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界 第17章 通往幸福的道路

等他就要喉咙冒血，陈露淇才‘咗’了一声，连忙停下来捧捧赵吉檀的脸，看他断气了没有。他倒是跑得挺爽，赵吉檀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看陈露淇咧开嘴，乓地一声锤上他肩膀。

“你做咩啊……！”累得赵吉檀嘴里两语并行，“跑什么跑！”

“（不知道）”陈露淇笑着说，“（忽然就跑了）”

陈露淇出去给赵吉檀买水，赵吉檀就沿着巷头的一节石砖向下滑，平时他是打死都不会直接坐地上的，可今天也不在意了，赵吉檀抱着自己的书包，真感觉自己就快被陈露淇给跑死了。他胸口还一上一下艰难地起伏着，像一节没上润滑油的拉锁，眼前冒金光。

《桃花源记》说渔人缘溪行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还极狭……赵吉檀端坐山口，向外是霓虹灯牌人影幢幢，往里就是另一条幽径，里面像是另一个世界，他什么都看不见。

也不知道陈露淇是怎么跑来这里的……

没一会陈露淇就带着水回来了，带冰的不带冰的矿泉水果汁应有尽有。赵吉檀咕噜噜地往嘴里灌酸梅汤，一边喝一边从包里翻出卫生纸，聊胜于无地在喝饱之后擦了擦嘴，接着又打了一个饱嗝。

经历过刚才那一段夜跑，赵吉檀晚上吃的所有肠粉和鱼蛋都在酸梅汤的滋润下润和了，如果他现在起来跳上两下，恐怕就会立刻听见自己肚子里的水在wer~wer~的晃荡。

赵吉檀看着陈露淇也在自己旁边坐下，心又开始不争气地砰砰直跳。

有那么一刻，他简直觉得自己变成了精分，他身上每一处都累得要命，但精神却依然高昂，还想找点什么，连带着赵吉檀自己也一会高兴一会失落的。

如果他想要得到点什么的话，是不是也需要靠着自己做点什么？

街头有人正唱着“缠住吻住春风吹住我吗？缠住吻住郁金香是你吗？缠住吻住诗画歌颂爱吗？……”白天艰难难挨的香洲岛一夜之间好像就大变了模样，入夜之后就变得缠绵起来。

赵吉檀立马拉住陈露淇靠近自己那一侧的胳膊，在陈露淇吓了一跳的表情中，指着自己说：“你下周三有时间吗？”

“（周三……周三不行）”但陈露淇摇头道，“（我得陪人去看赛马）”

暑假马场不开，九月刚好尝鲜，陈露淇每年九月都要去不同的马场，看它们在赛场上跑来跑去——跑来跑去。

赵吉檀当即露出失望的表情来。“（不过你想看赛马吗？）”陈露淇突然道，竟然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沓自助餐的餐券来，冲赵吉檀挥了挥，“（我有免费吃饭的代餐券，超级多）”

赵吉檀看着那沓餐券天女散花般在他手上晃荡，脸上不禁一愕。

陈露淇直接分了一半塞给他，一边给一边说：“（时间截止到这个月底，每天都能吃）”

赵吉檀把那沓纸接过来又吓了一跳，一张代800，陈露淇一口气给他十几张，简直就是白送给他起码8000。赵吉檀算完连忙摇头，想把餐券还给陈露淇，但陈露淇也晃晃自己手上剩余的，那里也起码还有8000，“（我就是从现在开始每天一顿，都会浪费一半的，放心吃，我没有那么阔绰啦，都是别人给的）”

“所以这个月你就天天去那吃饭吗？”赵吉檀喃喃道。

“（还有吕姨，我们俩天天坐小巴晃荡过去）”陈露淇哈哈笑道。“（下个月吧，下个月可以吗？）”陈露淇问他。

8000的餐券说是能救赵吉檀一命也不为过了，这钱虽然是从天上随手洒下来的，可赵吉檀拿到手后就再也不用担心这个月该吃点什么，一天是吃一顿比较好还是每顿都吃少一点才行，虽然新学期才不足两周，但月测期中可是马上就要来了。

无论赵吉檀怎么在自己心里嘶吼，说不能收！不能收！如果收下，那他和陈露淇之间的关系就变成什么样了？但实际上，赵吉檀临到和陈露淇再次告别，都只是手里紧攥着那沓饭票，他勉强忍到陈露淇和他挥手后上了地铁，等陈露淇的背影消失了，自己又找了个犄角屈辱地哭了。

