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界 第54章 戚红

四点半他们正点到达这趟列车的终点站，赵吉檀背着包还没走两步就被身后的陈露淇一把抓住包上土狗。陈露淇抓住它也不说话，不说话也不撒手，赵吉檀没敢轻举妄动，等车上的人大多都散下去以后，他俩才慢吞吞地走出车厢。

“你定酒店了吗？”陈露淇侧身问他。

当然——但赵吉檀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就试着稍微用了一点力，想把那只小狗从陈露淇手里拯救出来。不料陈露淇攥得死紧，不仅牢牢抓着，还把赵吉檀又拉到某个周边玩具店，随手一指又是数不清的地区限定yukio。

“我给你买个纪念礼物吧？”陈露淇一边说一边自然地搂上他的肩膀，完全是把赵吉檀挟持进店。

“你要干什么？”赵吉檀有一点轻微地崩溃道。

“我没定酒店——”陈露淇注视着他的眼睛，自己的眼睛也轻轻眯起来，貌似在盘算赵吉檀松嘴的可能——

“不行！”赵吉檀想也不想就道。“我给你买限量款。”陈露淇立马转眼商品店，琳琅满目地全是特大号yukio。

“我自己买……”赵吉檀说。

“我不想睡大街。”陈露淇也说，“我来得太匆忙，没有地方可以睡觉了。”——这当然是假话，楚衔青都把他叫过来了，当然会热情洋溢地叫他干脆来住自己的小别野——

“我给你买。”赵吉檀说。

“节假日临时定酒店太破费。”陈露淇一边说一边把他拉到一个黄色星星的货架，又一边毫不吝啬地赞美道：“哇，哇，好可爱的星星……”

“不——”

赵吉檀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陈露淇又若无其事地说：“你定得肯定是双人床——其实大床间也没什么，我们俩是兄弟嘛！”

赵吉檀：“……”

赵吉檀：“你在说什么……”他都不知道陈露淇是怎么说出这些话来的！

“我是你的哥哥。”陈露淇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点头道，还试图给赵吉檀催眠，“你是我的弟弟。哥弟睡一张床太正常了。你没有必要太——做贼心虚？”

“你……”

“kk！”不等赵吉檀再说点什么，楚衔青已经头戴着红黑菱格方巾，穿着duang大一只的黑色羽绒服在商店外朝他兴奋地打招呼。她看见赵吉檀也愣了一下，但随即又眼前一亮，笑眯眯地伸手过来给他打招呼。

赵吉檀也想不到《面前之月》的编剧居然是个这么年轻的小姑娘，楚衔青写《面月》时——只有十七岁。

“如果你不能收留我的话，那我就只能和她一起睡了。”陈露淇讲得真情实感，差点让楚衔青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你在说什么……过分了啊！”赵吉檀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么冒犯的话，当场吓得一跳，反手就扭压住陈露淇，想让他赶紧朝楚衔青道歉。

平时说话倒是比这个还狂野许多的楚衔青：“……”

她一边后退一边摇手，讪笑了几声，但也看明白了，立刻配合着陈露淇连连点头：“是，是，这个时候还把你叫过来实在是考虑不周，酒店都订不到了——你看这事闹得——小——”

“赵。”陈露淇为她补充称呼，再次强调，“这是我弟弟。”

‘牛逼’。哪怕早已了解陈露淇本性，楚衔青仍忍不住在心中为他鼓掌。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她甚至已经脱口而出——

“小赵，你会收留他吗？”楚衔青楚楚可怜地看向赵吉檀，双手一撑就开始卖萌。

赵吉檀在她的攻势下节节败退，抿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直到赵吉檀办完入住后还在生闷气，他拿着陈露淇的护照原地转了两圈，然后就冷着脸来到陈露淇床边，深呼吸了两次后就‘啪！’地一声扔在了他旁边。节假日酒店是真的不好抢，赵吉檀提前订也就只能抢中双人床，合适价位的大床房早就告罄。陈露淇一边回消息一边收护照，完全没注意赵吉檀竟然生了一场如此气势磅礴的气。

赵吉檀叉着腰：“……”

不过陈露淇说到做到，给他和楚衔青一人买了三个特大号yukio，赵吉檀一回头就能看见他们仨像皇帝一样雄踞在自己的床上，他实在没眼看，干脆就回去给它们一并拉上被子，眼不见心不烦。

