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下,陈我愿一言不发地走在江别川旁边,好像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江别川好端端走着,由于陈我愿太走神,导致他被绊了一跤。
“……你干什么。”江别川止步。
陈我愿抬眼:“嗯?”
江别川不管了,继续走。
陈我愿“诶”一声,上前险些又拉住人家的手,紧急抬高了,才拍上江别川的肩膀:
“你怎么完全不说话,没什么想法?”
江别川抓书包带子,慢悠悠将人手挪开,疑:“你想让我说什么?”
陈我愿继续跟他走,缓缓“噢”了一声,撩两下影眼的碎发:“我们在小树林里,那个,呃,是不是被风纪委员看到了……?”
江别川“嗯”了一声,也没下文了。
“你不怕下周一被张贴到报刊亭?”陈我愿眯起眼睛,不解。
“不在意。”江别川说。
陈我愿又将手放进口袋里,无奈耸肩。
毕竟他现在名声之臭,再影响到江别川,那真是很坏了。自己现在大概就处于被孤立的状态,既然别人不理他,他也压根不会给一个好眼色。
但是江别川真的如表面一般冷静毫无波澜吗……他可是前一阵子还在被男的纠缠,陈我愿怎么想怎么不对,他感觉这事要得不到江别川的回答,他是永远过不去这个坎了。
于是陈我愿就咳嗽两声,脸又臭起来,拽得爹都不认识:“还是那句话,江别川,你只要叫我一声哥……”
江别川转脚,看着他,眉心蹙起又舒平,说:“当初你背我回家的那个傍晚,我们不是全都说清楚了吗?”
“我们就做正常关系的朋友。”
陈我愿复杂:“那你真不介意……不是,不是我故意损你,你好歹跟,呃,那谁谈了个,被逼无奈的恋爱。我觉得,我总觉得奇怪。”
“哦。说半天,”江别川静静看着他,“是你介意了。”
陈我愿感觉自己被误解,气又上来:“什么叫我介意,难道能随随便便跟人亲……我懒得说了,总之你就是这么随便的吗?你心里就过意去了?”
江别川不尴尬都是装的,陈我愿还屡次三番非要说出来,他感觉已经颜面尽失了。
闭了闭眼,江别川努力维持表面,压低了语气,道:“那你想怎么样,难道我还能对你负责?跟别人那是我的事,我们死都不可能不就行了!”
“而且说了我性取向很正常,你也正常,所以我们不小心亲了一下根本就不必在意……你不写作业我还要写呢,你再纠结我无话可说。”
江别川于是快步远离,越开导心越烦,他本来规划好今天回家的学习任务的,总是因为各种原因被阻碍,再这样下去成绩不保,于是他决定短时间内不再理会陈我愿。
……
接下来的几天,江别川果然话更少了。他上课无比认真,可能因为听得懂,所以津津有味不会催眠。
如果政治历史实在想睡觉,什么眼皮太阳穴涂风油精,或者故意低头下去捡橡皮促进大脑供血这种醒神方式,反正从前王瑞用的都没什么效果。
而江别川发现吃个东西就不困了,从前陈我愿给他的糖还在文具袋里,那这样一来就物尽其用了。
陈我愿还是照样每天趴在课桌装死,从早到晚,除了上厕所会去一下。江别川一整天的话都寥寥无几,更别提跟陈我愿闹着玩了,就是王瑞来了,江别川都会以严肃作业的状态将人屏蔽。
“你怎么每天都有作业写啊,江别川,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买题了?”
早读一下,班里睡一片,王瑞马不停蹄轰开王一珺,过来就扯着嗓子嚎叫。
“买什么新题……没空做,”江别川语气认真,放轻了声音不想吵到别人,手下倒是没停,“这是数学的错题,你不觉得周练卷子后边的题挺难吗?”
“哦,那些题太难了,角度也刁钻,我感觉根本没用,对我毫无帮助,”王瑞狡黠一笑,“我那次周练都没及格。”
“哦。”江别川搞完数学搞物理,既没有开启新话题的意思,也不觉得无话可说尴尬。
王瑞躬身在人桌面上扭着个腰,仿佛在秀自己谜之腰臀比,嫉妒复杂地看着那边的陈我愿:
“凭什么他胆子这么大,每节课都睡觉啊,不懂行情的老师提醒他两句也不管了,哎我要能这么爽就好了——歪,陈我愿,陈我愿醒醒等体育课打球啊,你几个星期没跟我打过篮球了,是不是瞧不起我?”
