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云眉头皱的死紧,听不得这种孟浪之言,立时扭过头,脸上呈现出了一种奇异的嫌弃。
管乐倒是啧啧称奇:“我素大哥看起来好油腻啊,但是油腻中又透露出一种赤诚,啧啧,我要是苏奚,这不得当场心动?”
苏奚表示并不会,作为素弦口中让人神魂颠倒的当事人,他内心巨震——因为预感到了此事过后何云会怎么收拾他而内心震动。此刻他只想堵住面前这个黑汉子的嘴 ,以防他说出更多惊世骇俗的话,他拾起一个难看的笑容,欲哭无泪的对素弦说:“呵呵,你太夸张啦,当时黑灯瞎火的你一定是看错了你看我现在的这张丑脸这才是我真正的面目。”
他把素弦拉到灯火通明之处,僵硬的扯着嘴角,期待的看着素弦:“你看,这样看是不是就丑多了?”
素弦痴迷的低头看他,“不会,你怎么样都是好看的。”
苏奚:“……”
“哈哈哈哈,”管乐小声的笑起来,狂锤顾离尘,“干得好干得好,就是要这样直抒胸臆,烈女怕缠郎,这下稳啦。”
书斋二楼,两个影子影影绰绰的显现出来,不时探出一颗头,又缩回去——原来是寒钰在现场转述给明竹喧听。
明竹喧一个重伤在身的人,肩不能扛,腿不能走——都这样了,他还要让寒钰把他挪到距离窗口近的地方,吃瓜吃的津津有味,一颗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如燎原烈火。
在苏奚哑口无言之际,素弦奉上了他的“见面礼”——那堆华丽斐然的衣服。
素弦:“这是我多年前攒下的老布料,颜色多样,你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颜色。”
几乎是看到布料的一瞬间,苏奚眼睛里就冒出了饥渴的光芒,他颤抖着问:“这,这不会是失传已久的绣金丝吧。”
绣金丝是一种奇特的布料,技法复杂古朴,绣出来光华流转,熠熠生辉,是早些年非常时兴的料子。但由于传人稀少,近些年来已经很少在市面上看见了,就是京城里都没有这种料子,苏奚本来就喜欢颜色各异的衣服,如今见了这传说中的绣金丝,更是走不动道了。
素弦闻言道:“对,就是绣金丝,你喜欢吗?”
众人看得清楚,苏奚何止是喜欢啊,他简直恨不得立即把脸贴上去。
半晌,不知道苏奚在心里做过了怎样的心里博弈,他最终一咬牙,克制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双手,强颜欢笑的道:“……还好,挺喜欢的,但这礼物太过贵重,我不能收,你还是……拿回去吧。”
素弦不解,“这东西在我这里只是一堆无用的废物,且我观你平时喜穿色彩鲜艳的衣服,这绣金丝给你用刚好,这里只有十六匹,四种颜色,我京城的家里还有很多很多,颜色有上百种,你喜欢就全都给你做衣服,做发带,做腰带,总之你喜欢什么就做什么。”
“哇——”上方传来寒钰的一声惊叹。
时令也看得呆了——得亏苏奚平日里的耳濡目染,他知道绣金丝这东西究竟有多贵,管乐说素弦有钱到可以买下整座南望馆,当时他不置可否,现在他信了。
素弦是真的有钱!
“想要吗?”顾离尘问。
时令呆呆的,还没回过神来,“想要什么?”
顾离尘:“绣金丝。”
“……什么意思?”
想要就能有吗,哪有这种好事。
顾离尘静静看他,悄声道:“我也有,也在京城,下回去京城就给你裁了做衣服。”
管乐动静很大的在一旁发出声响,顾离尘给了他一记眼刀,“你脚下有虫么,乱动个什么劲。”
管乐撇撇嘴,“你管我,我这种穷人喝喝醋碍你啥事,没品的土绅。”
顾离尘不理他,继续问时令,“问你呢,要不要啊。”
“……要啊。”时令决定服从本心,“一寸绣金丝,一两黄金银,干嘛不要,不要白不要。”
顾离尘就笑,“好。”
被当成了背景板的何云额角一跳一跳的,发出了由衷的感叹——这是个什么品种的傻大个,话没说两句先把家底儿掏出来,南望馆的人怎么都奇奇怪怪的。
半刻钟后,书斋二楼,素弦心心念念的“登堂入室”终于实现了——他被何云请进了门,坐在了“贵客”的位置,时令他们也一同被“抓”进了门,各自在二楼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纷纷默不做声的把自己安顿好,继续“吃瓜”。
团子端了一盘茶水,稳稳当当的放在素弦和管乐面前,收了盘子后站到何云腿边,睁着一双圆滚滚的眼睛,好奇的打量他们。
何云:“两位请,这是青枫自产的茶叶,风味欠佳,见谅。”
管乐颇有点心虚的端起茶盏就喝,是苦是甜也没尝出个一二三来——好在这场戏的主角不是他,管乐乐得装个哑巴,道了声“好茶”,把主场交给素弦。
素弦直眉愣眼的喝完茶,老实巴交道:“好喝,比我家馆主的北原茶好喝。”
一旁的顾离尘:“……”
管乐八风不动,稳坐如山——内心实则爆笑如雷。素弦以前可是说北原茶天下第一好喝呢,没成想有了喜欢的人后也能面不改色的睁眼说瞎话了。
素弦这句话不知哪处取悦了何云,闻言,何云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温声道:“两位远道而来,风寒露重,就在这里歇几天,顾馆主也在这里,正好你们一起聚聚,省得来回麻烦了。”
素弦本来就是这么想的,倒不是为了跟顾离尘聚,闻听此言,他高兴的笑起来,“好啊,我在客栈里放了很多东西,等会儿得空就去搬过来,全给苏……”他环顾一圈,“苏公子呢?”
