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之下 第2章 chapter2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钱真是个好东西。

阿列克谢拿大洋打发那些英国人，成功的让林恒衍跟着进了租界。这里的生活跟外面的废墟残骸相比简直是天堂。

只是他们两人太过显眼，一身狼狈，和大街上光鲜亮丽的英国男女形成对比。

阿列克谢受不了身上沾的血腥味，他提议要去找一家酒店，先洗个澡再说，林恒衍人生地不熟，只能选择跟着他。

洗完澡，阿列克谢从行李箱拿出一套衣服，对林恒衍比划了一下：“把你身上的脏衣服换下来，穿我的衣服，否则日本人很容易发现我们。”

林恒衍换上了阿列克谢的衣服，他把地图跟钥匙贴身藏着，把血迹斑驳的衣服扔到了垃圾桶里：“你确定藏在这里安全吗？英国人会把我们供出去吗？”

“祈祷不会。”阿列克谢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日本人连教堂都敢闯进去，堂而皇之的杀人。

阿列克谢看了眼林恒衍的打扮，迅速拿相机拍下一张照片。

林恒衍来不及躲闪，羞愤地遮住自己的脸：“你干什么！”

“只是拍个照而已，别这么大惊小怪。”他穿他的衣服倒还挺合身。

林恒衍莫名其妙被戏谑了一番，索性不说话了，直到阿列克谢提出要去楼下吃点东西。

他早就饿了，教堂发生了那样的事，神父根本没有心思帮他们准备早餐。而他们也很识趣，天刚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他们抄小路离开了教堂。

俩人选择了一家中餐厅吃饭，老板是个华侨。

从开始打仗算起，林恒衍已经不知道衣食温饱的滋味。他发誓，等战争结束，一定要让妹妹过上好日子。

林恒衍想起昨晚的事，他很抱歉地说：“昨晚上是我一时冲动，对不起。”

阿列克谢装作失忆，咬着中式糕点说：“什么事？有吗？我不记得了。”

俩人相视一笑，不打不相识，他们算是成为朋友了。

吃过饭往回走，路过一家糖果店，牌子上写着洋文，林恒衍不认识：“阿列克谢，这是什么？”

“糖果，你们国家没有吗？”

林恒衍摇头，他在乡间长大，哪里见过这种稀奇玩意，只在幼时吃过那种羊奶做的奶糖。

阿列克谢走进店中，把展览出的糖果品种全部挑了一遍。

他提着一袋糖果出来，扔进林恒衍怀中。

透明的袋子里装满了五颜六色的糖果，像一颗颗晶莹的宝石。林恒衍咬了一颗，又酸又甜，他想把这些糖带回去，妹妹一定很喜欢。

阿列克谢不明白林恒衍为什么见到糖会两眼发光，这不是很普通的甜食吗？在他们那，这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母亲不让他吃太多，他还经常拿哥哥的糖吃，等吃腻了，扔一旁就不喜欢了。

阿列克谢还想去酒吧逛逛，但林恒衍已经不愿意闲逛了，于是揣着糖果回了酒店。

他锁上门，拉上窗帘，把身上的配枪拿出来，数着还有几颗子弹。

他不敢放松，否则连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

门外有人敲门。

阿列克谢这么快就回来了吗？

林恒衍往猫眼里看了一眼，可来者不是阿列克谢。他把子弹上膛，一手握住了门把手。

打开门的瞬间，那人也掏出了枪，“砰砰”两声，子弹没有打中林恒衍，穿透了身后的玻璃窗。

林恒衍朝那人开了一枪，迅速转身从窗户跳下。他腿上还有伤，跑得并不快，只能往人群里乱窜，试图甩掉追杀自己的人。

前方有拐角，林恒衍一个转身钻了进去，却没想到这是一条巷子口，他被垃圾桶绊倒，腿部钻心的疼这时才一阵一阵地袭上来。

林恒衍甩了甩头，让自己保持清醒。他看到前方不远处有堵墙，于是左脚用力点地，想翻过这面墙，可是他重重摔在地上，身后的人已经追杀过来：“交出地图和钥匙，否则死路一条！”

“那就死路一条！”林恒衍举起枪将那人击毙，可枪声也吸引了其他前来的英国人，他们议论纷纷，都在讨论他。

租界的巡捕也过来了，是个中国面孔：“请跟我走一趟。”

不，他不能走，一但去了巡捕房，会面临搜身！

“我是在保护一名苏联记者。”

巡捕钳制他的双手：“那你也必须跟我走一趟！你已经扰乱了租界秩序！”

林恒衍被带去了巡捕房。

巡捕人员问林恒衍为什么开枪杀人，他摇摇头：“我说过了，我是为了保护一名苏联记者，他雇佣了我，我得为他工作。”

此时此刻，林恒衍佩服自己随口编瞎话的本事。

巡捕皱着眉：“那你说的那个苏联人在哪？”

林恒衍再次摇头。

也许是看在林恒衍的穿着得体，并不像穷苦百姓，巡捕对他还算客气：“等你说的那个苏联人来了再说吧，我不能随便放你走，该走的流程还要走的。”

