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界 第70章 片场风云

《潮汐上》正式开拍后不久，在蓟京郊区的那个拍摄基地就被全封闭起来，网上对《潮汐上》的开戏又陆续讨论了几次，但很快又被其他即将就要上映的电影和影视剧夺去目光，《潮汐上》至此进入了较为平静的一段拍摄章程。

赵吉檀当跟组宣传，作息就和演员一样，每天还是得跟着拍录各种花絮，写速报，编新的宣传方案，唯一的福利大概就是偶尔闲的时候也能瞥两眼拍摄现场，一抬眼就看见黄允珃和陈露淇一样被戚红刁难，得熬鹰似的反复修改动作和语气——赵吉檀的心也会好受许多。

在工作中就是这个世界上没人在享受，都在被折磨。赵吉檀逐渐更觉得自己宛若在痛苦中变/态了，一切对他来说都淡如湖水，没什么不能克服的槛。

他倒是偶尔还和黄允珃会打个撞面，但黄允珃实在不想看见他，每次一见赵吉檀就头也不回地转身。情有可原……赵吉檀也安慰自己，这也是没办法的。

在《潮汐上》中，廖幡最后还是为了翻案走入灰色地带，等一切尘埃落定后，仍会受到最终的审判，有一段戏就是何耀景和廖幡在看守所的对手戏，何耀景问廖幡‘后悔了没’，而廖幡则说不出话来。

廖幡和何耀景作为这部电影当之无愧的两大男主，他俩的对手戏无疑是重中之重。让陈露淇来演何耀景也还好，最多就是端着，时刻表演出一丝淡淡的、矜贵的菁英感。不过总得来说，何耀景比起廖幡来说还是好演的——起码这个人物的内核是稳的，哪怕前期何耀景一度被人怀疑为最后的幕后boss，但也只是更加的反映出何耀景内心坚定的人格魅力。他的光辉简直可以飘洒到这部电影的每一个角落。

但廖幡就比较难处理了。他是典型的戚红式男主。人物在每个不同的阶段都无比笃定着某一种信念，但这些阶段究竟要怎么演才能流畅地过渡下来，这就要完全来依仗于演员的理解了！

黄允珃会去争取廖幡，一来可能确实也因为廖幡本来就是《潮汐上》的一番，二来谁能说这不是黄允珃也认为自己应该试着挑战一下才作出的勇敢之举呢？

不过廖幡……如果不是为了追求人物的多层次性，演这种复杂又闹心的角色——真的没一点好果子吃。最有可能的结局就是费老半天劲也拿不准导演心中的那一丝喜好，然后全盘皆输。

虽然人物是复杂的、阶段的、不好理解的、难以掌控的——但只要拍电影，廖幡就必须得是一道流畅的菜，不然是不会有观众买账的。

这一点戚红知道，陈露淇知道，黄允珃自然也知道。

戚红在磨主要对手戏格外的精细，他单是为了挑演员都费了那么久的功夫，在拍摄中绝对是要把演员发挥到最大化的，尤其是在对手戏和**时，戚红的指导描述更是已经飘忽成了一种境界——“你知道你自己是后悔的吧？你后不后悔？每次拍摄前你得先问自己一遍你到底后不后悔，但是谁知道你后悔还是不后悔呢？只有你自己才知道你是后悔的，还是不后悔的！没人能帮你决定！”

因为拍摄许可证和场地的关系，《潮汐上》的剧组必须先从最后的**开始往前拍，然后才能去下个片场补前面的刑侦环节——主演就是一时没法很好的酝酿情绪——那也没办法，就只能硬酝。

入场不到一周，黄允珃已经以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一圈。整个人的精神都已经萎靡了。

其实他根本什么都没做，不过大概从进组的那一刻起，原罪就已经产生了。李维偶尔来片场看下进度，不过每次都带着焦虑而来，说亲爱的，你可得努力啊！你要是不努力，万一要是让陈露淇压番了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这真是孽缘……李维在背后怂恿黄允珃蛐蛐陈露淇的时候，赵吉檀刚好在门里放下拍摄器材。赵吉檀在门里等李维絮叨完，自己才慢悠悠地走出去，黄允珃在原地发愣，一回头看见赵吉檀登时刻脸色大变。

“你能不能别每次都这么不合时宜的出现？”黄允珃阴阳怪气地冲他翻了个白眼，哼声道，“真没礼貌……”

赵吉檀看了他一眼，说：“可我什么都没听见啊。”

“……”

“你俩刚才说什么了？”赵吉檀问他，“说了什么我不方便听的东西吗？”

黄允珃当即语塞，但一看赵吉檀悄悄捂嘴，再次狂躁起来，怒指向他，道：“你！”

