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叔祖她一心向道 第38章 闲聊、旧事不堪重提

江映蘅从沉思中抬头，见着房门前站着一位清瘦高挑的男子，身着一袭淡灰色的衣袍，腰间一把墨笔如白玉雕成，五官清隽，玩笑话中带着点谐谑的笑意。见着江映蘅抬头，男子便噙着如方衍舒一般的笑意望去，对她颔首点头。

“师父，您倒是出关了？”方衍舒无奈扫视来人，笑意渐渐淡下，他用右手在长桌上撑起上身，后退两步倚靠墙上双手环胸，言语之中多是对来人的小小抱怨。

师父？原来这便是谷渊山山主，也就是掌门师兄的亲传弟子烟静晗。江映蘅眼神在二人之间乱转，似是感受到两人有些冲突的气场，不知为何有些慌张，便默默起身离开了长桌边沿，与方衍舒站于一处。

方衍舒抬眼与烟静晗对视，余光之中瞥到江映蘅踩着无声的步伐在他身边静立，他便向前走去，挡住了烟静晗探究的视线。见着方衍舒这般举动，烟静晗倒是先讶异地挑眉，只是面上没有流露出惊讶，依然淡然地接住方衍舒责备的眼神。

烟静晗习惯了方衍舒没大没小的态度，便是先行招来了他桌上的草稿，扫视一眼后将白纸缓缓放下，“不错，看来我闭关之时，没被其他杂务转移了精力，倒有跟上符箓的修行。这小弟子也有些灵气，只是看上去有些眼生，莫不是我闭关之时错过了开山门？”

“烟山主，我是近年来登天梯拜入山门的弟子，您不曾见过也是正常。”江映蘅侧眼看着方衍舒对上烟静晗时多少有些不甘愿，便稍稍向侧边走动，把自己暴露在方衍舒的遮挡外，平静地与烟静晗对话。

“哦？这确实少见了。你是何人门下？”

“师父，这位是您的师叔，长川山江映蘅。”方衍舒冷冷说道，嘴角抿紧发白，不断朝着烟静晗示意，希望他尽快离开自己的居所，一时间书房的气氛有些凝滞。

“我这出关的，倒是及时，秋眠师祖竟然收了弟子了。”烟静晗朝着江映蘅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说着，忽略了在他面前酝酿着冰冷怒火的方衍舒，径直朝着江映蘅的位置走出，路过方衍舒之时还亲昵地拍着头顶，逗弄自己的徒弟。

方衍舒压下因烟静晗不断打搅而翻涌的不适，他嘴角微微掀起，露出一个冷淡的笑容，从牙缝之中挤出了几句字正腔圆的话语：“我与小师叔祖在房内也闲聊了如此之久，恰好师父出关，想必赶来寻我也是辛苦，不若去我庭院之中喝茶？有何琐事也可慢慢说来。”

“这么说来，我倒也口渴，那便前方带路罢。”烟静晗右手轻轻放在江映蘅的肩头，细细打量着这位没有见过的小师叔，听到方衍舒的语气，他便是含笑抬头，温吞着回应方衍舒勉强的客套。

江映蘅夹在二人之间，只觉得有些过分尴尬。她见着方衍舒语气发冲，神色之间也不算平常，虽说言语之间怨气甚重，可看向烟静晗的眼神又多少有些过于平和；至于烟静晗——她反而更加困惑，为何他对待方衍舒的态度如此奇怪，包容而又不断谐谑调侃，好像一直在方衍舒的底线上徘徊，对他的感情却也是真实的关心。

只是江映蘅也实在不知晓这个中门道，便硬着胆子站在方衍舒与烟静晗之间，随着前方的方衍舒一并走出书房，在庭中的石桌前坐下，将二人隔开。

方衍舒手中灵力运转，将残留这点点余温的茶水再度滚热，低眉望着桌边，表面上恭敬地给烟静晗身前的茶盏倒满，一盏茶汤在茶盏的边沿摇摇欲坠，只需一点风吹便要溢出。

“这么说来，映蘅当在秋眠师祖座下习剑？倒是让师祖捡到了好苗子，不知映蘅见我这谷渊山如何，可想与我这不肖徒弟换一处居所，做我谷渊山门下的弟子？这样林师叔就少了理由，整日寻我要将衍舒要到明见峰中。”烟静晗手中灵力轻点，便是轻轻松松将茶盏拿起，口中寒气将茶汤结冰，便当着方衍舒的面魇足地品下茶水。

江映蘅张嘴欲言，却又无话可言，只得紧抿双唇，求助似得看向方衍舒，却见他闭目之间面色缓和，原先萦绕在眉目之中的怨气倒是平复不少，可动作之中带着一股看淡的宁静。她转头却又见烟静晗眼中带笑，似乎有些期待她的回答，便是沉思着梳理语言，谨慎回答了烟静晗的询问。

“烟山主倒是说笑了——”

