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都收拾好了?”
他们在中原古城玩了三天,距离过年还有小几天,一大清早就准备返回维江。
江别川环视酒店房间,又在床上随便翻两下,确定没有什么遗漏的。不过他就在转身的功夫,看见陈我愿床边有几张卫生纸,脸上才有些神采的轻笑:
“你干嘛,紫薇啊,一间房不找我。”
陈我愿倒是没什么尴尬或者不好意思,就大大方方承认,毕竟青春期正常现象,否则可能哪里有毛病。
“你以为你能弄爽我是吧。”
江别川想起半年前陈我愿过生日的时候,脸红惭愧不愿意继续此话题了。他接着从包里拿出白围巾和一个黑色针织帽,朝人招招手,说:
“我包好重,你能不能戴着,这样的话就都知道是你的了。”
陈我愿顺从颔首,三两步走过去,躬身低头。
江别川先给他系的围巾,陈我愿个子高,外套短,围巾掖进去好看。
“还有帽子,不厚的,这种针织有点压头发。”
江别川抬手,仔细将帽子给陈我愿戴好。他还贴心扯了扯两边,灵活撩撩手指,把前额的头发擦随便点,省得显得呆。
陈我愿眼中盛满了一种亮薄的喜欢,他就这样躬身看着江别川,颤几下眼睫毛,最后扬起唇角,往江别川唇上贴了贴。
江别川认真看着陈我愿笑颜,最后把黑帽子的品牌标扭正,才跟他一样笑逐颜开。
——车辆行驶在国道。远山晨曦微明,世界天光大亮。
“川川,愿愿,你们先回家啊,我跟你陈叔叔去维江买些年货。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们给你们带。”
傍晚五点多,他们回到了陈江郊区,江蓝水放下一些行李,又回到车上准备去市中心。
江别川:“我想喝维江的酸奶。”
陈我愿:“杨姨比较喜欢吃盐水鹅,要不买些带给她。”
陈苏立微笑朝外看,江蓝水点点头,记下了:“市中心盐园早茶下午不打烊,到时我们打包些烧卖和炒饭回来,你们俩在家里好好的,不要吵架打架哦。”
说完,车辆启动,驶离梧桐大道,维江雪薄,房子周围漫着水迹。
陈我愿将行李拉回家中,江别川跟着,又朝大路看了一眼,才说:“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陈我愿瞥:“你想干什么?”
江别川摘围巾换鞋上楼,飞速回房间洗澡了:“坐车坐一天难受,我打算玩一会儿睡觉。”
“去吧。”
陈我愿习惯性拍拍江别川的后背,也回自己房间收拾东西去了。
寒假时间短,得好好规划学习进度,陈我愿翻看了一下寒假作业,不像高一九合一那么疯狂,总体挺简单的,两天就能全部结束。
而他为数不多的钱都用来买练习册了,把市面上能买到的题全都带回了家。
陈我愿简单洗澡换衣服,之后就坐在书桌前写作业。他这个人就是这样,认真专注起来效率极高,就是极其“聚精会神”,因此脑子转得快,人才显得聪明。
自从打定心思学习,题目再简单他也不抄答案,更不抄别人的。
而且陈我愿有个毛病,当自己做完计划,时间一分一秒都不能挪的时候,要是有人来打扰,他将会毫不客气堂而皇之冷脸,通常表现成紧紧抿唇皱眉,怎么都不说一句话。
恰如此时,现在下午六点钟,陈我愿计划一个半小时做完英语寒假作业,但是江别川洗完澡来骚扰他了。
外边,那个家伙敲两下门,没得到回应,居然非常自觉自己进来。
他径直走到陈我愿身边,不吭声看了会儿,看出陈我愿正在忙,就没打扰,转而安身立命、反客为主,躺在陈大少爷尊贵的床上。
“诶,这是当初我妈送你的抱抱熊,你居然把它拿到床上来了。”
江别川躺在那里,举起半个人大的白熊。他拉拉手扯了几下,还是觉得好可爱,于是凑近脸边,亲了一下玩偶的鼻子。
陈我愿瞥过去一眼,嫌弃道:“给我洗干净。”
江别川歪过头,还是受不了陈我愿偶尔说话毒,哼唧道:“你干嘛啊。”
陈我愿正经,拿笔转了两圈,自得其乐踮两下脚:“本人在学习。”
“你去死吧,”江别川白眼,“装模作样。”
“谁装模作样了?”陈我愿放下笔,指着躺在自己床上游手好闲的某位,“我哪里装模作样了,你怎么好像总是觉得我装,我究竟怎么你了。”
江别川不管:“你就是装。”
“我那是有教养,我那是人类基本素质,不是装,”陈我愿无语,“你懂不懂?”
