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界 第23章 晴天霹雳

“如果你是我爸就好了……”赵吉檀忽然自嘲似的叹了一声。如果真这样，那他小时候就能天天骑在陈露淇头上，也不会觉得自己缺爱了，也不害怕陈露淇会随时离开。

“……”再怎么少年老成，如今也才不过双十年华的陈露淇霎时间虎躯一震，瞠目结舌缓缓看向赵吉檀。“啊？”

“我随便说的。”赵吉檀喃喃道，“别太在意了。我想喝鸭屎香的气泡水。”

赵吉檀宣泄一会倒是自己开解好了，徒留陈露淇仍站在原地久久回味那句语出惊人的晴天霹雳，久久无法释怀：“……”

等陈露淇把气泡水塞进赵吉檀手里，他望向赵吉檀的眼神仍透着一丝诡异。

“谢谢。”赵吉檀接过来就道。其实完全没感觉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离谱的比喻。他还在想赵宣和路佳，从他从赵宣那出来时赵吉檀就已经听见风声，说他最近情场得意，赵吉檀试图回忆了一下自己看见他俩时他俩的姿态是否亲密，能不能说明路佳就是几个月前的那个人。

如果是，就说明赵宣还算得上‘长情’，如果不是……赵吉檀连陈露淇都不看一眼，他发自内心地为赵宣丢脸，只要一想起他，就会脸皮发红。

当时赵宣和路佳并排走，说真的，还真的很难分辨他俩的关系。其实想确认这件事也很容易，直接问陈露淇就行，路佳可是他妈，他俩关系再差也不会比赵宣和他更紧张了——但是，话又说回来了，赵吉檀拿什么去问陈露淇的**呢。

就算路佳真的被赵宣骗了，赵吉檀作为罪魁祸首的儿子，再这么假惺惺地去找陈露淇求证，不会显得更好笑吗？赵吉檀只要一想到自己要向陈露淇问‘你妈妈最近的感情问题怎么样？会不会遇到渣男？你一定要提醒她千万小心啊’——就实在觉得幽默。

何况他也有私心……

赵吉檀这一天的心情马上堪比过山车，他现在甚至不觉得悲伤也不觉得愧疚，只觉得自己卑鄙无耻。就算赵宣和路佳的事注定要披露，那赵吉檀也希望是在年后……即使这样了，他也还是想和陈露淇在一起过个年。

陈露淇越想撬开他脑壳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赵吉檀越不敢和他对视，捏着气泡水连连败退，头已经深深地埋在了肩膀了。充分地将‘做贼心虚’四个大字贴在了脸上。

“（你刚才碰见了什么人吗？）”陈露淇半蹲在他面前，眼睛突然眯起来问。

“没有啊。”赵吉檀一边低头一边把他推开，嘴上嗫嚅道，“是你太近了。”

陈露淇好笑地望着他。赵吉檀推开他不久又悄悄抬头瞄了陈露淇一眼，他本以为陈露淇会追问什么，但也没有，陈露淇没一会就走开坐下了。他俩虽然坐在闹市里，周围全是小孩玩闹的声音，但彼此之间依然冷若冰窖。陈露淇撑着一只手坐在他旁边，又貌似被对街的几排超大型娃娃机所吸引，那里和扭蛋机一样人气火爆，时不时就有人带着大号娃娃满载而归。

赵吉檀想，其实就连自己现在正试图揣测陈露淇心意的某种行动都是一种幽默。

或许柏丽椿也像他这么努力地想要理解过赵宣吗？赵吉檀希望她没有。

“去抓娃娃吗？”赵吉檀一边看向陈露淇一边问。

“（我可以去抓娃娃，但最好别上去是吧？）”陈露淇的目光还在某个大号兔子玩偶身上，一边看一边向赵吉檀随口道，“（你遇到路佳啦？）”

赵吉檀全身骤然一僵，差点捂着嘴叫出来。过了好一会才镇定下神情，若无其事地道：“什么啊，没有。”

“（bb猪，你有点搞笑）”陈露淇这才回过头来看他，一边摇头一边叹息道，“（你刚才的样子简直就好像在身上飘着一圈字——虽然我心事重重但你不可以看出来，这件事可能和你也有点关系，但我决定不让你知道——它一直在你的脸上循环播放）”

赵吉檀：“……”

“（但除了不许你追问之外，你的脸上还有一层字……）”陈露淇把手凑到了赵吉檀的脸颊上，还用力地点了点，接着就说，“（那就是——）”

他这个时候反而只说一半就停了，赵吉檀耐着性子等了他一会，也不见陈露淇回答，眉头不由得向上一挑，朝他问道：“是什么？”

