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潮不败 第49章 攒钱

十二月初的时候，贾老板要请人来看网吧改造方案，陈我愿放一天假。

他早上照常起来背书，六点半才下楼买早餐。

“豆浆，来拿好！”

陈我愿接过，边暖手边喝，由于天气寒冷，再加上自己手冷，豆浆很快就凉了。

而他忽然魔怔地想起这个现象叫热传递。不对……怎么好像是初中的知识。算了。他怎么说都没认真学，从来都只了解皮毛。

反正陈我愿，你好自为之吧。

如果你不改变，坚持不下来，那么你未来的生活，一眼望到头。

就像现在这样。

没钱，没住处，吃不饱穿不暖，打黑工要死要活。

而其中最恐怖的，还是为人的意志被消磨、少年的棱角被磨平，从而整个生命都失去光彩。

陈我愿，你想这样吗？

你有愿望吗，你有要对这个世界陈述的愿望吗？

——陈我愿在质问自己的这一瞬间，忽然产生了好多好多的愿望，拥有了许许多多的、蹩脚的、鲜活的理想。

老城区，某个路边的棚子底下。

一排排的衣服挂在铁架子上，拥挤得好似争先恐后希望人买走。老板娘看起来三十几岁，在旁边站着熨牛仔裤。

陈我愿站在棚子底下看了半天，眼睛挨个扫过那些五颜六色的衣装，最后定在“清仓甩卖”四个字上。

具体价格呢。

他暗自摸索着口袋里的钱——大部分背在包里，虽然也没多少。

陈我愿忐忑，风吹得他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直到老板娘转头看见了他，他这才动两下走过去，随便指了一件黑色的，问：“……这个怎么卖？”

“小帅哥，你可以试试！”

虽然陈我愿个子高，五官也成熟，但现在他自力更生，而非从前冷面沉郁的样子。他那种面对善良陌生阿姨时，浑身泛起的一种青涩的劲儿，真是太明显不过。

没错，他就是这样的一个现代人。对大叔横眉冷对，对阿姨心慈手软。

卖衣服的阿姨坚持让人试：“衣服你穿了才知道多好，哎呀我都是从余行进的货，质量很好的！那件黑色是天鹅绒，冬天穿一件都暖和，完全不是那种普通的面料，也不会跑绒，都是人家大牌子处理的，我才低价格来卖，哎质量绝对好你放心……”

陈我愿不想在大街上脱衣服试衣服，那阿姨说越多他越尴尬。他又随便翻了几件看看，上边带各种标的，仿版很多，乱七八糟，眼花缭乱。

在自己钱少的情况下，他当然是选择买一件绝对能过冬且便宜的。

陈我愿思索着，规划自己究竟有多少钱可以买衣服。

工资1300好好的没动，拿到兜里500；卖景区泡面饮料的钱，平时用来吃饭了，零零散散还剩下63。也就是他计划用563买棉衣以及鞋子加几双厚袜子。剩下的钱是要攒着租房或跳槽用的。

陈我愿另只手一直捏着兜里的钱，感觉掌心湿漉漉一片。

他换了另一件黑的，摸起来还没那么柔软或者轻薄：“这个多少钱？”

“小帅哥眼光真好，那个是鸭绒，也很暖和呢，550不还价。”

陈我愿眨了眨眼，鼓起勇气：“二百五卖吗……这样二百六吧，不能再少了。数字好听点。”

“小帅哥你真幽默，”那阿姨走过来，拿起那件羽绒服仔细跟他掰扯，“你看看吊牌都没剪，人家商场里1288。我进价都四百八呢，就赚你七十你还搞价。”

陈我愿不说话了。

老板娘看另一排货架：“你看看那边的呢，浅色那一排，那是棉袄，棉袄价格相对低一些，大概三百五，质量也很不错，但也绝对暖和。”

陈我愿很尬尴。

当然了，尴尬没什么，毕竟五味杂陈才是生活的底色！

他认为穿不同颜色会暴露性格，所以从前只穿黑白灰三色，但是很明显，那些棉袄黑的款式都一般。

庸俗。土。

陈我愿思考了一下，觉得还是冲锋衣稍微年轻点。他懒得跑其他地方了，干脆就在这里结束一切罪恶。

他又随便指了件灰紫色的冲锋衣，这下很是直截了当：“老板娘，一百五，卖给我。”

老板娘：“最低二百八啊二百八。要就带走。”

陈我愿：“一百六。”

老板娘：“不卖。”

陈我愿觉得自己尴尬了这么久，他必须拿下。

于是他又往冬天裤子那边看了一眼，继续随便指，指到一件灰黑色宽松休闲版型的羊羔绒简约系绳长裤：“一起卖给我，二百六。怎么样。”

