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界 第32章 片片涟漪

“你会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的。”赵吉檀始终执拗道。

“（谢谢你咯）”陈露淇抿着嘴笑了笑，又拍了拍赵吉檀的肩。

“……我们抱一下吗？”又过了好一会，赵吉檀才用蚊子哼唧的音量轻声道。

陈露淇的眼睫颤了几下，其实他应该是听见了，不然不会慢慢转过来，赵吉檀很快就和他对视，他俩的两条手臂都放在身前，很适合拥抱，一抬手就好。但不知道是春风中还缺了点什么吗？他俩竟然没人先抬手。

抱一下是可以的，当然可以啦，那用什么理由来拥抱呢——安慰失意的朋友？这个理由也不错——也说得通，可是要抱一下吗？

“我只是……”赵吉檀吞吐中艰难开口，想再为这个行为找点其他理由。然后陈露淇就凑了过来，羽毛一样稍纵即逝，过来轻轻地抱住他，又轻轻拍了拍赵吉檀的后背。他只抱了一下，勉强环住赵吉檀，但一点也不紧，赵吉檀向后一脱就可以轻松挣开。

赵吉檀也伸出手，用力地抱紧了他，把自己埋在了陈露淇脖子和t恤不重合的那块皮肤上，他一呼吸就有丝丝缕缕的热气飘到那里。陈露淇的身体在瞬间变得僵硬起来，一度想推开赵吉檀，但这回赵吉檀抱得太紧了。

如果心跳能听见声音，那此时陈露淇的心声早已如雷振鼓。

坏了，其实今晚他就不该跳出来的。陈露淇在赵吉檀的怀抱里稍稍拱了两下自己，接着无奈地闭上眼睛，但却不准备挣扎了。

这是一笔卖家买家都很称心的生意，拥抱售得挺值，也许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不过起码现在是令人怦然心动的。

赵吉檀好似在这里下定了什么决心，但他又不能确定，如果现在让他回去立刻挑衅赵宣，他当然还是做不到的，但如果是抗争赵宣……起码这次赵吉檀不准备让赵宣把柏丽椿留下来的这些钱全都拿走，即使是拿走，也要留下点什么才行。

“（其实我昨晚做梦还梦见你了……）”陈露淇嘀咕道。

赵吉檀没听清，等他一脸迷惑地抬头望向陈露淇时，陈露淇却忽然闭口不言，又摇了摇头，就把这事这么稀里糊涂地混过去了。

第二天赵吉檀挂牌去兼职展会翻译，几乎一整天都是跟在甲方附近，不停朝各种客户介绍产品。展会本身是个关于印刷包装的展会，几乎每走几步就有一个出售奇特包装的产品摊位，赵吉檀看着琳琅满目的礼物盒被不同的彩纸包裹，一度有种梦回小学手工课的感觉。

比起之前纯社畜要灵魂出窍似的服务，这次对赵吉檀来说的确更像是小学生春游——昨晚他和陈露淇抱着抱着忽然肚子咕噜叫，场面一度尴尬——说起来也是，他俩抱了快有十多分钟才忽然想起来‘这样不对’，本来想着将错就错，结果肚子又那么现实地叫了一声。

你说是什么理由才能让两个二十多岁的男人突然在夜晚相互拥抱？

赵吉檀只是回家后躺在床上一想，脑子里就即刻间敲锣打鼓，刹那间好似百鸟朝凤，他又激动又忐忑——再接着，就是所有情绪都经过一圈后身体上漫长的虚无感。他好像隐隐能察觉到陈露淇并不讨厌自己，他俩已经可以很亲密的靠近、一起过年——又或者抱在一起相互安慰，但仔细一想后却又挫败至极——因为即使可以这样，好像依旧也不能代表什么。

如果他俩中有一个是女孩的话，也许赵吉檀可以用‘这是爱情’来安慰自己，二十岁就是很容易小鹿乱撞的，而那条连接他和陈露淇之间的纽带——就是‘爱情’。可他俩是同性，就算陈露淇嘴上说着什么性别都可以啦，但其实还是不一样。

赵吉檀一边跟客户介绍着自己手上的那个包装袋，一边说：“是的——它是石头做得——石头纸，由石灰石的粉末和树脂组成——很不可思议吧？并不是所有的包装都是木头或者竹子做得……现在的世界千变万化。”

