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不识月 第55章 【神使往事】篇 第五十五章

“此话当真？”文宗主闻言，面色一凛，沉声道，“怪不得派出去的弟子都杳无音信，迟迟未归。”

“师父，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赤阳心中尽是寒月的安危。

“你那位友人……竟是冥玄宗的寒月……”文宗主眉头紧锁，长叹一声，“此事干系重大，不是我一个宗主所能定夺的。”

“那……他会怎么样？”

“他既被子宗主选中了，便是未来玄青之神的神使人选，这是冥玄宗的事，我们没办法插手。纵然他被囚困在子府，我们也是鞭长莫及，无从左右。”

“倘若……倘若他最终没能赢下这场比试呢？”

文宗主沉默不语，只是沉重地摇了摇头。那无声的回应，让赤阳心沉谷底。

“你所说的事情，我会即刻通知盈光宗诸位宗主，共商对策，并加强宗门戒备。”文宗主语气凝重。

“冥玄宗这番举动，究竟是想做什么？”赤阳依旧百思不得其解，“他们不惜将两宗关系推至冰点，难道就不怕引火烧身吗？此事……盈光宗是否也有牵连？我总觉得，事情背后尚有隐情。”

“赤阳，”文宗主语重心长，“事已至此，你且先顾好自身。等到这场比试尘埃落定，届时，冥玄宗的图谋自会水落石出。在此之前，万万不可轻举妄动。”

“可是……弟子……明白了。”赤阳纵有万般忧思，也是枉然。她不过一介宗门弟子，对这宗门大事，终究是局外人。她能做的，唯有在心中默默为寒月祈祷，愿他平安无虞，“那弟子……先行告退了。”

“去吧。”

赤阳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转身离去。回到自己清冷的房中，她便摒绝一切外界的干扰，盘膝而坐，试图在修炼中寻得片刻安宁。

***

赤阳独自在房中枯坐了一日，晨昏交替，浑然不觉。文宗主前来探望过数次，但都被她以闭关为由婉拒了。直至月上中天，文宗主实在放心不下，便再次以去探望华胤修炼为理由，将她请了出来。

赤阳心中过意不去，终究还是压下满腹愁绪，随他出门。

“你师兄正在修炼场练习法术，你可愿过去与他过几招？”文宗主提议，“正好也可借此疏散心中郁结。”

“也好。”赤阳点头应允了。

二人来到修炼场，只见场中剑气纵横，华胤正挥汗如雨，为即将到来的总决赛做着最后的准备。

“师妹，你来了！”华胤收去了法术，遥遥向她拱手笑道，“听闻师妹昨日去了趟冥玄宗，怎么如此快便回来了？”

“冥玄宗”三字如同一根尖刺，瞬间刺破了赤阳勉强筑起的平静。她眼前一花，仿佛又看到了寒月那双清冷而决绝的眼眸，心头顿时又是一阵酸楚。

文宗主见状，不动声色地向华胤递了个眼色。

华胤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致歉：“是师兄唐突了。”随即岔开话题，邀请赤阳做他的对手。赤阳默然应允。

***

比试开始，赤阳收敛心神，全心投入这场切磋。

面对华胤的热烈攻势，赤阳身形飘忽，总能在毫厘之间避开锋芒。她凭借灵巧的身法，消耗着对方的法力，以此弥补二人之间修为的差距。

“赤阳师妹的身法可是越发精妙了，师兄我都有些望尘莫及。”华胤由衷赞道。

一声夸赞，让赤阳紧绷的嘴角终于泛起一丝浅笑，心头的阴霾也散去几分。

“听闻师父不久前赐给师妹一件法器，不知今日可否让师兄一开眼界？”华胤眼中满是好奇。

“好，”赤阳莞尔一笑，“也正好借此检验以下我近来的修行。”

话音未落，一柄通体莹白的权杖已然在手。这正是她新得的法器——圣华。

圣华既出，周遭光华似乎都为之一亮。赤阳手持权杖，法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其中。她深吸一口气，双手握杖，蓄力已久的法术——“曜日光泽”初次在实战中施展而出。一轮炽烈如骄阳的光球，呼啸着向华胤而去。