“（那是路佳吗？）”陈露淇忽然指着他背后不确定地道，“（她旁边的人是谁）”

赵吉檀顺着他的话只向后一瞥，下一秒立刻火急火燎地转身过来，甚至一把抓住了陈露淇的脸，也强迫他低头挡脸。“（还真是路佳啊……其实刚才我是诈你的）”陈露淇喃喃道，接着又觉得奇怪，“（不是，我还没紧张，你在紧张什么）”

好在路佳和赵宣只是下来买某个最近火爆的甜点，没一会就排入长队，很快又和他俩之间相隔了几条密密麻麻的人河。“你在紧张什么？”赵吉檀额角冒汗，但听陈露淇一说，不禁又一愣，这才诧异地抬头望向他。

“（我妈快五十了还要靠这个为生……）”陈露淇无奈地望着他，没一会又叹了口气，说，“（这不是我的无能吗）”

“那她生你的时候年纪还行啊。”赵吉檀皱眉想了一会，忽然道，“我妈生我的时候才二十岁不到。”

陈露淇：“……这么早啊！”他真的想不到赵吉檀怎么会突然发出这样的感慨来。

“生得早，死得也快。”赵吉檀垂眼了一会，蓦地向外扭了下头，接着就道，“还不如不生。”

“……”陈露淇的呼吸一滞，一时不知道能对赵吉檀说点什么，但路佳和那个她前几天说新傍上的男人眼看着就要离开这一层，陈露淇目光沉沉地望着他俩远去的背影，到最后也没真的说点什么。

俩刚才才大放厥词的不肖子孙一同在游客休息区又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会，在旁边父慈子孝的圣诞氛围里，就显得更格格不入了。

“你也……不想你妈妈那么做？”赵吉檀活像问了句废话，但终于打破了这段沉寂时间。呼吸的气流终于重新在他俩之间涌动。

“（没有正常人会想的）”陈露淇苦笑道。

当然，这很不体面。虽然又何尝不是一个人靠着自己的双手和努力养活了自己呢？路佳年轻的时候靠脸当模特，嫁给了陈文庄，也算是衣食无忧了。如今年老了又出来，要是还想自己养活自己，自然也得故技重施。偶尔连陈露淇都觉得自己就快要被路佳洗脑了，“（我什么也不会！就只会看眼色！和他们出去吃饭讨好他们就得轻松赚到数不清的钱啦——结果你还总是让我出去派盒饭，派传单——这不才是为难我吗？派多少单才能赚回来我一顿饭的钱？”路佳总这么说。

其实这一脉的天赋在他们母子俩身上薪火相传，陈露淇也没脸说她，路佳总说要攒钱供他出国念书，她上半辈子修得了懒惰，只有下半辈子勤勤恳恳为陈露淇奉献，才能在神那里说得过去。不然她还会下地狱的。

陈露淇说完以后，空气霎时间又陷入一片寂静。

如此沉重的话题就不能在圣诞节这个美好的氛围中起头，话头只要开了，想诉说就没那么难了，可如果大家都彼此上台轮流讲述一番自己的悲惨经历，这个圣诞节也算是完蛋了！

“别难过。”赵吉檀轻声冲他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是说人只要不停下来就总有见到曙光的那一刻吗？赵吉檀习惯了，不管发生什么都麻木地向前走。

陈露淇觉得也是，都走到这个份上了，除了再咬咬牙坚持一下看看山后是什么，难道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吗？

但陈露淇又想了想，还是朝赵吉檀摇了摇头，笑着说：“（一周前你就说什么都会好起来的，结果圣诞咱俩就在这里坐冷板凳）”

“（以后的事就以后再说吧）”陈露淇一边说一边伸手过来拍了拍赵吉檀的肩膀，说，“（我们现在快乐一点就好了）”

赵吉檀‘哈’地一声笑了出来，这真是他期末周以来笑得最开心的一次，他就听着陈露淇在一旁向他絮絮叨叨地讲述‘现在，现在才是最重要的’，一边跟着他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其实他俩谁都不信这番鬼话，但甜言蜜语最动人心扉，与其骗自己痛苦总有一天会消失，那还不如就此沉沦在梦里，立刻幻想着自己第二天就能投中五百万来得更幸福。

反正不管怎么样，以后都是看不见头的。

赵吉檀太庆幸陈露淇还不知道这回和路佳在一起的其实是赵宣，不然他就绝对不会在圣诞那天安慰自己，更不会和自己一起去看电影，又再次共进晚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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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晴天霹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