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不识月 第59章 【神使往事】篇 第五十八章

“区区小辈，也敢在本座面前放肆！”

赤阳并未理会，将周身法力尽数汇于掌中的圣华。圣华光芒大作，上面流转的圣洁光焰，竟能将那子宗主释放的玄青之力寸寸消融。

只是子宗主有神赐法器“祭月石”护体，法力无穷无尽。可他却一味固守，不进不攻，只是消磨着赤阳的锐气。

“赤阳，当心！”旁观的诸位宗主见此情景，无不心惊肉跳，都为她捏了一把冷汗，“莫要中了他的圈套！”

赤阳心神清明，久战之下，早已洞悉其意图。她当机立断，收束攻势，转攻为守。

“既然你不攻击，那便轮到本座了。”子宗主身后的虚空竟扭曲成一个幽深黑洞，丝丝缕缕的玄青之力探出，缠绕向赤阳。

“我的法力……”赤阳只觉神魂一阵恍惚，全身的法力仿佛被无形之手抽走，瞬间空空如也，“好邪门的术法！”

她眼前阵阵发黑，耳畔也响起尖锐的嗡鸣，神智逐渐昏沉。

“赤阳！守住心神！”盈光宗文宗主在混战中声嘶力竭地高喊。

赤阳苦苦支撑，奈何身体沉重如山，难以动弹。

子宗主岂会错失此等良机，他身形一晃，欺身而上，一道玄青之力破空而至。

赤阳感知到那股致命的寒意，却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也没有。

终究还是眼前一黑，彻底坠入无边的黑暗。

剧痛顿时袭遍全身，赤阳在混沌中挣扎，奋力睁开沉重的眼帘。她想借圣华的力量撑起身躯，却惊骇地发现，双腿竟已完全麻木，不听使唤。

子宗主缓步上前，居高临下，语气中满是惋惜与嘲弄：“你天赋异禀，若当初肯听进玉兆的话，入我冥玄宗，何至落得现下这般田地？”

“痴心妄想！”赤阳以圣华为杖，竟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我心属盈光宗，宁死不为你效力！决斗尚未了结，来！”

“呵，遍体鳞伤，岂能与我一战？”子宗主一脸胜券在握的傲慢。

“还有我们！”诸位宗主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声音虽虚弱，却坚定如铁，“盈光宗，还有我们！”

“一群油尽灯枯之辈，也敢螳臂当车？”子宗主不屑地嗤笑，“也罢，本座便成全你们，一同上路吧！”

言罢，他再度催动法力，玄青之气在他掌心汇聚成一团致命杀机。

赤阳拼尽最后一丝“盈曦之力”，在众人身前布下一道护盾。诸宗主没有了法力，却也舍命顶着肉身，去支撑那护盾。

“不自量力！”子宗主怒喝。

玄青之力与盈光之盾轰然相撞，爆发出刺目的光芒。赤阳与诸宗主皆面露痛苦之色，玄青之力灼烧着他们的经脉，却无人退缩，以血肉之躯，死死守护着身后的宗门。

可双拳难敌四手。那凝集了所有人希望的光盾，终究在一声哀鸣中寸寸碎裂。

众人都被震飞，重重摔落在地。

“该结束了。”子宗主化作一道黑影，闪现到赤阳面前，握着鬼刃，直取其咽喉。

赤阳眼中满是不甘，仍想着挣扎。

就在鬼刃即将触及她颈项的刹那，时间仿佛凝滞住了。一道光柱自天而降，稳稳挡住了那致命一击。

“师兄！”

又是他，华胤，再一次为她挡下了死亡。

“抱歉，我来迟了。”华胤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另一侧，寒月也降落在子宗主身畔，他单膝跪地，垂首道：“宗主，属下无能，未能拦住他。”

“华胤……盈曦神使？”子宗主眼神一狠，满腔的愤恨化作一道精神冲击，狠狠灌入身旁寒月的脑海，“屡次坏我好事，今日，我便取你性命！”

寒月痛苦地抱住头颅，发出一声呻吟。

“不好！他已被心魔完全控制！”文宗主脸色大变，“华胤，快阻止他！”