林恒衍不知道阿列克谢去哪个酒吧逍遥，他心里痛骂了他一万遍，现在是什么特殊情况难道他不懂吗！非要去酒吧做什么！

“你的腿在流血。”巡捕提醒林恒衍，“你这么拼命，那个苏联人给了你多少大洋？”

林恒衍随口说了一个数字，巡捕睁大了眼：“现在这些外国人可真慷慨，你瞧瞧这是什么世道，到了咱们中国人的地盘，还要咱们为他们服务！”

这些洋人像一群地痞，霸占了他们国家的地，还要人当看门狗。在维护租界秩序这块工作，巡捕能应付就随便应付。

林恒衍等了一个小时才等到阿列克谢，还没开口，阿列克谢反而先责怪起他：“我早就说了要你随时跟着我。”

“那也不能怪我，我怎么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我还没有怪你呢。”林恒衍也不管腿上的伤疼不疼，签完字就走了。

阿列克谢办完手续追出来，林恒衍已经走出去一段路。

他腿上有伤，走得不快，阿列克谢想去扶，但一想到他对自己的态度，他伸出的手又默默放下。

林恒衍回到酒店才知道阿列克谢已经退房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换地方了？”

阿列克谢耸耸肩：“我可不敢惹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炸弹说的就是林恒衍。

“明明是你先责怪我不去酒吧。”林恒衍不明白那种地方有什么好去。

前台的女人见他们争吵，怕影响自己做生意，说了一句话打断他们。

林恒衍听不懂，没什么反应，阿列克谢听懂了，神色不自然地用英文回了一句：“女士，我们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

他拉着林恒衍走出酒店，林恒衍甩开他的手：“大白天两个男人拉拉扯扯，让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阿列克谢毫不客气地怼回去：“我只是看你腿受伤了，好心扶你。早知道你这么不领情，昨晚就不救你了。”

林恒衍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蠕动着嘴唇，几番想把话骂出去，想想还是算了。

回到新的住处，林恒衍把腿上的伤重新处理了一下，期间一直没有搭理阿列克谢。

阿列克谢来回踱步，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他并不想林恒衍误会自己，内心挣扎了一阵，说道：“我没有恶意，我的意思是……我不后悔救你的。”

林恒衍嗯了一声。

阿列克谢厚着脸皮，靠林恒衍近了一些：“死在街上的那个男人是谁？”

“派来杀我的。”林恒衍觉得告诉他也无妨，“是汉奸黎聿铭的手下，你应该听说过他吧，我昨晚和同伴一起把黎聿铭杀了，他的手下自然要来找我报仇。”

地图跟钥匙的事他隐瞒了，他不想把一个与这件事无关的人牵扯进来，就算是惹火上身，他一个人承担就好。

阿列克谢听完，说：“我也告诉你，其实我没去酒吧。”

林恒衍一脸不信。

“是真的，我要把拍的照片去照相馆洗出来，花了我不少时间呢！我一回来就找不到你了，听糖果店的老板说你犯了事被抓到巡捕房，我急忙赶过去了，结果还被你骂。”阿列克谢委屈的拿出一叠照片，大钞似的甩了甩，证明自己的清白。

林恒衍半信半疑，但是想想，他也没有骗自己的理由，他还是他的救命恩人不是吗？

他忽然觉得有点累，头疼得厉害。

阿列克谢把洗出来的照片放进册子里，他要找个机会把这些刊登到报纸上，还能拿到一笔不小的稿费。

不过还有一张特殊的照片不能混进去了，他找出来仔细端详一番，放进自己胸前的口袋。

余光往床上瞥了一眼，结果见林恒衍跟睡死了似的，阿列克谢走过去碰了碰他的脸蛋。

不对劲，这哪里是睡着了，明明是发烧了！

阿列克谢背着林恒衍去了附近的医院。

林恒衍晕得厉害，在阿列克谢背上颠簸了一阵，想吐又吐不出。护士在他手背插好针，他可怜地看着护士：“你好，能给我口水喝吗？”

护士给他倒了水，正好阿列克谢拿着他的病例单子进来。

是伤口引起的感染发烧，吊完点滴就可以出院了，阿列克谢一边看一边若有所思：“你才十七岁？”

林恒衍点头。

“那你得叫我哥哥了。”他在家里是老幺，还从来没有体验过当哥哥的感觉。

林恒衍差点背过气去：“谢谢你啊，我不需要多个哥哥。”

药水滴得很慢，林恒衍有些等不及了，他拔了针头，阿列克谢摁住他的手：“你发什么疯？这是药水，吊完你的病就好了！”

“我真的有重要的事需要去做，不能再耽误了。”他要尽快找机会在秘密交接的地方留下暗号，再把东西交到张虔箴手上，他肯定还在等他回去，他已经浪费太多时间。

楼外有汽车鸣笛，有个护士站在走廊口说话：“日本人怎么来了？天哪，上帝保佑，希望不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这里的医生护士都是外国人，阿列克谢把英文翻译给林恒衍听，林恒衍知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