而陈我愿早被吵醒了,挥挥掌让他一边去,头也不抬:“说几遍了没篮球,打个集贸。”
于是乎,周五体育课的时候,王瑞只好缠着江别川打羽毛球,而这二人相互嫌弃得不可开交。
王瑞比中指:“哇塞,我刚才那么好的一个球你都接不住?川老铁你赶紧承认是你拖累了我!可惜我这样国家级运动员的水平就要埋没在陈中了……”
“……你有病吧,那个球你打我哪里了?我不想说你,真心建议你整容的时候把嘴缝起来。”
江别川神情宛如看智障,扔下球拍,扬起校服外套,所幸四周无人,才尴尬地整理了一下裤子系绳。
王瑞不允许他扔下球拍,强制爱一样飞奔过去,勾肩搭背:“你小子怎么还人身攻击呢……我承认是逊你几分姿色,但男人真正的尊严到底是什么,你敢不敢跟我去厕所比比?”
“哦。我完全听明白了,”江别川给他一拳头,风凉不似笑,“你说白了,到底还是不自信,哪里都嫉妒我呗。”
王瑞老脸严肃,泛起诡异的红光:“你变坏了!”
而江别川其人,冷酷者也:
“不服上跑道。三千米。比不起走你的人。”
王瑞赶紧“哎呀”了一声:“手下败将王之瑞请求再战羽之球……”
“菜狗篮球缺人,你给我死过来!”王一珺在不远处的篮球场高喝,扬手对王瑞呼来喝去。
王瑞一听就来气了,一边丢下羽毛球一边往那边跑,大喊道:“小王八羔子!你趴着别动我要来歼灭你了!”
江别川心说喊得很好啊,终于不用被折磨了,于是弯腰收了器材去归还。
今天班主任查教室,不允许任何人留在班里,发现一个宰一个。江别川当时落在后边,亲眼看见陈我愿被揪出来,然而现在环顾操场四周,却没看见人影子。
要是那个明晃晃的骄傲的184直接蒸发了就好了。
——器材室在实验楼一楼月季花园旁,正常开放的那间器材齐全,人来人往。江别川划掉外借记录后,正打算离开,然而负责老师叫住了他,说:
“哎同学,你能不能帮老师去对面另一个器材室,找找那个打气筒……刚才谁还的排球都瘪了……”
江别川刚好对排球挺熟悉的,找个打气筒不在话下。他也别的事,点头欣然往之。
另一个器材室几乎没人进去,走廊尽头绿色的铁门错开一条缝,里边阴暗潮湿的味道扑面而来。
江别川轻轻推门,里边果然很暗,只有重重杂物后边有个窗子透过亮光,且丁达尔效应显著。
他在一堆好像毫无章法乱放的器材中找打气筒,安静之间,却忽然听见那边传来背诵英文的声音。
那是很流畅悦耳优雅的英式发音,跟电影里西装革履的老外讲得一模一样。他听了半分钟,觉得有点耳熟,还是高一的课本……
这边没找到打气筒,江别川带着一丝丝疑惑,往声源处走进。
窗户那边垫子堆砌得高,杂物之后贴着墙有货架,江别川同时看见了第三排的打气筒。
他两三步过去,将打气筒检查一番,而后就抬起好奇的眼睛,朝着右边窗户看。
那一片光束之中,金色飞灰晃荡,又在墙边折下少年人的阴影。
大钢琴家的手指终于用来拿课本了,叛逆的某人就坐在一张垫子上,屈着膝展着腿,脸差不多都被英语书挡住了,只有“好学”的声音是遮不住的。
江别川拎着打气筒,脚不动,歪了歪身子。
陈我愿声音停了,从书后挪过来视线。
对视。
陈我愿:“……”
陈我愿一把丢开书。
陈我愿斜过脑袋,抬手立膝盖上,装没看见,手掌微微盖住眉头。
江别川:“……”
江别川抬脚走人。
江别川转身,忽然举高了手里的打气筒,玩两下,挑眉却认真:“愿愿。”
“……?”
“加油!”
“……”
陈我愿心里骂了一句,特么的江别川什么身份,这是在调戏老子。
他稍别一点儿脸,扒着杂物缝隙,死死盯着江别川离开昏暗器材室的背影。
江别川最后一步,还小心地转身给他掩上门,像知道一定有人在看他一样,语气带上点儿昂扬:
“两周后,英语考场上见!”
一听,陈我愿立即气得手痒痒,他脚一抵站起来,大大方方正面回应,抱臂仰脸道:“所以我们到底赌什么,你现在立刻给我说清楚!”
江别川抓着古绿色的门,而他身后月季花繁盛、日光一览无余:
“好啊……就比英语成绩,我输喊你哥,你输喊我爹!”
“怎么样,就这样说定了,赖皮的人……”
陈我愿握着掌心,看着光那岸的家伙,撩起眼皮:“赖皮的怎样?”
“一辈子找不到女朋友!”
彼时,江别川在灿烂的日光中扬唇笑,一种会心的戏谑感跃上眉梢,刹那间光彩无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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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赌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