么了？神色这么苍白？是除妖时发生什么了吗？”

桔梗抿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说，但薰禾看她这副模样，估计不是很想说，也没有逼问。

她直接吐露出自己马上离开的消息，“对了桔梗，我来是和你做道别的，神宫那边传来消息，西国和豹猫一族的战乱即将要蔓延过去了，我得回去，多则半年，少则一个月我便会回来。”

枫这个时候跑过来拉起薰禾的袖子，不舍道：“薰禾姐姐要走了吗？”

“是啊枫，不过枫要跟着你姐姐好好学习巫术哦，届时枫也会变得很厉害的！”她笑着揉了揉枫的头。

桔梗唇角微翘，掠过一抹优雅温柔的笑意，她牵起薰禾的手，“路上小心！薰禾。”

桔梗用最简单的动作和语言代替了离别的苦涩。

薰禾第一次觉得有些无措，脚似乎被黏在了土壤里，动弹不得。

风意卷动着两人的碎发彼此纠缠，她上前直接抱住了桔梗，一股冷冽清香的味道充斥在鼻翼前，似乎吹散了所有不知名的复杂情绪。

“你也是，好好照顾自己！”她回道。

她们彼此无声拥抱，诉说着这段短暂难忘的友谊。

犬夜叉在这个时候突然从树上跳下来，很没眼力见的打断了两人。

他嚷嚷道：“喂！薰禾！我会好好照顾桔梗的！你就别操心了！”

薰禾眼皮一跳，扶额看了他眼，不想多说什么，这个半妖傻傻的，也不知道桔梗看上他什么了。

算了算了，有他在村子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她笑着和在场的人点头示意后，一个红色的尖嘴鸟从天而降。

枫有些害怕的躲在桔梗身后，歪个头脑偷看着。

“镜——我们走！”

薰禾没有回头，只是一步一步地走到妖怪的羽翅上，镜煽动翅膀，慢慢升空。

她抬眸间，不少村民们向她挥手，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见她所熟悉的村子和人在视线里逐渐变小，像一根线被慢慢收紧，直至化为黑点再无影。

……

桔梗在送走薰禾后，微微垂下眼，闪过一丝微妙的神色。

刚刚在拥抱时，她……似乎没有听见薰禾的心跳声——

她…好像没有心脏……

可这怎么可能，人类没有心脏是不可能存活的，那薰禾是怎么回事？

妖怪？

但这似乎更不可能！

她身上的气息和灵力太过纯粹干净了，那是属于巫女的灵力，她的确是个完完整整的人类。

桔梗有些头疼地扶额，犬夜叉以为她是为薰禾的离开而难过神伤。

吃醋般哼唧唧：“你倒是和薰禾那个女人的关系蛮不错的啊！”

桔梗抬头有些失语笑了笑，扑向他怀里，“犬夜叉，她和我是彼此最了解对方的人，我们都希望对方能过得更好，这和对你的感情不一样，如若可以，我希望我们以后的每一分每一秒，就这么——永不分离……”

犬夜叉的耳朵瞬间竖起来。

桔梗乌黑的长发扫过他后颈的绒毛，带来了一阵酥麻，他的脸也被烧得半透明，整个人仿佛置身于温泉当中浑身发软。

犬夜叉伸出双手环抱住她，小声应和道：“噢。”

我也是呐…桔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