过了一会陈露淇就说自己要去便利店，问赵吉檀还有没有想要的。赵吉檀也是直至此刻才意识到他真的是说走就走，身上除了证件什么东西没拿，包括换洗的衣服。

赵吉檀在有一瞬顿时又感觉滑稽。他想他的人生怎么会真的这么荒谬，运气全点在让人根本意想不到的地方，好运气也会变坏，再次变成赵吉檀无力招架的东西……

但好在——赵吉檀还有工作，不管怎样他都还有一个可以打发时间的东西，没多时赵吉檀就从包里拿出平板，强行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戚红过去的电影上，而不再想七想八。让逐渐脱轨的东西走回秩序唯一的办法就是重新建立秩序，赵吉檀盯着戚红的电影没一会就看得出神，连陈露淇回来都没听见。

戚红最有名的一部电影叫做《秩序的红》，讲述了一个生活在社会底层人生无望的三无青年杜骏在周围人或甜蜜或教唆的话语下就稀里糊涂地走上犯/罪道路，直至伏诛那一刻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抓，临死还在口中惨叫着‘法/治/社/会’‘尊/重/人/权’的故事。全篇都在深刻表述着一个观点，即无知也是一种恶，无能的放纵会走向毁灭，而非自由。

《秩序的红》中关于城市建筑对比、人物情绪和长期处于压抑状态下的深色调的景深简直多不胜数，从先导一进，整篇电影的基调就已经蒙上了一层阴影。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戚红虽然格外注意人物的动机探寻，在摸索人物心路发展的步骤上异常严谨细腻，但《秩序的红》本身却并没有走上文艺抒情的节奏，反而每几幕镜头就会‘爆炸’一刹那，节奏一直在急速上升盘旋。

拍戚红的电影是很累的。戚红是圈内有名的j型大导演，进度表会精确到每十五分钟，拍摄前他会事无巨细的告诉演员究竟需要他们做什么，戚红鲜少在拍摄中出现灵光一闪，但他就像一条刻度明确的尺子，一旦演员不能达标，戚红就会对此毫不留情地训斥修剪，所有镜头都必须过标，不管这个演员在此之前付出了何等努力，只要无法达标，戚红绝不姑息。

《秩序的红》作为一个正常投资的电影，在拍摄期间也并未出现有演员的舆论风波、剧组资金失衡等问题的情况下，竟然在拍摄后仍连换了两版主演，戚红的恐怖早已不言而喻。

影片中的杜骏几乎每隔十几分钟就会承受一次崩溃，或大或小，他一绝望赵吉檀的心就揪起来，揪到最后心已经死了，可杜骏还在吼叫，一边哭着一边追逐自己的‘大事业’。他还不知道自己早已走向灭亡。

杜骏的绝望倒未必真是演的，也可能是真的悲从心来。

不过饰演杜骏的演员林原，如今也已经成为圈内赫赫有名的两**满贯影帝，戚红‘演员试金石’的名号登时可见一斑。

赵吉檀在不知不觉中就看完《秩序的红》，一边想自己以前从来不看这么刺激的电影果然是对的，一边又心碎得快要窒息，不自觉就为杜骏流下眼泪，有时候他甚至不觉得杜骏是无知的，每个人其实都是无知的，但人走上灭亡的道路——总是轻而易举。当一条生命放进几十亿的人群中时，它就变得无关紧要。

陈露淇从旁边给他递了瓶果汁。赵吉檀也顺手接了，接完才两眼带着零稀的泪珠，看见陈露淇没忍住打了个惊嗝。他哭得太汹涌，打嗝时根本停不下来，就只能一边掉眼泪，一边‘嗝’‘嗝’‘嗝’地肩膀耸动着。

赵吉檀又一次心死了。

“别那么真情实感的看电影啊。”陈露淇好笑地帮他捋捋背，说，“这都是假的啊！”

“你不懂……”赵吉檀低头扯过床头上的那盒纸巾，拿起一张平铺在自己脸上，至此陷入长久的沉默，“没事，别管我，过一会就自己好了。”

陈露淇忍不住又‘噗嗤’一声，接着一本正经地回答他：“不了。谢谢，我不打算那么做。”

赵吉檀：“……”

“你可以说我很烦啊！”陈露淇看着他闭眼隐忍的样子顿时间笑得更欢，依旧凑上去讨打，“天哪！我可是在忤逆你——”

“你真的很烦！”赵吉檀握着拳咬牙道，“你真的烦死了——！陈……”

但这句话不知道又在哪里戳中了陈露淇的笑点，他只在和赵吉檀对视两秒后，便直接哈哈出声，差点笑翻在床上。

也隐忍多时的赵吉檀霎那间也恶从胆边生，‘啪’地一锤捣向他。但根本不疼，对陈露淇来说不仅毫无杀伤力，甚至让他更觉得赵吉檀可爱，笑得更加停不下来。

赵吉檀：“……”

*[爆哭]桦加沙来了，希望一切平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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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