陈我愿装死，心里默默思考着，上述裤子、英文形容词的摆放顺序。

“最低也要四百八呢小伙子。二百六你能买到什么，更何况这是冬装呀！”老板娘急笑了。

陈我愿：“……两件三百二，不卖就算。”

他说完就手抄兜，掉头走。往街上另一家去了。

老板娘叫住他：“四百！”

陈我愿继续走，回头：“三百六我就买。”

“三百八！”

“不买。”

老板娘瞪他一会儿，之后拧不过，叹气：“行吧行吧三百六亏本卖给你……”

老板娘开始打包。

陈我愿心说自己真没钱。于是豁出去了，瞬间变身斤斤计较的典型人设，仔细看看那两件，眼睛尖挑个针线零落的边角：“这都掉线了，还有这儿，这脏了，蹭到地上灰了。”

“哪里呀，你净夸张，我怎么看不见……”老板娘将衣服拍两下，捋捋褶皱。

陈我愿硬着头皮：“能拿两件新的吗。”

老板娘从货里找了相应尺码，一边说“好好好”一边拿了新的装起来，递给他。

陈我愿开始掏钱，很快拿出三百整，另一个口袋也胡乱翻两下，最后找裤子侧边口袋。

最后的最后，他从两个侧兜里精心翻出来37，全部给了老板娘，绷着脸：“就找到337。出来忘带钱了，老板娘真不好意思，你不卖我就不买了。”

老板娘似乎无语，美目微怒……心里计算着进价觉得亏，又想自己已经跟人打了这么久的嘴仗。

老板娘放弃了：“……给你给你。”

陈我愿拿过袋子，递上钱，满怀谢意地鞠了一躬。

——这就是陈大少爷人生第一次砍价的成功案例，他将经典套路全部涵括在内，竟无师自通。

之后，陈我愿用16块钱买了两双新袜子，10块买了几支黑水笔，200块买了双鞋吃了顿饭。

恭喜！

他这□□会到人间疾苦，也成了余额800的穷光蛋。

回到无界网吧，陈我愿将东西放到隔间里去，恰好贾老板溜达下来，递给他几张传单：“小陈，前几天我哥贾二跟你说的工作，详细的都在这张单子上了，你仔细考虑考虑。”

“现在已经12月了，我计划不出一月，就开工改造网咖，等到学生来年开学的时候，我们刚好盛大开业。所以装修改造期间，你这份工作肯定是没法干了，建议你早些准备准备，省得又……”

“哦。”陈我愿不想听他说话了，拿着单子往前台一坐，扒拉头发。

贾老板话就说到这个份上，转身离开，悠哉游哉地将剩下传单贴到外边墙上去。

陈我愿低眉看着那传单上浮夸的宣传语，显然是不太信任的，他又翻过一面，看见上边包吃包住的条款。

嘶，这个员工宿舍似乎还说得过去？

图片看起来挺亮堂，有一间卧室一个独卫。

陈我愿又看看网吧里的这个阴暗潮湿的小隔间，以及来来往往客人共用的厕所，他觉得自己没病没痛地活下来都是个奇迹。

不过直播是个什么东西？他从前作为恒京太子爷信息较为发达，据他了解现在直播行业的确只是一个小圈子，从前无聊时也看过一些打游戏的。而现在是要自己去直播间陪聊卖艺，一口一个姐姐哥哥地讨好？甚至陪着变态中年大叔撩骚？

“……”

陈我愿手指微微拧着传单角，而后抬手压到了一边。

——这家网吧随时会关门，没有什么杂七杂八的技术没有证，他又不满18岁，一个月内很难搞到别的正经工作。

陈我愿默默看着电脑上的课本，瞬间学习的动力又加强了。

……

几天后，冷风依旧吹，天也刚蒙蒙亮，陈我愿在杂物间里裹着被子醒来的时候，感觉喉咙又疼又哑，几乎说不话。

他闷着声音咳嗽了几下，而后起来，捞过上次买的新衣服，一股脑全部套上去。薄外套穿里边，厚棉衣裹外边，洗把脸刷牙之后，赶紧下楼买药去了。

对于一个没钱的人来说，药无疑来说是很贵的。

幸好药店开门还算早，他量了体温，有些低烧，根据医嘱买了适量的退烧药和感冒药，又加了点消炎止痛的，还买了一叠医护口罩，这一下子钱又花掉一百多。

陈我愿拿豆浆兑着药喝了，坐在网吧晕乎乎一看日期，刚好是周六。

他想起来按照约定，今天傍晚，白余亮就该来这里找杨清了。

同时，自己托人带的卷子也要来了。

思及此陈我愿有点忐忑，自学是自学，他对重点的把握或许都不是很准确，平时仅能确保将书后习题钻研透彻——高考卷子对着书本出，这样起码能夯实基础吧。

那他这一个半月补的高中两个月的内容，究竟掌握到何种程度了呢？

日子过得真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