华胤闻言，立刻冲上前去，却被寒月周身爆发的狂暴神力狠狠震开。待他稳住身形，寒月的双眸已彻底被杀意所吞噬。

“去吧，本座的祭月石之力与你共享，杀了他们！”子宗主下达了最终的命令。

“遵命！”寒月应声而起，锁定了倒地的赤阳，急速扑来。

华胤急忙回防，与彻底失控的寒月缠斗在一起。此刻的寒月已然不顾自身损耗，招招致命，状若疯魔。华胤面对这不要命的打法，被逼得节节败退。

赤阳在一旁看得心胆俱裂，文宗主连忙将她拉到安全之处。

子宗主却在此刻踱步而来，诸位宗主立刻强撑起身体，护在赤阳身前。

“无耻小人，又想如何？”文宗主厉声质问。

“放心，本座此刻已无意杀你们。”子宗主狂笑起来，“你们的性命，就都交给我那听话的奴仆吧！”

“你……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他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赤阳悲愤交加。

“我不过是让他……变得更听话些罢了。”子宗主轻描淡写。

“你用禁术操控了他的神智！”文宗主戳穿道。

“哦？竟被你看穿了。”子宗主毫不掩饰，“没错，这正是我冥玄宗的禁术‘蚀魂咒’。谁让他冥顽不灵，屡次拒绝我？赛前我便已对他施下此咒，命他夺得那玄青神使之位，再为我子府效命。这个计划，可算完美？”

“你……你这个魔鬼！”赤阳怒不可遏。

“他本就是我冥玄宗弟子，却去教你这盈光宗的余孽，我将他‘挽救’回来，何错之有？”子宗主状若癫狂，“神明将祭月石赐给我冥玄宗，而非盈光宗，这便是天意！我冥玄宗正当兴旺，你们这群腐朽之辈，既然不愿意像玉兆那般臣服于我，下场便唯有……去死！”

面对状若疯魔的子洛为，在场众人皆默然。

***

再看空中，华胤与寒月的激战到了白热化。赤阳心如刀绞，她多希望寒月能挣脱束缚，多希望华胤能唤醒他。

然而，结局却是她最不愿看到的。

华胤扇动着已然染血的羽翼，如一片凋零的羽毛，缓缓坠落。

“噗——”他摔在地上，激起一尘烟土。

“呵呵，盈曦神使？不过如此。”子宗主阴阳怪气地嘲讽着。

寒月随之稳稳落地，周身神力化作数道锁链，将华胤牢牢捆缚。

“不要！”赤阳凄厉大喊，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

“诶，他们的戏还没唱完，你怎么能中途上去添乱呢？”子宗主拦住了她。

赤阳祭出圣华，奋力劈下，此刻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救下华胤！

子宗主玄青之力一吐，那脆弱的赤阳便再次被震飞回去。

文宗主及时接住了她。赤阳甫一站稳，又要冲上，却见四周黑影升腾，一座暗影牢笼凭空而现，将他们尽数困于其中。

赤阳不甘，一遍遍以血肉之躯撞击着牢笼，口中声声泣血，呼唤着“寒月”的名字，祈求他能回头。

可子宗主却看得兴致盎然，他再次下令：“寒月，杀了他！”

寒月闻令，攻势愈发狂暴，拳拳到肉，招招索命。

华胤口中不断涌出鲜血，他身上的神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为何会这样……”赤阳泪如雨下，心中满是痛惜，“不要！”

她不顾一切地猛撞牢笼，即便伤口迸裂，鲜血淋漓，也未曾停歇分毫。

终于，华胤被寒月扼住了咽喉，无力地抬起头，望向牢笼中的赤阳。

“看到了吗？这便是神赐法器的威力！”子宗主指着寒月，得意忘形，“用在神使身上，效果更是拔群！每一击，都足以致命！”

子宗主的狂笑，将赤阳推入了绝望的深渊。

华胤已无反抗之力，神力即将耗尽，而寒月却依旧力量充盈。

伴随着华胤最后一声痛吼，寒月将他狠狠甩出。

奄奄一息的华胤，恰好被甩到了暗影牢笼之前。

赤阳连忙蹲下，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抚摸他沾满血污的脸颊。暗影牢笼的灼烧之力刺痛着她的肌肤，她却恍若未觉，眼中只有无尽的温柔。

华胤艰难地呜咽着，同样颤抖着，伸出手。

赤阳紧紧握住他的手，泪水与血泪交融，滴落在千川平原的枯草之上，晕开一朵凄美的花。

“对不起……”赤阳泣不成声，“从前总是给你添麻烦，如今却要你舍命相救……对不起……”

“我……从未……怪过你……”华胤努力睁开被血糊住的双眼，也流下一行血泪，滴落在赤阳的手心，“你是我……此生……最爱的人……纵使……结局如此……我亦……无悔……”

