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潮不败 第50章 巧遇

到了约定时间，陈我愿是被贾老板喊醒的。

“喂，小陈啊，外边客人喊你呢我搁楼上都听见了，你在这里睡大觉小心我扣你工资——”

陈我愿捂了下额头掀被子起来，一起来就硌得浑身疼，尤其这床上连个枕头都没有。他站直了甚至还会碰到顶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整个隔间的光线都藏在杂物后，暗得那叫一个憋屈。

他是因为下午五点头昏，网吧又没人，就干脆躺床上睡会儿，结果睡过头了。

“知道了。”

陈我愿拿了个口罩戴上，掀开帘子出去，躬身起来，抬头看见网吧某一排果然聚着眼熟的人。

白余亮最先看见他，虽然也不是很熟悉这位哥穿着别的颜色衣服。

“陈——”

陈我愿当即比了个刀子，示意他噤声。

白余亮咽了下喉咙，不做声了。

“老板快来啊，这台电脑有点故障，可能需要修理一下！”

杨清从混乱中抬头，锁定了陈我愿的方向，招手喊他。除了白余亮，杨清旁边的男生一直坐着，听人说话才微微抬起头来。

“你说的这部动画真的有那么好看吗，甚至跑到网吧拉我来看，我妈晚上回来要是知道了，肯定又说我。”

江别川背着江蓝水偷跑来网吧，心里不安生，他一个三好学生，哪里来过这么暗黑的地方。

杨清强词夺理：“所以才找了这么家近的嘛，在三中附近，周末学生多，不用成年都能进，更主要的便宜。这电影可是日本最著名……喂，老板你怎么回事，电脑又黑屏了你速速来啊！”

陈我愿站在这么个狭小逼仄的暗黑网吧，看见江别川的一瞬间，觉得他把这地方都照得亮堂了。

江别川今天当然穿着校服，也就是那个冬季红黑色的冲锋衣，陈我愿还没来得及领就退学了。

他踌躇了半步，犹豫地瞄了一眼那边傻不了呵坐着不管事的贾老板，又捏紧了鼻梁上的口罩沿，抓了两下明显长了的头发，才手抄兜慢吞吞走了过去。

杨清很识相地装不认识，退到一边去，白余亮还不知道怎么跟人搭讪，站在一旁净尴尬。

等陈我愿走到这台坏了的机子前，江别川正坐在那里，根据计算机课上的经验调试，侧脸看起来蛮认真。

陈我愿怕开口会暴露，干脆一句话不说，直接躬身，将手替了上去。

江别川没太在意，只是觉得对方手冷，而后从善如流地将手收回去。

陈我愿试了几个常见的解决办法，譬如按组合键、长按电源等等，江别川盯着电脑，还是没反应，直到陈我愿要检查硬件，江别川这才偏过头看他一眼。

陈我愿还握着鼠标，碎发稍稍扎眼，也挡着他眼睛里莫测的情绪。

江别川忽而浑身上下打量了他一遭。

以往的陈我愿穿着简约，和着那张不在意人的脸，浑身都散发着一种上流阶层高调的精英感。而眼前这个男生……虽然身上还有熟悉的冷的像香氛一样的气息，但是衣装打扮邻家休闲，身上颜色多了却依旧低调朴实。

江别川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是陈我愿吗？

有些像。

他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眼认不出陈我愿。

江别川攥着手，还傻愣愣地坐在那里，如果这人是陈我愿的话，他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好。

陈我愿弯下腰，蹲下去检查别的，然而姓江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低头待了会儿，之后果断起身，决定放弃修理，转而开了另一台，哑着发烧感冒的嗓子说：“换一台吧。”

江别川听罢疑惑更甚，站起来，抓着书包带子，更忍不住盯着他看了。

白余亮不敢说话，不能暴露自己是来偶遇杨清的，只好在另一台电脑前打游戏，杨清顺其自然地坐下去，打开新电脑的网页，给江别川找电影资源。

一时间只有江别川还站在那里，陈我愿没再停留，转身就走。

江别川就往前跨了一步，有些突兀地问：“你是……你是，这儿的老板……吗？”

陈我愿转身，眼睛也不看人，轻蔑地指了指那边坐着往死里玩的宅胖子。

江别川看着那边不说话了，陈我愿直接调头走人。

——电影说好看好看的，结果杨清没看几分钟就睡着了。江别川好像聚精会神地在赏析，然而坐得绷直，一直来回搓自己指节，揉得手指头尖尖全红了。

他听着那些乱七八槽的日语，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

是陈我愿吗？

是陈我愿吗？

是陈我愿吗？是陈我愿在这个老旧、昏暗、偏僻的网吧打工吗？是陈我愿还执拗地留在维江、没有回恒京吗？是陈我愿还愿意原谅他爹、愿意理解自己当初说了不留情的重话吗？

杨清蓦然惊醒，因为江别川冷不防地站了起来。

江别川经过真老板贾老板的时候脚步停顿了下，而后才走到陈我愿所在的前台，眼神试探似的停在他身上，过了半天才说：

“那个……我想问，这里的洗手间在……？”