这回可是赖不了任何人，没人强逼着赵吉檀说你必须得收下这一叠餐券，是他自己膝盖软。赵吉檀蹲下来的刹那就格外想念一个小时前陈露淇拉着他一股脑向前跑的瞬间，那一秒谈不上月薪房租，他连目的地都不用想，只需要跟着陈露淇往前走就行了。

没一会周围的商场也到打烊的时间了，空气里连情歌都不唱了，大家都喜气洋洋，准备收工回家了。赵吉檀蜷在没光的角落，更像一个彻头彻底的异类。起初他还是无声掉眼泪，一切都是缓缓的，后来眼泪简直流淌成河，赵吉檀边哭边锤自己的额头，想让它早点开光，好歹做出点像样的东西来吧。但周围空气就是一团虚无。赵吉檀越哭越无力，很快就呜咽成声。

他怎么这么没用，又这么无力。

赵吉檀蹲了大半个小时，在这条街最后一盏招牌吊灯熄灭前从巷子里钻了出来，麻木地刷卡进地铁，在下班晚高峰的地铁上又抱着自己的包扑嗖扑嗖流眼泪，好在会在这个城市半夜掉眼泪的人其实很多，很多人虽然看见了赵吉檀在哭，但也就看看，接着就把视线扭到另一边。

第二天旭日东升，赵吉檀还是得赶一大早去学校上课，下课后立马坐地铁去当家教。

最后赵吉檀还是把那叠餐券用了，毕竟也是——不用白不用——他吃饭尽量都堆在自助餐上，偶尔也会从落地窗向外看见几次赛马的现场，鬓毛各异的各类马匹神采飞扬地在绿茵场上奔腾，无数的鲜花掌声、欢呼又头上璀璨绚烂的挑灯——这又是另一个玄幻的世界。

陈露淇给得餐券还是vip，赵吉檀吃的时候甚至可以自行选择需不需要旁边有人对赛事专门讲解，虽然是自助餐，但赵吉檀普通t恤长裤进来，仍显得格格不入。其实周围也不是没有赵吉檀的同龄人，不过眼神气质实在大不一样，赵吉檀眼睛的心气已经死了。

幸运的是，赵吉檀在这里没有一次和陈露淇偶遇过。

而每次发出这种感慨时，赵吉檀又觉得自己很可笑。生活好像随随便便就前有山后有虎的，怎样他都不满意。“他这样的人到哪都不会幸福的。”看看柏丽椿说得多对。

他不喜欢赵宣，但总喜欢陈露淇吧？陈露淇并没有招惹他呀，但现在怎么连陈露淇都不想见了？

赵吉檀当了小半个月的缩头乌龟，月测紧随而来。学习算是他的头胎，一路上虽然颠簸坎坷，宝宝的心跳还时有时无的，但等成绩出来，这劫也算被赵吉檀咬紧牙关扛过去了。他的有门专业课是小班制，教授本人不光学识渊博，人也风趣幽默，就连给分都在一众老师中都算得上异常宽容，几乎没人不想上他的课。

除了赵吉檀，他好像只灰老鼠一样，每次和导师smart talk时都有种淡淡的崩溃，教授人越好，他身上的圣光越普渡众生，赵吉檀越觉得自己渺小。

他根本不能接触和圣父一样睿智慈祥的老教授，赵吉檀会窒息。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忏悔。可他又特别想向某些长辈咨询一点意见，看看能不能缓解一下现状。

下课之后赵吉檀走出教室，环着走廊走了一圈以后又绕回来，教室里已经不剩任何人了，但教授还没走。这绝对是天赐良机。可赵吉檀硬是在教授出来，见他笑着问‘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事’时，摇了摇头，隐忍地说了句‘好像是东西忘拿了’，就和教授分道扬镳。

这简直糟透了！饶是赵吉檀早就知道自己脾气绝佳，但还是被自己气得发狂。

明明8000块救了他，他的生活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变得很宽裕，但赵吉檀却一下子觉得事事都无法忍耐起来，平时哪怕是床上爬蟑螂，又或者水管老化，赵吉檀顶多崩溃一两分钟也就爬起来收拾了，唯独这一次，不论发生了什么，赵吉檀总能绕回那一瞬间：他收了陈露淇的钱。他收了这8000块。

本来只是这次smart没成功，那下一次补回来就好了。可……

可赵吉檀这一次没法说服自己，收了那8000块之后，他简直恨透了自己，恨自己怎么会如此无能，以至于他连一秒钟都无法原谅自己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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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通往幸福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