客户连连点头，说：“yes！yes！”放在他俩之间的那个咖啡袋样品被设计得独特异常，而且异常坚韧，即使用力去扯，也很难把那个包装袋完全撕毁。

石头粉末也可以做纸，世界不是一成不变的——虽然说是这么说，但石头纸包装目前也绝对不会成为销售的主流，它的造价和不普及都是供应商和买家必须要考虑到的问题。

不过在赵吉檀的肚子咕咕叫之后，陈露淇就立刻说现在是吃芒果的好时候，他俩可以一起去吃芒果冰浆——等赵吉檀下班之后。

清醒不清醒的活着这点且另说，赵吉檀几乎是瞬间就被说服，他甚至是只要想想那个场景，就会立刻感觉心神荡漾——和陈露淇一起吃冰浆——他还没和陈露淇一起吃过冰浆呢！

等他下班后陈露淇就会来找他……他俩又一起可以去吃冰浆……

这对赵吉檀已经是梦中的场景了。他实在不想臆想得太多。如果要他这个时候去寻思陈露淇是不是也有点喜欢他？他应该是喜欢陈露淇吧？那他俩可以在一起吗？——这未免有点太不切实际。只要哪天让路佳发现赵吉檀和赵宣是父子关系，他和陈露淇恐怕就能在瞬间成为死仇。

赵吉檀不相信还会有第二个选项等着自己。

展会结束以后赵吉檀就挑了张粉灰蓝配色的包装，装了一盒他在趁着展会午休的时候溜出去买回来的黄油饼干进去。赵吉檀晚上九点下班，展厅早已没什么人，但他走了没两步就被人从后向前扑了一把，下一秒陈露淇就冲他喊了声：“suprise！”还顺手从他手里把那个简约包装的石头纸礼盒拿走，嘴上念叨着“（这难道是送给我的吗？）”

“（让我看看这是什么……）”他拆礼物从来没有等回家再看一说，一摸是硬的浮雕饼干盒子立刻又惊呼一声，当即笑道，“（啊——是我最喜欢吃的曲奇啊！谢谢你啦）”

赵吉檀惊魂未定，但还是情不自禁地笑出来。

他俩沿街坐着吃冰浆的时候，陈露淇告诉他自己再过三四天，可能还要出去一次，这次要去某个与香洲岛毗邻的海岛，有千金要在海岛上度过自己的二十岁生日，他被叫去捧场。“是谁啊？”赵吉檀佯作不经意地问，实则眼睛早就不动了，直愣愣地盯着他脚下的那条驻车黄线。

“（lily啊）”陈露淇说，“（前不久叫我一起去喝酒的也是她啦）”

赵吉檀记忆中有她的身影，lily大小姐不仅貌美还出手慷慨，陈露淇有几次回来的时候赵吉檀刚好在帮吕姨撅豆角，从楼上向下一望，就能听见lily爽朗的笑声和她耳朵上那对堪称流光溢彩的钻石耳坠。

一般情况下，陈露淇都不会特地告诉赵吉檀今天他到底和谁谁一起出去了，但lily是个意外，她有次眼尖也瞄到了赵吉檀，当场就大手一挥，让赵吉檀也下来自己可以请他一起喝酒！

lily虽然行事疯狂，一喝酒还酷爱让所有人包括自己都喝到半死的状态，但总而言之还是一位多金的好顾客。因为大小姐的终究人生准则就是‘醉生梦死’——好一切好东西，倒不止是单纯地好男色——

反而是这种情况下还忍不住心想‘lily不会也喜欢上陈露淇了吧’的赵吉檀——才是真正的小肚鸡肠。赵吉檀只舀了两勺冰浆就觉得自己对不起lily，嘴里的东西立刻食之无味了。

“你们要一起去几天？”赵吉檀问。他心中一直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上天似乎在冥冥之中给他下了一条不祥之兆。

“（三到四天吧）”陈露淇说，“（等她的生日结束后我就立刻回来）”

“但是lily过生日不会只玩三四天吧？”赵吉檀说。

“（不管她）”陈露淇则耸耸肩，“（下周吕姨要过生日，我一定要回来给她过，吕姨今年六十岁啦！）”

赵吉檀真没想到他竟然是因此理由回来，当即一愣，梗着脖子又朝自己碗里的冰浆狠狠挖了一大勺塞进了自己嘴里。原来是吕姨……赵吉檀心虚得不行，闭着眼睛心想自己这回更该死了。

“（那个岛上手工的项链和手链都特别漂亮，我带回来送你做礼物好不好啊？）”陈露淇忽然凑过来朝他一笑，也不知道看穿了他没有，接着就问赵吉檀道，“（你喜欢什么颜色的手链？红色吧？你特别白，红色一定又显眼又吉利……）”

“别自做主张啊！”赵吉檀嘀咕道，“哪有人送礼前先告诉别人是什么的！”

“（你满意了我才能买啊——）”陈露淇蹙着眉头理直气壮地道，“（我又没有钱！当然得买最合适的礼物——）”

赵吉檀还真的被逗笑了一声，眼睛一转就忍不住冲上去问他道：“那好那好，陈露淇，那我问你——你有钱之后还给不给我买礼物？——超级贵的那种！”

陈露淇看着他呼得一声就飘上来，脸在夜里被手机闪光灯和路灯照得别样白皙，搭眼一望甚至有种男鬼上身的精魅感，当即不禁一愣。

“（给你买啊）”陈露淇新鲜地笑道，立马说，“（我要是有钱了，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赵吉檀搅着芒果冰浆，嘴角没忍住轻轻上扬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