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界 第73章 理由

赵吉檀正脸爆出来得很突然，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谁都以为几个月前关于‘陈露淇在国外野//合’这种桃色新闻应该很快就会彻底消失，这在陈露淇过去铺天盖地的黑料群中连个黑点都算不上，不过随着赵吉檀的正脸被曝光，他是赵宣之子，曾经的赵氏集团究竟害了多少人误入歧途的种种，都一并重新进入公共视角。

从赵宣用精神病来保释赵吉檀那一件事起，赵吉檀教唆某受害者跳//楼，他们全家一起逃到香洲岛……这次舆论讨论之广之烈，已经远远超出了许多业内人士的预期。

赵吉檀从回蓟京工作起，就陆陆续续地攒了点钱，然后托人给当时的受害者遗属带去了一点，不过距离赵宣卷走的金额，仍然差着十万八千里。

像赵宣的这种事本来就是绝对不能做的，一旦做了，就后患无穷，挨骂也是没办法的事。

舆论从起到爆发都形成得很迅速，等被人发现时，这种东西已经瞬间登顶，从赵吉檀到陈露淇，连带着当时接收了赵吉檀给他工作的天和，三方无一幸免，一齐接受公众审判，都齐刷刷地跪下。

这事一出，谢舟桥就连夜致电天和公关部，接着双方就惊讶地发现这原来不是他们之中任何一方想出的玉石俱焚之策，起因是陈露淇的一个狂热粉丝——恼羞成怒。谢舟桥和天和公关组的组长当场朝着彼此大笑了三声，都觉得命苦。

《潮汐上》被叫停了三天，天和在这段期间疯狂地开会，开数不完的会。制作、宣传、公关……所有人一起女蜗补天，顺便吃瓜。

一别经年，赵吉檀依然可以轻易引领舆论的时尚，这就是天赋。

但他想自己也成长了，放几年前赵吉檀现在恐怕又想死了，可如今他很平静，闲言碎语穿过他的脑子一点痕迹也不会留下。他这种情况肯定是不能回去继续工作了，赵吉檀一直在剧组的酒店里待着，他什么都懒得想，一直在看各种各样的电影。

一切都糟透了。这种无休止的灾难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就目前形势来看，陈露淇注定会被踢出剧组，且必须赔付给《潮汐上》一笔不菲的赔偿金。不，应该不只是《潮汐上》，这一次对陈露淇代言商品公司商誉的打击是毁灭性的，他的个人品牌价值从事出那一刻就开始急速跳水。

陈露淇开完一天的视频会后回来找赵吉檀，结果却没在房间里找到人，等四处都转了一圈后，才发现赵吉檀正翘腿坐在马桶上，手上点了根烟，现在正一缕缕地飘向窗外。赵吉檀两臂间的衬衫袖子都挽在了肘间以上，收腰的黑裤子不仅显得腰极其的窄，腿更是惊人的长——而赵吉檀，不光会抽烟，那姿势一看简直就是令人诧异的娴熟。

陈露淇认识了赵吉檀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豪迈的坐着，一脚蹬在马桶上，另一条腿则垂下来，地上已经零零散散地飘了七八个烟头。

陈露淇进来时赵吉檀抬眼看了看他，接着看他站在原地不动，立刻挥手朝他轻飘飘地说了一声：“把门关上！”

都事已至此了，一会要还因为吸烟把房间里的烟雾报警器点燃，那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陈露淇伸手关门，关完靠在门板上，倏尔也跟着吐了一口气。洗浴间一共就这么大，就算赵吉檀提前开窗通风，那股烟味也很难完全排空，那么窄的一个空间里，结果满室飘烟，陈露淇抬头望着眼前这一连串不着边际的雾，即刻就有一种马上就要和赵吉檀一同溺//毙时的胸闷感。

那要一起死吗？都走到这了，那也不能就这么死了吧！

那肯定是不能死的，陈露淇自从演完《肖夏》之后，只觉得豁然开悟，神清气爽。他觉得生活本来就是一种煎熬，但迟早有一天会过去的。

活着吧，算了、不如去死，怎么能去死呢？人生肯定还有其他的希望……

赵吉檀悄无声息地抽完了半盒烟，又准备从盒里再摸出来一根时，心中忽然一阵反胃，接着就情不自禁地咳嗽出来，撕心裂肺得像是要把五脏六腑统统哕出来。他始终觉得自己的脑子还是清醒的，赵吉檀不觉得自己精神失常了，他的脑子一片平静，但他的两只手和躯干却都在不可抑制地全部颤抖起来，不管赵吉檀再怎么觉得‘怎么可能呢？’他明明非常镇定……但他的全身都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混沌，很快赵吉檀的眼前就看不清什么东西了。