“小熊,小熊小熊你真可爱。”江别川不听陈我愿的废话,玩自己的,反正装傻充愣。
“丑死了。”
陈我愿冷哼,不理他了,老老实实回头写作业,阅读分神效率会变低,干脆先把英语填空题挑着写掉。
江别川撩起发梢,抬眼悄悄看一眼陈我愿,才把玩偶熊放一边。他十分自觉钻进人家被子里,给自己掖好了,眨两下眼睛眨困了,又往舒服的地方挪两下,正式决定睡觉。
陈我愿的被子是深色的,整个房间都是冷暗色的,幸好是高中生,沾上枕头就能睡的那种,要不然他房间格调那么冷峻,八成还得影响睡眠质量。
江别川往那一躺倒是高兴了,陈我愿觉得他简直莫名其妙,神来了往自己床上一躺就睡,那是他枕头吗?那是他被子吗?
真想一脚把人踹下去。
陈我愿思考人生思考得百思不得其解,他完成所有填空,一把合上书,然后迈开腿,去柜子里拿出钢琴谱,宛如绅士一般坐在琴前,翻几页,开始演奏高贵高级高深莫测的古典乐。
这是一个命题作文。
要让江别川此等音乐白丁也听得懂也听过的,陈我愿拿曲谱的时候就思考了,于是他展开一曲耳熟能详德国大师Beethoven的第五交响曲!
——Symphony No.5in C Minor,Op.67!
命运在敲门!
陈我愿忍笑,开始弹奏那一开始的几下。钢琴音立体又旷,那一瞬间整个房子似乎都为之震荡。江别川只在娱乐节目里听过这首用来当搞笑bgm,脑子里那根放松的弦似乎重新绷起来,然后随着音乐嘎嘣断了。
他眯着眼表情复杂地从床上起来,而陈我愿乐此不疲继续看着谱子弹,江别川一气之下穿鞋下去,直接从后肘击:
“你好烦啊!”
“你不懂欣赏罢了。”陈我愿嘲讽。
江别川一把收走他的钢琴谱:“怎么着。知音稀,弦断无人来听。”
陈我愿:“确实。像你这种晚上七点躺床上睡觉的,知音一抓一大把。”
江别川不假思索:“谁是我知音,你倒是说一个。”
陈我愿夺回自己曲谱,直截了当,耸肩:
“猪。”
“……”
江别川彻底不理他了,开门走人。
陈我愿朝后仰,吩咐道:“去下楼,给我洗个苹果。”
江别川:“我不。”
陈我愿扯一下嘴角,淡淡说:“有奖励。”
“……”
迟疑半晌,江别川点点头,非常爽快地下去了。
陈我愿则是继续弹琴,好久没有弹过有难度的了,感觉手都生了。
隔会儿,江别川很快推门进来,拿着一颗红彤彤的苹果。
陈我愿接过来,没地方放,干脆放在钢琴台子上:
“你上次不是说想学钢琴吗,我思考了一下,可以把教程书借给你,你先学乐理。之后呢,如果你有什么随心的旋律,我们可以一起把它编成曲子。”
“有这么简单?”江别川翻开教材书,密密麻麻的黑白音符映入眼帘。
陈我愿:“可以编简单的钢琴曲。”
江别川很感兴趣。
“——我想玩一下你的相机。”
俩人头挨在一起研究了一个小时的钢琴,江别川揉揉眼睛,又伸展个腰,手就搭在陈我愿肩膀上了,请求道。
“拿去吧。在柜子里。”
陈我愿点点头,也起来走了两步,最后他还是绕一圈回到了书桌前,低头的功夫再往后写两题。
江别川小心翼翼拿下相机,随后大力拽着陈我愿回到那边空白的墙角。
陈我愿没来及放下手里的习题册,江别川就凑过去告诉他:“现在我要试试视频功能,你就坐在这里,然后跟大家介绍你的名字,你的兴趣爱好,你的理想目标……听懂了吗?”