“好！”华胤长啸一声，同样的“曜日光泽”瞬间成型。其蓄力之快，让赤阳都暗自心惊。

两轮曜日在半空相撞，霎时间金光迸射，气浪翻涌。

可华胤毕竟法力深厚，他的曜日光泽更为凝实。两相冲击之下，赤阳的光球便显出颓势，光芒迅速涣散。

电光火石间，赤阳手腕一抖，圣华在她手中挽出一朵绚烂的剑花。权杖轻点，第一式“流火”应念而生。只见圣华顶端迸射出无数如花火般的光点，瞬间展开，将华胤残余的曜日光泽尽数包裹，随即悄无声息地将其粉碎，美得令人心醉。

“真漂亮……”华胤一时竟看呆了。

赤阳见机不可失，圣华第二式“幻涡”悄然发动。一道由光影凝成的旋涡出现在华胤脚下，流光一闪，便将他困入其中。

华胤这才如梦初醒，急忙催动法术，强行挣脱了光影旋涡的束缚，攻势再起。

赤阳不敢怠慢，双手合十，一道道凝实的光柱拔地而起，再次将华胤笼罩其中。

二人你来我往，见招拆招，光华在场上不断交织、碰撞。最终，这场精彩的对决，还是以华胤法力更胜一筹而告终。

***

“怎么样？此刻心情可好些了？”华胤收了法术，走上前来，温声问道。

“多谢师兄，我已无碍了。”赤阳长舒一口气。

“下周便是我的总决赛，”华胤看着她，目光灼灼，“无论胜负，日后师兄都愿做你最坚实的后盾。你若有任何难处，独自无法解决，便来找我，师兄永远站在你这边。”

“师兄今日……为何如此客气？”赤阳有些不知所措。

“我句句真心，绝无虚言！”华胤急急辩解，向前一步，“赤阳，我……”

“停，打住！”赤阳心头一跳，仿佛明白了什么，脸颊一热，转身便跑。

“慢些，看着脚下！”华胤下意识地喊道，伸出的手停在半空。

“你小子，这是怎么了？”一旁的文宗主早已看得忍俊不禁，走上前，笑着拍了拍华胤的肩膀。

“师父，难道是我……言语失当了吗？她怎么就跑了？”华胤挠着头，满脸都是不解与懊恼。

“你没有错，”文宗主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只是，她心里已经住进一个人了。”

“住进一个人？”华胤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是什么人物，竟能让我师妹……”

“还是专心准备你的比赛吧，”文宗主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容里带着几分过来人的了然，“儿女情长之事，暂且放下。”

说罢，文宗主含笑而去，只留下华胤一人站在原地，望着赤阳消失的方向，满心困惑。

***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万众瞩目的总决赛如期而至。

文宗主按照约定，带着赤阳，步入了那座宏伟的比试场，在熟悉的席位上坐定。

甫一落座，便听见邻座几位宗主的谈笑。

“玉宗主，瞧您这神采奕奕，看来对今日的胜利是胸有成竹啊？”

“那是自然，”一位气度不凡的中年宗主抚须笑道，“我这徒弟，论实力、论心性，都足以担得起‘神使’二字。”

“话虽如此，可文宗主座下的华胤，实力也不容小觑，玉宗主此言，说得怕是为时尚早了吧？”

“我既然敢说出口，便有十足的把握。”玉宗主说着，意有所指地瞥了文宗主一眼。

“师父，这人未免也太过狂妄了吧。”赤阳看着玉宗主那副得意的姿态，只觉胸中一股无名火起。

“冷静。”文宗主按住她的手背，沉声道，“要相信华胤，他定能不负所望。”

为了师兄，赤阳深吸一口气，将心头的怒火强行压下，目光专注地投向场中，静待那决定一切的最终对决。

***

华胤与玉霞相继踏上赛场。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轰然响起，却几乎清一色地汇聚在华胤身上。至于另一边的玉霞，竟是鸦雀无声，仿佛他只是一团空气。

赤阳紧悬的心终于落下半分，唇角勾起一抹快意，暗道：“看你们现在，还如何得意！”

随着裁判一声锣响，对决正式拉开帷幕。

霎时间，场上光华与暗影交织，攻势骤起。玉霞所修的，乃是诡谲狠辣的毒系法术。他法诀一引，一股墨绿色的瘴气便弥漫开来，带着腥甜的腐臭，瞬间笼罩了半个赛场，令人不寒而栗。所幸华胤所修的盈曦之力至纯至净，正是这邪毒的克星。

华胤将盈曦之力化为一层淡金色的光幕护住周身，一边催动法术反击，一边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毒素侵蚀。