陈露淇看了他两眼，伸手过来扶他。

这是一副精彩绝伦的神降救世图，赵吉檀瘫坐在地上，但他不想被陈露淇拯救，他不想只能抬起头眼睁睁地看着陈露淇过来，自己却毫无办法。

他不想大吼大叫，也不想嘴里吐出什么恶毒的话来，但就是全身都提不起力气，接着就是无穷无尽的迷茫。“我真的尽力了……”赵吉檀浑身痉//挛着开口，嘴唇靡动着道，“但怎么还会这样呢？……”

“是我害了你吗！”赵吉檀嘶哑着声音问他，窄小的洗浴间霎时间一片寂静。其实他最好就该在现实失声，赵吉檀一边想一边在心里问自己，所以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还能说话？他凭什么对陈露淇撒火呢……这难道不是变得和赵宣和柏丽椿一模一样了吗？

“那我不也害了你吗？”陈露淇苦笑道。没一会他也坐在地上，和赵吉檀抱在了一起，把自己的脸埋进了赵吉檀肩窝。

赵吉檀呜呜咽咽地悲号出声，也抱紧了他，眼泪没一会滚滚而流。

“我真的绝望了……”赵吉檀说，“为什么每次都这样？为什么每次都这样呢？我越想做什么什么就不可以！为什么每次都这样呢？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怎么就没有一次可以得偿所愿呢？他硬着头皮往前走要挨一巴掌，如今杵着不做选择也不成，赵吉檀做梦都想不到有朝一日事情发展至今，竟然是因为陈露淇的一个狂热粉丝……

他可以去对那个粉丝说‘不对！你误会了’‘你真的误会了……’‘我们俩虽然在一个房子里共同吃住，但真的是最纯正的兄弟情谊，我们俩没有任何不轨的行径’——吗？

天地可鉴，他和陈露淇真的是清白的！赵吉檀真的以非人的意志克制了自己，虽然他也喜欢陈露淇，但他从来没对陈露淇有过一丝的非分之想！

赵吉檀只要一想到陈露淇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商业价值超级大跳水，眼泪就在瞬间狂飙，这不单单只是一件事，在这背后牵扯了太多的人，赵吉檀觉得自己即刻就要在这种压力下窒息了，他背不动了。

这好像一个已经被人精雕细琢多年的艺术品有一天忽然被不懂事的小孩‘啪’得一声就打碎了，而一切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守门人太粗心。赵吉檀就是那个干了大坏事的守门人……

陈露淇听他抽抽噎噎嘴里含糊地不知道在说什么，伸手上来帮他揩了一把眼泪，接着就感觉赵吉檀在下一秒把自己抱得更紧了一点，彷佛在投桃报李。

饶是当下情形不对，陈露淇也没忍住，出奇地又笑了一声。

“你哭吧，哭得再大声一点。”陈露淇拍拍他的后背，安慰道，“哭完就好了。其实这也没多大的事……”

他还没到对自己的演绎事业已经看重到如此地步，没那么看重，就远不到了崩溃的地界。虽然后续一系列的赔偿和挽救——这些想起来就让人头大，但陈露淇反而在心里又松出一口气。可能这就是老天也在暗示他，之前的休假还没完成，现在他可以再休息一段时间，用更多的时间来考虑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陈露淇在很多地方都能保持这种非常人的淡定，林琐说他不在乎，戚红也说他不走心，是的，他们都没有说错，陈露淇并不在意这些。能干就干，不能干就走，陈露淇最初来演戏就是‘撞’上了，吕姨说他长这么大，竟然连一次蓟京都没去过，这可不行！所以陈露淇才来了这里，稀里糊涂地出演人生第一个电影，又稀里糊涂地得奖，从和林琐解约时，陈露淇就想干脆直接回香洲岛算了——可能他就是和蓟京不和，和蓟京人更不和……

但身边的人都劝他说‘这多可惜啊’‘来都来了，影帝都拿下了！这说不准是老天也在挽留你呢’陈露淇被那句‘连老天也在挽留你’打动，就又稀里糊涂地演了几年戏。

得大奖和被人夸奖都对陈露淇不具有太多的意义，这种东西和钱一样，哪怕堆成山一样摆在陈露淇面前，陈露淇也一样矫情——他想说自己早就已经有很多了，现在他不看重这些。

偶尔让他惆怅的是原来蓟京还真的挺大的，他来蓟京四年多，竟然真的一次都没偶遇过赵吉檀，更没机会看赵吉檀见到自己立刻抱头痛哭，跪下忏悔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