“我……”
陈我愿意图拒绝,然而江别川举着相机后退,已经按下了按钮。
咔哒——
陈我愿麻木被迫看镜头,江别川口型示意他说台词,还扯脸蛋命令他笑。
没办法。
于是陈大少爷就这样妥协了,人机一般念台词:
“我叫陈我愿,我的爱好是啃苹果。我的目标是考大学。”
“我的理想是……”
陈我愿话语顿了一下,无端想起他第一次给江别川用这台相机时,那时候也是江别川头一回跟自己谈理想。
而当时他的答案是什么呢?
是什么呢?
缓缓地,陈我愿想起一场开不完的无尽夏。
原来,那是他们的少年时代啊。
“江别川。好幼稚啊!”
陈我愿躬身坐在墙角,低头卷起手上的习题册,话还没说完就捂脸笑了起来。
江别川举着相机,没按下暂停键,三两步走过去,又倚在陈我愿肩头,反转一下镜头,同样笑得灿烂:
“我叫江别川,我的爱好是——”
神不知鬼不觉晚上九点,此时二楼房门却深闭起来。趁着大人还没回来,陈我愿握着江别川手腕,躬身跪在墙角与人相吻,地上一颗红透的苹果,被咬了口才滚落。
江别川身上微微出汗,时间推移中被陈我愿压上床头。他屈起膝盖,仰头看着陈我愿,轻轻颤了两下眼睫,下唇就宛如那颗苹果一样红,又露出被咬过的痕迹。
陈我愿皮肤还是那么没有血色的白,然而他眼睛里的星星融化了、碎了漫天遍野,神采就如河流一般挟着光淌出来。
江别川默默垂眸,抬手拢过他的后脑勺,闭上眼继续与他接吻。
温度慢慢氤氲开,衣襟间的沐浴露香气透出来,又暖又热地拂在面颊。
陈我愿跪坐在江别川身上,躬身下去撩开他衣服,江别川闭紧着唇,瞳孔黑透了,浸润着一层气息湿热的水光。
意料之内的,陈我愿的手特别冷,自己的裤子被他扯下来了。江别川歪过脸陷进枕头里去,不想露出自己脆弱的神情,然而颈子上的青筋又明显得很。
抽纸凌乱在地,陈我愿把手擦干净,江别川还维持着那个姿势,枕头埋头红着眼角哭。陈我愿俯身低头亲吻江别川的脖颈,同时摁住了他腕子。
床上玩偶熊掉在地上,房中的灯早就关掉了,黑漆漆一片里唯有彼此目光黑亮。
身上硌得难受,江别川躺在自己乱七八糟的睡衣里,动了两下手腕收回去,抓住陈我愿的衣角,面目可怜地蹙眉毛,颤声音:“哥,你是不是了?”
陈我愿撑在江别川身上,凝着眉目,他整个人像浸了一层霜,然而捂不住裹在其间炽热的心潮声,原来是年少没有休止符的情动:“是……你想怎么解决?”
江别川抵了抵床边,蓦然间更红了双脸,扭两下胳膊看起来特别想逃:“不行,还是去洗澡吧,哥,我妈是不是快回来了,我好像听见车息火的声音了,就在楼下风里……”
“你怕吗?”
陈我愿却一下子伸手掰正江别川的脸,江别川眼睛里盈盈一片,本该全是他的,然而此时唯独浸下一迹滚烫的眼泪。
“我害怕。”
江别川启唇,颤抖,他看着陈我愿,觉得陈我愿今晚上真想把自己上了。但是眼前这个人又很陌生,好像根本就不是平时的那个他。
“好了……别哭。”陈我愿看出来江别川紧张又心惊胆战的,抬手给人擦干了眼泪,弯腰像安慰似的,重新捧着江别川一边脸,轻轻吻了上去。
江别川仰脸贴他的嘴唇,抱着陈我愿气息渐渐平稳下来,在微凉的黑暗里交换着津液与与生俱来的感受。
——而许久之前,房门外就站定了人。
在贴近墙面听见细微说话声时,江蓝水才终于怀疑地抬手,“咚咚”两下,落下带着试探的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