陈我愿坐在桌前写白余亮放在这儿的卷子。他刚算完一题，掐停了计时器，转头，朝卫生间方向抬了抬下巴，也没有别的解释的意思。

江别川看这人拿着笔继续低头写东西了，但是自己这个角度也看不见是什么，于是稍微挪动了下脚步，往前倾像是好奇。

没承想对方直接掀了试卷，拍在桌上划到了一边。

江别川不动了。

“老板，拿桶泡椒牛肉面！”

“……”江别川转头，看向那个客人的方向。

陈我愿闻言，亦起身，在身后货架上拿了东西，迈开步子，直接从江别川身边过去。

“喂，你从上个月开始欠多少了，”陈我愿压低声音，眼神很不好惹，“一共十桶泡面，九罐子啤酒，一共二百一，今天不付清别想走。”

上次的红衣男还穿着红色衣服，入冬头都剃秃了。

“怎么变这么贵！你怎么算的你这网吧什么物价？”红衣男嚷嚷。

“你管我什么物价，就是你在大街收头发辫子，你也得给我结清了，”陈我愿拿泡面使劲夯了两下红衣男光溜溜的脑瓜子，“赶紧拿钱来。”

红衣男咽了咽口水，不说话了。掏掏口袋，半天拿出来五十，舍不得似的递过去：“先垫二十……我这不还来呢吗，老板你真是，小气巴拉的。有赊才有还嘛……”

“滚你蛋。”陈我愿拿了二十，回到前台，找到记账本子给他消消减减，丢下笔还是欠着二百。

陈我愿刚坐回前台，江别川就从那边位置上，背上书包走了。

杨清看着人背影呲牙咧嘴，很快收拾东西撵上去，白余亮急了，也火速顺书包，到柜台付了钱：“卷子都给你带了啊，答案在那一张你自己看，我先走了拜拜！”

陈我愿：“……”

一群吊儿郎当的小玩意儿，搁他网吧过家家呢？？

剩下的时间，陈我愿计时，埋头写试卷。他今天就准备做完语数英的。

语文答题要细心，忌烦躁想哪儿写哪儿，必须要确定一个清楚的思路或者逻辑，再有条不紊地分序号写，而且字要工整！

选择题仔细对比加直觉，作文起码在稳当清楚地讲出自己观点后，再考虑要不要创新制胜（陈同学总结的方法未必绝对，读高中的观众们酌情考虑）……

陈我愿悟性还算高，对答案时觉得语文还可以，作文可以对比分析范文进行学习提升，总之他觉得问题不大。

英语类似的，单词短语语法他每天都在理解背诵，觉得卷子尤其简单，对答案发现只有完形和语法分别错了一个，不过读后续写大概率是跑题了。

虽然他语文英语信手拈来，但数学问题相对大一点，毕竟平时做题少，速度跟不上，难一些的也比较模糊，甚至有些定理想不起来。

三中的卷子勉强及格，不过这才高一啊，数学怎么能只及格呢！

太差劲了。

夜深了，陈我愿一边忍不住打喷嚏，一边举着自己的试卷苦思冥想。他实在睡不着，像打了鸡血一样又重新趴在那里，找彩笔对着答案分析，过了会儿又爬起来去开电脑，找课本上对应的知识点，重新加强理解、记忆题型。

就这样，等到陈我愿在前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六点了。

他匆匆下楼买了早饭喝了药，就继续趁没人做剩下的试卷，然而慢慢地，只发现昨日的一点侥幸逐渐抹了个干净。

为什么物理这么难？？

他化学还能考个七十分，物理的题目又短又不知所云。这跟课本好像没什么关系啊……

陈我愿越写越颓废。

尤其他历史做完之后，觉得平时政治大题背了很多，一写发现完全不在点子上——它们在书上同一段落，但就不是一句话。到底是题目出得偏，还是他理解得不准确呢？陈我愿开始跟自己生气。

地理生物暂时没到难的地方，他平时背诵很多，也还可以。

就是数理化三门分数尤其难看。

但是这三门平时理解费脑子的也最多，他常常因为搞不懂某个定义而倔得不吃饭，查遍了网上各种说法觉得懂了，之后做题还是云里雾里，如此一来又跟自己生气。

看来光表面上的理解是没用的！他必须去做题，以做题的方法将此知识活灵活用、彻底掌握！

陈我愿一边分析试卷，一边将钱在口袋里翻来覆去。

他就600块钱，如果拿来买题，至少200吧。那接下来一个月又该怎么活呢？每天吃饭至少要20块，才不至于夜里饿得睡不着，600刚好一个月。但是如果就这样全花掉了，万一他中途又出事了怎么办？譬如再次生病或者手机坏了，那不就完蛋了。

卖黑心泡面撑不了的，网吧这份工作更是朝不保夕。

陈我愿胡乱揉一把头发，顿时陷入了一种无助的迷茫……他下一步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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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巧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