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风纪委员躲在紫薇花枝后,举着相机跟主角同时傻了。
小树林牵手拥抱就算了,堂堂陈中居然还有亲嘴的。
而且个子好高。
两个人。
都好高。
风纪委员都不问是哪个年级哪个班哪个人了,直接拎着相机拔腿跑了。
……无辜的委员心说,我就不该跟着那个猫。
而这边,陈我愿误亲了江别川且已经被蝴蝶效应加深得不知道天地为何物了。
他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觉得唇上一片湿软,由于距离太近,眼睛里装不下江别川红透了的脸,只看见那棵大树枝干上,粉笔写下的一行行“xx我喜欢你”“xx我暗恋你很久了”“xx和xx永远在一起”。
可以结束了吗。
我指的是人生。
可以结束了吗。
陈我愿心里的话怎么被说出来了。
陈我愿心想自己没说话啊。
陈我愿心想,不会是江别川说的吧。
那一定是江别川说的了。
江别川——
江别川“唔”了一声低头侧过脸去,避开这个嘴唇相依舌尖相抵的乌龙恶作剧之吻,脸上由于一阵一阵发懵激起一层又一层的红,不知何时抓在陈我愿肩膀上的手还在微微颤,他就那样偏着脸,目光无焦、无辜、无措,微微喘气,疑似丧失了语言能力,挣扎道:
“可以结束了吗。”
好像不可以。
陈我愿觉得自己的魂滞住了,动不了了。
挪一下。
都不行。
五雷轰顶。天打雷劈。
地崩山摧。
壮士死。
死。
但,死之前。
陈我愿回光返照,不自觉盯着江别川撇过去的耳根子,看见他耳根下细腻皮肤纹理中若隐若现的浅青色淡紫色线条,那些血管纹路仿若心跳通电的电路,让他回想起亲吻的感觉,一时间内心所有想法都词不达意,只剩下了……
哦,亲吻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而且,江别川的嘴唇是甜的,真的就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很软,很温凉的。
这对吗?
陈我愿觉得自己肯定是死了,已经被打入神曲中的第二层地狱被狂风来回扇,然而他最原始的生理反应告诉他。
……某处不可说,他还活着。
那真是虽死犹生了。
但生不如死!他怎么会对着江别川这个人起生理反应呢?!陈我愿你就该被竖瞳黑野猫群起而攻之!
——我的娘,原来我是一个见色起意的混蛋,我是一个狂妄又死装的老六。
陈我愿还处于牵肠挂肚柔肠百结云生结海楼的自省愧疚状态,而那边真正的受害者江别川已经上善若水从善如流地反应过来了。
江别川撒开自己的手,然后好像还在回魂一样,稍微舞动了两下手腕。
陈我愿不敢狂妄了,立即小步后退,分到正常社交距离,如某片中敢做不敢当的大丈夫一般,轻轻瞥一眼江别川冷静恢复的江南小美人脸庞——
“你还、有脸看我?”
江别川声线不冷,甚至带着轻笑,他眯起眼睛,长睫毛一扇一扇的,皮肤又变成白里透亮的,手腕翻转间冷光乍现。
“啪!”
陈我愿左脸一巴掌。
这是欢天喜地。
“啪!”
陈我愿右脸一巴掌。
这是双喜临门。
最后,正脸轰下一掌!
这是陈我愿你赶紧去捡垃圾!还剩三分钟上课皆大欢喜!
陈我愿趔趄地跑。
不。
喜大普奔。
陈我愿无头骑士一样地去隐蔽的地方捡垃圾了,垃圾隐蔽不隐蔽不知道,但自己足够隐蔽就行。
但见他蹲在那草枯落里边,然后抱头,不断揉自己的脸,江别川给他的三巴掌痛得无法形容悄无声息,而真正受伤的是陈少爷一颗纯爱的心。
劳资的初吻!!
真是便宜江别川了!还抢一送三赔了他三巴掌,这回亏穿地心!不可原谅,不可理喻!
这是不对的!不对的!
陈我愿又在草丛里蹲了会儿,直到熟悉的那首《Night Changes》结束,最后一节晚自习上课了——这下真是change之夜了。
……不对,万一江别川又把他丢下自己走了怎么办??
思及此,陈我愿郑重抚掌,而后一股脑冲了出去。
他冲出去,小心翼翼抿唇,怀着一种偷感躲在“xx喜欢xx”的树后,然后死死盯住江别川一举一动。
江别川很平静,脸也不红了,就兢兢业业地俯身又直腰,搜寻着树林里的垃圾。
陈我愿看他此时八风不动的样子,好端端一股无名火因风涌起,暗戳戳抱着树咬牙。
可是他没有任何理由,毕竟无理取闹是不对的!除非……
除非,这已经不是江别川的初吻!上次他问了一嘴林迈的事,那天江别川生气让他滚但没否认……
那他彻底亏出太阳系了,亏到银河系去了。
——再思考陈我愿就崩溃了,他低头,看见树下那片易拉罐,气在心头遂一脚踢飞。
罐子踢到人身上,江别川回头:“……”
陈我愿咳嗽两声,掏兜,站直挺,故作一般地从树后出来,然后斜着眼睛睥睨:
“你为什么把这多易拉罐都堆在这?要不是它们我方才——”
“哦。”
江别川不咸不淡。
“……”
“都上课了,什么时候回班?”陈我愿看他不想再提的意思,只好歪着脸怀恨作罢。
“你捡的垃圾呢?”江别川轻飘飘地瞟他一眼,而后别开眼睛,“……脸没肿吧。”
“垃圾我吃了!脸不要了!”