“一段时间不见，也不知道师父竟然如此想要将我逐出师门？”方衍舒平淡地晃着手中抬起的茶盏，眼神随着盏中茶汤游晃，随口打断江映蘅想出的说辞。

“年龄大了，倒没什么反抗了。”烟静晗轻啧一声，不再去逗弄他愈发沉稳的弟子。想当年他拜入宗门之时的模样，烟静晗有些怀念，只是转念一想要再度纠正小弟子那无可救药的态度，顿时觉得前尘灰暗。

“师父山内事务如此繁忙，怎轻易将时间耗费在与我交谈之中，此时应当去往掌门处商谈秋季考核之事罢？”

烟静晗手中的茶盏一顿，他听得方衍舒如此抗拒自己的存在，又看着身边静坐着偷听对话的江映蘅，稍加联系之后便有些理解。他抬起茶盏遮住嘴角扬起的笑容，意味深长地看着面前的躁动的方衍舒，直到他开始恼怒地坐立不安之后才收回眼神。

“映蘅，衍舒可有将谷渊山的阵法向你开启？”

“嗯？尚未开启，这山内的阵法不应当由山主操控么，方讲师怎有权限做到？”在一遍静坐着观察二人交锋的江映蘅猛然被点到名字后身上微抖，挣脱沉思，便是下意识回答了烟静晗的询问。

“也对，许久未曾处理事务，倒也忘了这遭，”烟静晗温吞地揽下错误表述，“映蘅你也是秋眠师祖的弟子，放你进谷渊山，我也安心，日后你若寻衍舒对练，也不必让他日日去那渡口接人。”

“烟山主与师父很熟悉么？”烟静晗倒是江映蘅拜入宗门如此之久，第一位正面提起与江秋眠关系的长辈，江映蘅发出一声轻微的疑问声，眼眸之中满是疑惑。

“很熟？若是知晓秋眠师祖前事之人，怕是会用些更亲切的词语来形容我们之间的关系，”烟静晗笑着弯眼，他得意地轻哼，见着江映蘅紧锁眉头、一脸疑惑，缓缓道出他所认为的关系实质，“对外，应当就是弟子与□□导的师傅；至于对内？不少师叔还是将秋眠师祖视作养父，只是没有明说罢了。”

“为何？”江映蘅猛然听见此番言论，多少疑问在她的脑海之中翻涌，只是脱口而出便只剩下最为简短、也最能概括的两字。

“师父，这些隐晦关系，您可从没与我谈起过。”方衍舒听到这般秘事，多少也按捺不住，不再沉默地瞪着烟静晗那般无甚波澜的微笑，与江映蘅同时出声询问

“这便是与九华洞天几百年前的一桩旧事有关了，”想起往日，烟静晗嘴角的笑意便是渐渐淡去，他不愿将昔日的仇怨再度说与弟子，便将所有不堪的往事悉数隐去，“当时宗门突生巨变，只剩下秋眠师祖一人撑起偌大宗门，上下无人，师祖便承当了所有的教导职务，当真是如同养父一般培养弟子，尽心尽责。”

“原是如此，我倒是问道一些忌讳之事了。”江映蘅见着烟静晗眼神之中的微微痛楚，连忙低声致歉，她如何也无法想到多年前竟有这般的故事。

“无碍，多年前的琐事，也早该看开了。”烟静晗满不在乎地摇头，一闪而过的情绪消融在笑意之中，竟再度恢复了原先的那般模样。

“小师叔祖不必在意，师父便是最擅长自我调节之人。”方衍舒在一盘插话，以他对烟静晗的认知，师父也就是提到之时会下意识反应，平日中翻篇比谁都快，只是记仇也是如此。他暗自叹气，谁知道自他拜入宗门之后，到底因先前的不当态度招惹了几分，让他今日如此作弄。

“衍舒倒是长大了，今日都知道师父是何种人了，倒也让我欣慰。”烟静晗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再度撩拨着本就心态不稳的方衍舒，见着他眼中的怒气平息，随即满意地暗自点头。倒是见着呆呆看着他与方衍舒有来有回的江映蘅，他倒是想起了些事情，从袖中找出原先为月静昀备好的玉镯，交予江映蘅手中。

“这玉镯多少有些防护的功能，且做我的贺礼收下罢，”烟静晗见着她想要推脱，指掌重重将玉镯压入手中，“长者赐，不可辞。”

他含笑看着江映蘅乖巧地将玉镯穿进左手，这才收回了一直严肃看着她的眼神，眼中笑意更深。按他先前摸骨称出的体质，江映蘅这纯阴的灵力，若是秋眠师祖没有什么准备，来日下山历练，怕是要出大乱子。好在这玉镯上有着繁复的阵法，既能抵挡出窍期大能一击，作为防护的法宝也是够格。

“既已闲聊如此之久，我便不挤占时间了。”烟静晗突兀扔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去，只是经过方衍舒之时，冷淡下的眉眼之中眼瞳轻瞥，嘴唇微动，传音给暗藏心思的小徒弟，“可要注意些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