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天全校开学了,你这回寒假重点班怎么没提前上学?”
陈我愿和江别川坐在房间钢琴前,江别川正努力学习乐理,拿着笔记本装模作样地记。
“自愿的,没说一定要去。”
江别川低头,眼睛眨眨,头发影碎。
“……你不高兴?”
陈我愿不再弹钢琴,即使只是一首小星星。
“我没有。”
江别川在本子上画五线谱,又画四线三格,最后画起了倔强小野猫。
陈我愿看他那死样子,手贱掐人家的脸蛋,然后迅速掏出手机,对着江别川的脸就拍。
江别川没反应过来,听见咔嚓一声才气急败坏站起来。他绕到陈我愿后边,圈住此人的脖子,然后低头趴上去,宣告说:“陈我愿!我讨厌你!”
陈我愿玩手机,又在那里编辑朋友圈:“不可能,你爱死我了吧。”
江别川夺过他手机:“剑人一个。”
陈我愿又抢回来:“你自己没手机啊,滚。”
江别川直接照脸给他一拳:“你再这样跟我说话,我就跟你断绝关系。”
陈我愿呵呵笑:“我们本来就没关系。”
“……你这什么意思?”江别川知道陈我愿又在嘴毒逗他,然而还是忍不住伤心了,“我们怎么就没关系了,你能不能跟我好好说话……哎,我讨厌你。”
江别川说完就贴着陈我愿的脸,一直毛茸茸地拿自己脸蛋蹭,就像挂在陈我愿身上了一样。
陈我愿忍无可忍挪开江别川的头:“你滚一边喝西北风去,别对我撒娇,我又不是你爹,烦人。”
闻言,江别川彻底无助了,从陈我愿身上起来,蹬掉一模一样的拖鞋,两下扒拉去床上,把自己可怜兮兮地装进陈我愿被子里。
陈我愿编辑好朋友圈,完美发送,而后转头看那个江破呆瓜,简直死人一个,窝在自己被子里埋着脸,还装成很弱小的样子一直哼唧。
他就臭骂道:“你给我滚起来,那是我的床,你想对我的被子和枕头干什么啊,不要在我床上像乌龟蹬腿一样游泳!”
江别川面朝床,呈现一个大字,一边生气一边破功笑,最后哐当哐当从床上爬起来,又啊呀一声跑到陈我愿旁边,坐下,进入状态,低头继续做笔记学乐理。
陈我愿对此道:“简直像智障小青蛙一样在我房间里蹦跶……你赶紧滚出去跳到小池塘里,老老实实用浮萍遮住自己!别在我这里吱吱哇哇乱叫。”
江别川摇脑袋,仿佛很天真:“我不是智障的小青蛙。”
陈我愿开朗地笑,像犯贱的学他摇脑袋:“那你是什么啊?”
江别川也笑,笑起来就咬嘴唇。然后他突然站起来,一把将手上书本甩陈我愿脸上,不遗余力踹翻陈我愿的凳子,瞬间凶相毕露,暴力道:“死陈我愿,我是你大爷!”
陈我愿一下子被掀翻在地,接着就跟江别川打了起来,缠斗一般,你死我活,不可开交。
江别川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结果手劲儿大得要命,他扯着陈我愿的臭脸就打:“剑人!你是剑人,一个剑人,一个淡淡的剑人,一个名叫陈我愿的剑人!!你敢骗我,你敢骗我,你敢骗我,你居然敢骗我!!”
打着打着好像真生气了,陈我愿看江别川的愤怒不像装的,赶紧跪下来求饶:“祖宗,小川,有话好说,我脸很贵的你别再扇我了!”
江别川打得手疼胳膊酸,于是就此作罢,沉着眉头抱臂直接坐地上,坐在陈我愿腿间,当即歪头斜眼不说话了。
陈我愿悻悻摸自己脸,然后继续白眼骂:“呆瓜一个,弱智。你赶紧滚吧!”
江别川朝后仰头看,突然就很正经地望陈我愿的眉眼,在那一闪而过的神情里,陈我愿竟然看出来他伤心了。
“……”
突然房间里安静了,连外边雪风都不滞涩了,在太阳底下一阵阵吹起来,带着干燥的气息。
江别川默然起身,一句不说到门边,要走人。
陈我愿刚刚觉得不对劲,去追,结果江别川迅速开门,直接离开了。
这什么瞬息万变的鸟人态度?
陈我愿心想,死呆瓜傻子爱理不理,本学霸刷题去了。
……
第二天一大清早,室外寒风呼啸,陈我愿还在睡觉的时候,对门已经收拾好行李,整理好棉服毛衣,卷起牛仔裤修长的边角,吃完早餐准备走人了。
江蓝水的声音:“宝贝,你这么突然做决定,妈都没帮着你收拾东西,你确定一个人能照顾好?如果你住着突然发烧感冒,别察觉不出来……”
“放心吧妈,陈叔都帮我办好了,我一个人能行的,节假日再回家来。”
江别川背着书包,江蓝水往他侧边口袋里塞酸奶,皱着眉头满是担忧。
“陈叔还在外边等着呢,我得赶紧下去了。早到早收拾宿舍,毕竟明天就开学了。”
“哎呀,你等等嘛,我脱了围裙去送你……”
江蓝水还是舍不得,急急忙忙跟着,她说是脱围裙,实则去厨房绕了一大圈,又是拿水果,又是拿老鹅。
“我听说了你还有个室友对吧,刚过年的,你给他带点吃的,搞好关系,生活学习上相互帮助!”