赤阳再也抑制不住了，捧着华胤的脸，痛哭失声。

“赤阳……我怕是护不住你了……”华胤的声音越发微弱，“我愿……将神使之位……传于你……”

“不！你要做什么？我不要！我不要与你分开！”赤阳猛地抬头，看到华胤脸上那温柔而决绝的笑意，心中大骇。

她想阻止，可华胤心意已决。

“你的天赋……本就胜我……这神使之位……本该属于你……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华胤说着，便开始汇聚体内仅存的神力。

子宗主察觉到异样，脸色一变，怒吼着冲上前来：“死到临头，还敢顽抗！”

可他却被一股骤然爆发的神圣光芒狠狠弹开了。

“结界！这是神使传承才会出现的结界！他竟然要献祭自身，强行完成传承！”子宗主疯狂地攻击着结界，却徒劳无功。

***

“好了……他暂时进不来了。”在华胤的搀扶下，赤阳努力坐直身体，“开始吧。”

“我……”赤阳强忍着撕心裂肺的悲痛，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华胤开始将自己最后的神力，缓缓渡入赤阳体内。赤阳感觉自己的伤口在愈合，力量在充盈，可她怀中的华胤，身体却开始变得透明，渐渐涣散。

“你……”

“我就要……消散了……”华胤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赤阳，你是盈光宗最后的希望……我将神使之位传承给你……愿你……以此神力……冲破黑暗……再现……盈光……辉煌……”

话音落下，华胤周身化作万千光点，而赤阳的身上，也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赤阳……我要走了……你永远是我……最亲爱的……师妹……”

最后一句低语消散在风中，华胤的身形彻底化为点点流光，飘向天际。

恰在此时，已是黄昏。最后一缕残阳沉入地平线，天幕骤然黯淡。

千川平原，失去了今日最后的光明，也失去了一位，最温柔的光明守护者。

***

“不——！”

一声凄厉的悲鸣划破了沉寂的黄昏。赤阳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拼命伸出手，想要揽住那些正化作流光、逸散于空中的光点。

“不要走……师兄……”

然而，暗影囚笼的壁垒坚不可摧，她指尖触及的，唯有玄青之力化作的无情斥力，将她狠狠地击回地面。

恰在此时，那结界缓缓消散，化作点点光斑，融入暮色。文宗主与诸宗主强撑着伤体，连忙走到赤阳身边。

只见赤阳跪倒在地上，仿佛一尊失去魂魄的雕塑。

文宗主心头猛地一沉，颤抖着伸出手，然指尖尚未触及，一股磅礴浩瀚的盈曦之力便轰然爆发，将他重重弹开。

“这股神力……与王座之上一模一样，甚至……还要强大许多！”文宗主又惊又喜，可随即又被巨大的悲伤淹没，“看来他们……成功了。”

话音未落，赤阳便缓缓飘起，悬浮在半空。周身迸发出的神力将那坚不可摧的暗影囚笼化作了齑粉。

子宗主脸色剧变，连忙转向身旁的寒月，厉声喝道：“寒月，上去！杀了她！”

可这一次，寒月却如一尊石雕，愣在原地，对主人的命令置若罔闻。

“废物！快去！我是你的主人，你只能听从我的命令！”子宗主见状，又惊又怒，一遍遍地催促着。

寒月依旧纹丝不动，空洞的眼神中，终于有了一丝挣扎。

眼看着赤阳在神力环绕下缓缓落地，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子宗主。

“为何……为何她爆发出的神力，会比那小子还要恐怖！”他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赤阳双眸睁开，再无半分少女的柔弱，唯有神祇般的威严与彻骨的冰寒。她的目光落在子宗主身上，那股无形的气场，竟让身为宗主的子洛为都感到一阵窒息。

“你害死了我师兄，今日，我便要你冥玄宗……血债血偿！”

话音未落，她已催动神力，直刺子宗主。

子宗主深知自己无法抵御这等神力，只能孤注一掷，发动了最后的杀手锏。他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也将那迷惑禁术的威力催动到了极致。

果然，原本呆滞的寒月浑身一震，杀意再度充斥双眸，又一次沦为了子宗主的掌中傀儡。

“杀了她！”

“遵命！”寒月应声而出，双臂一振，竟徒手接住了赤阳那蕴含神力的攻击，随即朝着赤阳狂奔而来。

赤阳手指轻点，一道光柱拔地而起，暂时将寒月困于其中。她字字泣血呼唤道：“寒月！你给我清醒过来！你助纣为虐，害死了这么多人，难道连我也要杀吗？！”