何云礼貌微笑,对啊,苏公子呢?——你的苏公子这会儿正跟个恶鬼似的贴在你那堆绣金丝上,扒都扒不下来,恨不得自己动手裁剪,明天就穿上新衣服招摇过市!
他笑眯眯道:“苏奚很喜欢你带来的礼物,只是此物太过贵重,以后还是不要随身携带这些贵重物品了,万一在路上出了事就不好了,你说呢,素弦。”
素弦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大咧咧道:“不会,我不会让人抢走的,本来就是特意给苏奚公子带的聘……”
“咳咳……咳!”
他的话音被管乐突入其来的咳嗽声打断,他弯着腰背,眼色从脑袋底下递过去——何云不喜欢你说聘礼这件事!这么久了还看不出来嘛,你个大蠢蛋。
这回素弦看懂了他的意思,强行拐了个弯儿续上了,“咳,本来就是给苏奚带的礼物,谈不上贵重不贵重。”
素弦从怀里拿出一个密封的小盒子,放在桌上向何云推过去,“听闻隐楼有自己的秘制药粉,可以不伤人而达到跟江湖上各种秘药一样的效果,想必是出自你的手下,这是一点究玉粉,可以用来调制秘药,小小心意,希望你喜欢。”
何云:“……”
什么意思,这就开始收买老丈人了?
何云的脸色一时诡异,阴晴不定,变幻交错,霎是好看。
时令悄咪咪的在顾离尘耳边说:“他那个表情是在说,‘有这种好东西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要是早点拿出来也就不至于在门外喝了那么久的西北风’,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何云突然转头,瞥了时令一眼,时令撇撇嘴,缩了缩头。
还没完,素弦送了究玉粉,又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腕扣,道:“这个腕扣精致小巧,低调不起眼,但内里附有五枚髓针,机关在这里,按下就可以发出髓针,一次一枚,可以用五次,适合近身战,如果在髓针上涂有毒药,则命中即可致人死地,寒钰没有练过武,这个腕扣给他,危急时刻用来自保防身正好。”
说罢,他推推管乐,示意他把东西拿出来,管乐回神,“哦哦,对,还有这个,”他从怀里拿出捂了一路的糕点,对着团子招招手,软声道:“呐,小团子,这个给你,喏,还是热的,可好吃了。”
团子迟疑的上前,看见糕点眼睛一亮,伸手要拿的时候又顿住,回过头眼巴巴的看着何云,眨巴眨巴大眼睫毛。
何云:“……”
这谁能忍住,他轻叹一口气,摆摆手,“吃吧吃吧,记得谢谢管乐哥哥。”
团子就咧开大嘴,扑在管乐怀里,先亲了管乐一大口,软乎乎的说“谢谢”,然后才小心的接过糕点,矜持的小口小口吃起来。
管乐被萌了个半死,只觉得心都要化了——怪不得时令以前老是对撒娇的人毫无抵抗力,这么大一个可爱团子,搁他他也扛不住。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素弦礼数周到,诚意十足,何云实在是冷不下脸来——他暗叹一声,招呼躲在二楼门后悄咪咪听八卦的寒钰出来。
寒钰就一脸羞赧的推着明竹喧转出来——这轮椅二人组把八卦从头听到了尾,此时一个不好意思,一个满脸坦然。
不好意思的当然是寒钰,他偷偷摸摸听了人家的八卦,人家最后还给他带了东西,做人的差距立刻就高下立见了起来。
何云:“来,你过来试试这个腕扣,你素弦大哥给你的。”
寒钰把明竹喧推到时令旁边,低着头乖巧的过去。
寒钰:“素大哥好,多谢素大哥。”
素弦点头,“无须客气,你喜欢就好。”
等了半天,时令没等到素弦带给他的东西,不由得有些迷惑,隐楼的人素弦都想到了,不可能会漏过自己啊,他问顾离尘:“素弦怎么没有给我带礼物呀,我也是隐楼的人呀,他忘啦?”
倒不是有多想要别人的礼物,只是素弦这个人很有意思,如果是要送自己的话,他想看看素弦会送他什么东西,单纯好奇罢了。
顾离尘:“素弦没忘。”
“嗯?”时令奇怪,“那他不给我带?区别对待我?小心我到苏奚那告他状喔。”
“他或许是给你准备了东西的,但是管乐不会让他给你。”
“……?”,时令大惊,“什么意思,管乐区别对待我?我最近没得罪他吧。”
顾离尘眉梢微扬,笑而不语,没有解答他这个疑问。
……行吧,不给就不给,反正他也不是很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