江别川:“哎呀宿舍里没有冰箱,带这么多会坏的。”
“大冬天的零下十几度坏什么坏,你就是不想带,你不带我不让你去了……”
江别川长叹,苦恼,默默拉着行李箱,站在楼道倚着墙,看他妈究竟要收拾出来多少。
再耳背的老太爷都听出来江别川这是要走了,陈我愿眯缝起俊眼然后睁开,迅速披个外套刷牙洗脸,踩上鞋子出来,站在二楼门前往底下看。
江别川注意到楼上投下来视线,目光绕过旋转楼梯,仰头踮了踮脚尖。
陈我愿接到眼神后,立刻回屋一把捞过自己手机,然后特快下楼去了。
江别川站在墙角,不仅害怕陈苏立在车上等不及下来,还害怕他妈收拾完东西过来,于是乎表情闪躲,全然不敢跟陈我愿对视一般,抓着行李箱往一边看。
陈我愿倒是不在意,直接手搭在人肩膀,跟质问一样:“你一大早的这是干什么去,都不跟我说一声?”
江别川低头挪开陈我愿的手,蹙眉毛:“小声点行不行……”
“我去住校。从这学期开始,一直到高三毕业。”
他继续道,语速也快,一点不拖沓的。
陈我愿脸上惊讶的神色一览无余,不过又很快翻篇了,转而成了已成定局的慢慢的冷笑。他朝后看一眼客厅,江蓝水还在厨房里忙活,通过声音可以辨别出来马上要出来了:
“小川,这里还有过年时你姥姥来咱家做的一些小酥肉,冷的也可以吃,味道很正的,我觉得你室友可能喜欢吃,要不也带一些呀——”
江别川觑一眼陈我愿,高声答:“拿一点点就可以了,炸的东西比较油,放着不吃会漏!”
他说完就要拉着行李箱走,陈我愿脸上的笑也不见了,变成了彰然的皱眉,拽住他:“你去住校,你计划多久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江别川听着他不客气的语气,想起来前几天在房间里弹钢琴的事情,突然就很生气,压低了声音直言道:“告诉你?你自己要转学去维江,你难道跟我说了吗?”
“维中在维江区,这个家在陈江郊区,明明一样都很远吧,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别搞得是我不要你了一样。你自己说要一直陪着我的,先变卦的天打雷劈去吧。”
江别川甩开陈我愿的手,翻个白眼拖行李箱走人。
他倒不是真的因此怨恨陈我愿,陈我愿去维江中学多好啊,那可是全市第一的高中。陈中最多在本市排个老三吧,但是在全省就排不上号了。
他只是面对不了陈苏立施加的压力,还有陈苏立时常刻薄的话语,江别川一想起来前些天陈苏立说的话,就觉得喘不过气的扎心。
陈苏立说他儿子不可能因为谁留在维江,说陈我愿背负着他老陈家的使命荣耀,他儿子就是要出人头地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栽在什么人什么东西的手上。
江别川听到之后真是气死了,那个陈苏立什么意思呢,说明白了,不就是觉得自己还是太平凡了,说他拖累了陈我愿,觉得他根本配不上。
陈家父子俩没一个好东西,连着那个养大陈苏立的陈老爷子陈祖父,江别川觉得他们简直一脉相承的偏执又刻薄。
——同时,他也不想因为自己,破坏他妈和陈苏立的关系。
毕竟仔细想想,陈苏立就是对陈我愿成长的执念太强了,只要不祸祸他儿子,不损害他老陈家的独苗,陈苏立就都表现得很正常,正常地春风和蔼地交流,礼貌优雅地微笑。
到底为什么导致陈苏立这样呢,江别川真的百思不得其解,想到最后,只剩下了那一个可能。
关于陈我愿亲妈的。
“450352,”陈我愿在最后一秒将自己手机塞进了江别川书包,压下眉头顾不得生气或者别的情绪了,“我密码你记住了……你的呢?”
江别川皱皱眉,而后很快反应过来,但是那一刻他妈妈已经出来了,于是他就伸出左右手,比了1和0,握拳分别摇了五下和一下示意重复。
——就这样,那一天清早,陈我愿目送江别川离开家,之后就开始了美其名曰的异地生活。
“你到底跟他说什么了?我又什么时候说转学去维江了?”
送完江别川住校,江蓝水去店里工作,偌大的宅子里只剩下陈家父子二人,而陈我愿早就裹着羽绒服,等在客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