陈我愿脾气也是仿陈苏立无疑了,又开始七十二变,现在好像变成一个死人了。
江别川闻言,转到陈我愿看不见的方向,从此不说话不搭理,在垃圾里找了个能装垃圾的垃圾,一声不吭将这里都收拾干净了。
操场来时拥挤,回时空荡荡只剩晚风。
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都不急,走得一个比一个慢。
快接近B部教学楼的时候,香樟树下售卖机还亮着。陈我愿吹着一阵阵醒风,忽然觉得嘴里有血的锈味,于是先在饮料机前停下了,刷脸拿了瓶矿泉水。
哦,很幸运啊……还能刷出来。
江别川也将手放在兜里,静默站在一边,不着声色地微微抬眼,似乎是想确认陈我愿的脸有没有被扇歪。
陈我愿仰头咕嘟喝水,喉结滚动,再不济眼瞎脑缺都感受到旁边一而再再而三的目光了,于是瞥过去眼睛。
江别川很快将头扭了回来。
……喉咙里的血气终于淡下去了。
陈我愿心思百转冷哼一声,又刷脸买了一瓶,撂到江别川怀里。
江别川不跟他客气,拧开瓶盖,出乎意料的……直接一口气往嘴里灌。
陈我愿惊讶,又扔一瓶。
江别川继续灌。
再来一瓶!
江别川还灌!
买一送一!
后劲挺大!他喝假酒了?
江别川终于喝不下去了,将水瓶子精准地丢到远处的垃圾桶里,然后低着头垂着睫毛,反复揉了几下嘴唇——就那样蒙着水渍依旧被擦得通红。
陈我愿看他那副样子,慢吞吞现一个猜想,歪着视线装无辜,嗯嗯啊啊地缓慢斜眼求证:“瞧你这……难不成,刚才还是你初吻……”
江别川瞧他一眼,重新快步往教学楼方向走,声音不大但反问:“你不是么?”
陈我愿追上,然后拽着二五八万的脸气势汹汹,最后支支吾吾看着江别川的小脸,目光耷拉下来如傀儡皇帝的诏曰,蛮可怜的:
“是啊。”
江别川低头嫌弃似的一把将人推开,匆匆冷漠说:“……那约分了。”
——就是这样霸道,约分了、化简了、抵消了!变成完美的数学等式了!
陈我愿和江别川在晚自习上了有十分钟后,才重新回到班里座位,且很难不发出声响。他们同学纷纷往后狐疑,又窥不破任何天机地埋下八卦的眼。
江别川很快安静投入作业中,黑笔唰唰地写,纸张摩擦的声音明晰地传入陈我愿的耳朵里。
陈我愿趴在那里睡觉,自从他从早到晚都趴着,好像听课效率还提高了呢??
捡完垃圾按理来说很累的啊!陈我愿头埋着趴在那里,却怎么都睡不着。
他一闭眼就想到刚才的乌龙闹剧,想起他今日清白毁于一旦,想起江别川看似毫不在意的脸,想起……想起……
陈我愿又默默地露出一点眼睛来,窝在自己手臂里偷看江别川。
江别川坐得端正,桌上的书全都整齐叠在抽屉,只有几本要写的作业在桌角放着。他字写得快也工整,将横撇竖捺都内敛起来、不露锋芒,就跟他这个人的性格一样安稳、沉静,又常常表现得听话细心。
江别川思考时会下意识轻咬唇内侧,像是微微抿着唇一样。教室里电子钟彰显着时间的流逝,而他好久没落下一个字了。
陈我愿疑惑,什么题,是很难吗……他不禁往旁边凑了一下。
而此时,江别川握着笔杆,静静地将目光移向左边,与诡异挪动的陈我愿对上视线。
“……”
江别川眉毛稍微蹙了一下,像是有点儿疑惑,半天瞅着陈我愿,不知道他看自己这么长时间,究竟要干什么。
于是他用口型无声道:
“我脸上有花么?”
陈我愿看着他嘴唇,瞬间更尴尬了,心里咳嗽两声,赶紧假装轻蔑不屑,手护着耳朵,将脸重新埋回去,低头。
敢情自从那天教音标开始,就都是错的。
他这回趴着终于是清醒了,闷头想起来事发当时,好像还有个旁人来着?
那“咔嚓”的一声……
就是学校的风纪委员在查岗吧?
愿:谁在笑?!拖出去斩!
然后,他就死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5章 约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