“我怎么了？”赵吉檀朝他眨眨眼，笑眯眯地问道。

“我真讨厌你。”黄允珃恶狠狠地冲他道。

“干嘛不讨厌李维呢？”赵吉檀劝他，“我总比李维好多了……”

黄允珃头也不回地走了，冷笑一声：“一样的货色还分什么好坏？你们都一样令人讨厌。”

赵吉檀：“……”

等赵吉檀一回组，其他人还在争分夺秒地剪视频，看赵吉檀回来就相继打一个招呼，接着大家一起额外加班，只在周围时不时地哀嚎一声，说我命真苦。跟组真是百害而无一利，除了身心俱疲，没人能想出另外一丝的优点。

赵吉檀随即失笑，但自己一想也觉得这么笑实在太疯癫，当即又摇了摇头，坐下继续改方案去了。

陈露淇会在晚上照例悄无声息地摸进赵吉檀的房间，拿着《伊索寓言》来让他给自己讲一千零一夜。不管白天拍成什么鬼样子，陈露淇晚上九点之后都绝不加班，洗完澡就过来硬要和赵吉檀挤一张双人大床，并美名其曰——‘安全感’。

只要对方还没说no，那就意味着自己还有无限可能。哪怕对方真的说了no，那也就是自己得考虑换个对策了。陈露淇毫不在乎赵吉檀怎么看自己，每晚到点就来，偶尔还给加班的赵吉檀捎来夜宵。

赵吉檀真切地认为他和黄允珃简直就是两种生物，不管哪一种都不太得劲，他俩最应该做的当务之急把彼此的性格糅合在一起，这样才能不要太紧绷，也不要太松弛。

陈露淇给他念《蚂蚁和蚱蜢》的故事，绘声绘色地给赵吉檀描述了一番作为一只过于勤劳、每天都在努力积食、以此来过冬的蚂蚁——最后是怎么累死的。

“你没有看过那个动画片吗？”陈露淇讲完之后就问他，“蚱蜢一边拉小提琴一边对蚂蚁说：蚂蚁蚂蚁——就让其他的蚂蚁去工作吧！它一直在跺脚，然后拉小提琴——”

“不是蚱蜢才差点被饿死吗？”赵吉檀问。

“是差一点。”陈露淇说，“不过最后不是还有蚂蚁女王的接济，最后它又活过来了啊！这说明天无绝人之路……”

“……”赵吉檀拉起被子让他早点晚安。

陈露淇安详地躺下，两手交错放于腹部，朝赵吉檀睁眼道：“别加班了。明早再说吧。你不可能做完的。你就算今晚加班赶出来了，等明早风向变了，一切又打水漂了。”

赵吉檀看了他一眼，忽然轻声朝他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愚蠢，所以才选了这一行？”

“……这是栽赃。”陈露淇无语道，“你不要泼我黑水！”

赵吉檀说完就回去继续赶工了，陈露淇直挺挺地躺着，又过了好一会，才确信刚才那句疑问大概只是赵吉檀想让他闭嘴所以才出此下策。他从床头探头瞄了赵吉檀的背影一眼，接着再次躺下，开始反问赵吉檀：“你怎么不好奇我是怎么开始这一行的呢？你怎么对我一点都不好奇呢？你难道不觉得我也充满了秘密吗？好多人都想采访我呢……”

赵吉檀觉得好笑：“他们想采访你什么？”

“（我有太多值得一提的东西）”陈露淇一本正经地回答他，“（譬如我对头发的保养良方。工作四年以来我天天日夜颠倒，洗剪吹烫不断，但始终保持一头秀发）”

“那让你保持如此秀发的秘籍是什么？”赵吉檀随口问他，但他手上的东西也马上就要结束了，很神奇的一点反而是——有陈露淇在一旁吐黑泥，赵吉檀的工作效率却不降反增。

“（我呢）”陈露淇眨眨眼，下一句话张嘴就来，“（我个人的观点呢，首先是要保持好心情，想吃就吃，想睡就睡啊）”

赵吉檀忍不住笑了一声，无奈地冲他摇了摇头。

“（其次是少操心……我们有计食计，没计食泥啊！）”陈露淇喃喃道，“（有你组长在操心，你就用不着操心啊，你组长总不想让天塌下来吧，就算塌下来也是他要先第一个上去顶啊）”

“看来戚红对你还不够严格……”又过了一会，赵吉檀合上电脑，走过来朝陈露淇抿嘴笑道，“竟然还让你有时间琢磨这个？”

陈露淇在沉默中闪避了他的攻击，而后摸了摸肚子，轻叹了一声：“（饿了，好想吃烤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