然而，被禁术彻底操控的寒月，根本听不见她的呼唤。

“没用的，你唤不醒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子宗主眼神再度变得凶狠，他疯狂地催动着祭月石，将其中汹涌的法力肆意灌入寒月体内。

“啊——！”寒月仰天长啸，周身黑气大盛，竟一拳轰出，将那困住他的光柱震得粉碎。强烈的冲击波迅速扩散，将本就孱弱的盈光宗主们再次掀翻在地。

“不能再在此地久战。”赤阳心中一凛，她不能让同门再受波及。

她法术变幻，一张由神力织就的金色光网凭空出现，瞬间将子宗主牢牢网住。赤阳手一挥，光网立即收紧。随后，赤阳便拎着里面不断挣扎的子宗主，朝着冥玄宗的方向疾驰而去。

子宗主空有一身法力，却被这施加了神力的光网牢牢束缚，挣脱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带离原地。

“宗主！”看到主人被挟持，寒月果然如子宗主预料般，“听话”地紧追而上。

两人一前一后，在空中高速穿行，神力与神力不断碰撞，一路激战，最终来到了冥玄宗的宗门之上。

***

“此处，还算合适。”赤阳不想波及无辜，寻了一处僻静的密林，缓缓降落。

寒月紧随而至，降落在她身侧，杀气凛然。

“寒月，杀了她！”光网中的子宗主，依旧不死心地嘶吼着命令。

“聒噪。”赤阳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若非为了解他身上的禁术，你早已是一具枯骨。”

“你竟敢威胁我！”子宗主气急败坏地咆哮。

“你先解了他身上的禁术，否则，我便立刻杀了你。”赤阳道，“如此，我们谁也别想得到好下场。”

寒月身形一滞，因为子宗主的意志出现了动摇。没有主人的明确指令，他便无法擅自行动。

“快做决定。”赤阳催促道，神力在指尖凝聚，随时准备贯入光网。

“好！我答应你！”子宗主终究是认怂了。

于是，就在赤阳的注视下，子宗主开始对寒月解除禁术。

看着寒月身上那股狂暴的杀气渐渐消散，看到他痛苦地捂住脑袋，赤阳厉声警告：“若有半分虚假，我必让你神魂俱灭！”

子宗主不敢怠慢，继续催动法术。寒月身上的黑气一点点褪去，眼神中的杀意也逐渐清明。

终于，寒月眼中的疯狂尽数散去，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赤阳……”他轻唤一声，声音沙哑，却让赤阳的心头一颤。

“终于……一切都要结束了吗？”赤阳将子宗主用神力死死钉在原地，然后一步步走向寒月。

“赤阳……我们这是……怎么回事？”寒月只觉得头痛欲裂，看着眼前的赤阳，既熟悉又陌生，“子宗主……为何也在此处？”

“没事了，都过去了。”赤阳仔细探查，确认他身上再无半分邪气，才敢继续上前，“我成功了，寒月，我终于让你恢复了。”

“我……我这是？”寒月依旧茫然。

“你之前中了子洛为的‘蚀魂咒’，成了他的傀儡，成为了玄青神使。”赤阳耐心地解释道，“你……替他卖命，伤害了很多人。”

“我……被禁术迷惑了？我还……杀了人？”寒月猛地低头，看向自己沾满干涸血迹的双手，脸上写满了惊恐，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那不是你的错。”赤阳上前一步，努力安抚他的情绪，“你只是被利用了。现在，你只要与我合力，杀了这个罪魁祸首，一切便都能弥补。”

“我……真的还能弥补吗？”寒月抬起头，用一双清澈而无辜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赤阳看着他真诚而脆弱的样子，心中一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冰冷的手，温柔地说道：“是的，杀了这个罪人，一切就都结束了。”

寒月迟疑地点了点头。赤阳心中一喜，以为风波终于平息。她松开手，转身走向被神力束缚的子宗主。

“子洛为，你的计划已经失败了。”赤阳举起圣华，直指子宗主的心口，神力慢慢汇聚，“现在，该为死去的盈光宗将士，为田宗主，为我的华胤师兄……偿命了！”

“是吗？”就在此时，子宗主却突然笑了起来，“你真的……赢了吗？”

“什么？”

赤阳只觉一股尖锐的剧痛从心口传来。

她难以置信地缓缓回头。

只见身后，寒月不知什么时候悄然来到了她身后，他手中握着一把由玄青之力凝聚而成的利刃，那利刃，正深深地插在她的后心之中。

他背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