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界 第35章 灭顶之夏

lily说给陈露淇的办法很简单，那就是她俩结合约婚，事成之后lily靠陈露淇躲联姻，陈露淇拿钱送路佳出国，一边躲陈文庄的纠缠，一边下半辈子都衣食无忧。而等陈文庄死后，lily还会全力帮陈露淇拿陈文庄手上有关陈氏的股份，保他顺利拿下大头，然后——陈露淇转赠给她陈氏集团本家百分之八的股份。他俩就离婚。

只从合约内容上来看，lily别说赚得盆满钵溢，简直就是从天掉馅饼，陈氏集团本家百分之八的股份别说养一个路佳，就算是养一百个路佳都绰绰有余。可陈露淇表面上虽然是陈文庄仅有的一个孩子，但当时路佳和他分得实在太不体面，如果没有lily介入，也难保到时候陈家又会不会整出一个新的继承人来。而且陈露淇……根本没有继承一个集团的能力。

他对自己也算心知肚明，就肚子里的那点墨水，稍微拿去糊弄糊弄不学无术的二世祖还行，真要让他上商业战场挥斥方遒——那和让陈露淇去找死又有什么区别？

而陈露淇最怕的就莫过于陈文庄临死之前还想要纠缠路佳……他根本不敢赌。他和路佳出奇得相似，都是两株需要吸食别人才能绽放的菟丝花，靠着小打小闹勉强活着倒是简单，可一旦想长稳地活着——就几乎不可能。朝九晚五的工作养活不了他俩。陈露淇要想在短期谋获一大笔钱，机会的确是lily独有，即使lily骗了他，陈露淇也只能自认倒霉。

虽然在之前，陈露淇也偶尔会想自己今后的生活，但忽然有一朝，让他真正站到这个节点上时，陈露淇才发现自己从前想得远远不够……他应该去同意lily的建议。没理由不同意。其实陈露淇离开陈家后已经和很多儿时的玩伴失去联系，而lily——如果不是陈文庄这次刚好病重……

她可能也未必会提如此建议。陈露淇拥有的筹码太少，贸然入局还能占便宜的概率还不如让瞎猫遇见死耗子，可是呢。他又注定是无力抵抗此等诱惑的。

时间就是金钱，犹豫就会错失良机。

这是众人皆知的道理。陈露淇不想因为自己的优柔寡断而导致时机错过，如果他真的决定要送路佳走，那他就该拿下这笔钱，不管之后会发生什么。

就是……陈露淇实在没法一言全概自己所有的情绪，其实他早就想解脱了，只要干完这一次，不管结局好坏，事情总会有新的转机，他应该是有点期待的——但又似乎不仅仅只有期待。在陈露淇的人生中，会有如此纠结还是第一次，他从赵吉檀那回去后就一路走到海边，望着粼粼海面时，陈露淇忽然之中有点迷茫。

赵吉檀每天尽心尽力地在城市留下点自己的足迹，半个月后，法院宣告如期而至。赵吉檀虽然也准备了不少，但临要上庭还是难免有点紧张，而且他连这次的律师费都是咬着牙才凑齐的——实在也没什么其他的机会了。

他本来以为起码今天赵宣还是得亲自到场，然后看着自家的律师将他狠狠碾在地上，再等他求饶才露出猫捉老鼠那种似笑非笑的讥讽来——结果并非如此。对方律师一上来就出示代理状，赵宣至今还在外出差，因特殊原因实在无法亲临现场，全程都由指定代理人发言。

赵吉檀的心白跳了一天，等听见自己律师竟然还能就证据上和对方打了个来回之后，就忽然发现原来赵宣对他的轻蔑都是真的，他真的什么都没特别准备，对方律师手里最大的那份依仗就是二次鉴定的报告书，等赵吉檀拿出新的鉴定来之后，对方就只能不断否决，不停强调这并非‘指定医院’，证据并不可信。

赵吉檀：“……”

法庭上陈述时，赵吉檀因为背稿背得太熟悉，以至于对答如流，不管任谁看都不像是思维紊乱还没生活自理能力的无行为能力者，一审判决，法院当场驳回赵宣那方的申请。这甚至是一场没什么争议的宣告，但直到法官裁决锤落下的瞬间，赵吉檀仍觉得不可思议。

赵吉檀甚至感觉自己的全身都在无声颤抖，诉讼对他来说也算是家常便饭，小时候赵宣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和人打不同的官司，几乎没有输过，在很长一段的时间里，赵宣留给他的印象就是胜诉后不屑地笑，然后轻蔑地望向败方，嘴里嘟囔着：“不识好歹的东西……”

但现在——赵吉檀甚至不知道赵宣怎么会如此孱弱，他真的太蔑视自己……

庭审结束后，赵宣的律师就拿着电话出去了。赵吉檀的律师则过来和他握手庆祝，等一切都告一段落后，赵吉檀几乎情难自禁地跑回家，想要在第一眼就看见陈露淇，然后朝他庆祝！

真的，有那么一刻，赵吉檀只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在原地就打了个旋，轻盈得像是下一秒就会插上翅膀，直接冲入云霄。

下半年他就大三了，只要再熬过两年，从赵吉檀拿到信托的那一刻起，他的日子就再也不会那么艰难。情况也许就会改变一些……

赵吉檀冲上巴士时仍然兴奋，五月的香洲岛枝繁叶茂，即将入夏，抬眼一看到处都是生机盎然——绿树如茵。他想自己还是有一点幸运的，虽然赵吉檀仍想不通柏丽椿会为自己留钱的根本，也许是因为她还爱着他——但这一点赵吉檀每想一次内心就会震荡许久，过于庞杂的东西太容易把他本来就岌岌可危的世界观推翻，久而久之，赵吉檀就暂时强迫自己不再考虑这一点，一切就顺水推舟吧。

过去没什么好回忆的，但是现在……但是也许赵吉檀可以抓到未来。两千万意味着太多太多。赵吉檀在这一刻乍富，忽然就懂了那种为何有人一夜之间就能挺直腰板的豪气。

赵吉檀下了车就一路拐进陈露淇家前的那条小道，和吕姨刚好迎头撞上，吕姨手上还拿着菜，看见赵吉檀立刻停下来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呼。

“吕姨，下午好！”赵吉檀也兴奋地喊她。

“（看来有好事发生？）”吕姨从没见他如此兴奋过，当即又拍了拍他的手，挽着他一起上楼，说，“（来找kk？走，那我们就一起上去吧！）”

“我有天大的好事要说——”赵吉檀忍不住又说了一遍，两眼都亮莹莹的。

“（好好）”吕姨大笑道，“（kk就在楼上睡午觉，你把他叫醒告诉他！他最近衰得很……）”

随着他俩上楼，手刚放在防盗门上，就发现家里的门已经半敞，里面有人正在低声说话。赵吉檀霎时间和吕姨对视一眼，两人便不约而同地向后一退，但门内说话的声音还是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

“（我会和lily结婚的）”陈露淇说，“（年纪大了也是时候了，接了个婚也没什么，但你不许结）”

赵吉檀的全身一震，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路佳不满的声音就立刻顶了上来，呵斥道：“（不像话！你结什么婚？和谁结，真是年纪越大越不听管教了！我就是死也不可能让你和他们结婚！）”

原来不是听错了——赵吉檀的眼前发黑，一瞬间香洲岛的风就再也不宜人，反而变得酷热难耐，热浪一股一股地席卷了上来……赵吉檀感觉自己在顷刻间几乎无法呼吸。

但他不知道为什么——赵吉檀也不明白怎么会这样。

“（我和lily结婚后她会给我一笔钱，到时候你和吕姨就先出去等我……）”陈露淇不为路佳所动，只继续道，“（你要听我的。你不能和那个老板结婚，我已经找lily查过了，他现在就是有一堆的债务，还麻烦缠身——他不会真的给你钱的……）”

“（但是我会给你很多很多的钱……我向你保证——）”陈露淇朝路佳说。路佳却在下一秒就歇斯底里起来，她几乎是瞬间发作，胸口剧烈地起伏两三下后，便‘啪’地扇在了陈露淇的脸上，用手指在他脸上骂道：“（你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

“（你们为什么都是这样的人？）”路佳大叫道，“（我靠我自己送你出国，你不乐意，你找那群会抽筋扒皮的人乞讨，陈露淇，我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你在找谁要钱啊……他们会把你当成人看吗？你要得来钱吗！我只要嫁给赵宣，赵宣就能立刻给我一套别墅，他马上就能从他儿子那里把钱要过来了——这才是真的！这才是真的！我嫁给他，我给他*，就能拿钱，我乐意——）”

路佳在门里面容扭曲地挣扎道，“（我说了我把钱都留给你，你呢？你呢？）”

“（你就这么背叛我？）”她冲陈露淇连续不断地嘶吼道，像是一头负了伤的母狮般咆哮道。

“（我说了……）”陈露淇用力地道，“（那个钱你拿不到，他是个骗……）”

啪！

路佳又给他了一巴掌，陈露淇嘴里剩下的话一点都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