那毒雾来势汹汹，迅速蔓延，竟触及了观众席前的防护结界。

“这般邪术，真是龌龊至极！”赤阳忍不住出声斥道。

可玉宗主依旧端坐席上，面色不见半分波澜，还拉了拉赤阳的衣袖，示意她谨言慎行。赤阳只得强压下心头怒火，再度沉默。

赛场上，面对那扑面而来的毒瘴，华胤却不慌不忙。他单手一招，一柄对剑凭空显现，正是他的法器——光凝。此剑双刃，细长如柳，最适合他在高速移动中施展凌厉的刺击，且不受毒素干扰。

光凝在毒雾中散发着圣洁而纯粹的光芒，如两颗破晓的星辰，直指玉霞隐身之处而去。

玉霞身形一晃，再次隐入那浓稠的毒雾之中，不见踪影。

华胤立刻察觉，周身的毒雾越发浓郁。这正是玉霞的法术领域——毒雾。身处其中，五感皆被蒙蔽，纵使有盈曦之力护体，行动也会迟滞不少。

“不行，必须速战速决。”华胤道。

他不再犹豫，将法力催动至极致，一记强大的法术应手而出。盈曦之力化作一场浩荡的罡风，席卷全场，试图将这毒雾驱散。

然而，玉霞的毒雾可不是寻常风系法术所能破除的。华胤掀起的罡风虽能暂时吹散毒雾，可那墨绿色的瘴气很快便又聚拢，变本加厉地将华胤围困其中。

更诡异的是，直到此刻，玉霞还藏身雾中，未曾发动过一次真正的攻击。

“还不出来吗？”华胤守在原地，心中冷笑道，“难道是瞧不起我，不屑于偷袭？”

他的沉默并未换来玉霞的进攻。华胤索性稳住心神，与玉霞展开了一场无声的对耗。

过了许久，那毒雾中的玉霞似乎终于按捺不住。趁着毒雾最浓之际，一道淬着剧毒的掌风悄无声息地朝华胤后心袭来。

“终于出手了！”华胤等的就是这一刻。他猛然转身，双臂一振，光凝在他手中化作漫天流光。他施展出光凝第二式——“千影”，双刃在急速挥舞中幻化出千百道锐利无匹的剑影，悉数刺入毒雾之中。

果不其然，只听毒雾中传来一声闷哼，其中一道剑影已然命中目标。

玉霞身形一滞，对毒雾的掌控出现了破绽。华胤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再次催动罡风，终于将这残余的毒雾涤荡一空。

赛场豁然开朗，视线又变得清晰起来。

“能看清了！”赤阳喜极而呼，“看！玉霞受伤了！”

“华胤刺中他了！”

“好！华胤威武！不愧是我盈光宗的天骄弟子！”

观众席上，赞美之声纷纷涌起，听得玉宗主面色铁青。

赛场之上，玉霞咬着牙，从臂膀上拔出一道消散的光影，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可恶，竟中了你这小子的圈套！”

“是你沉不住气，这才给了我这可乘之机。”华胤持剑而立，淡然道。

“区区一道幻影，又能奈我何！”玉霞恼羞成怒，战法一变，杀招再出。只见他双手翻飞，一道道墨绿色的光刃凭空浮现，盘旋着向华胤斩去。

“你的招数，还真是都带点毒啊。”华胤一边闪避，一边调侃，“还真是半点也沾染不得。”

他身形一折，一个利落的跟头躲开光刃的合围，与此同时，一记曜日光泽已然在掌心飞速蓄力成型。

曜日之光，带着无可匹敌的威势轰然炸裂。玉霞猝不及防，根本来不及闪避。

光芒散尽，观众席上再次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赤阳正得意，却瞥见玉宗主依旧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心中便暗觉这场对决还有反转。

果不其然，光芒过后，场中并未见玉霞的身影，只留下一滩黏稠墨绿、散发着恶臭的毒水，正滋滋作响。

这是天心玉水宗的水系法术，竟被他与毒术结合，化作了这等污秽之物。

看着那摊令人作呕的毒水，观众席上响起一片压抑的干呕声，连赛场上的华胤都微微蹙眉。

但这毒水的威力远不止于此。只见它蠕动着，迅速向华胤蔓延而来。华胤警觉地步步后退。

“想将我吞噬？可没那么容易！”只见华胤身形猛地拔高，背后“唰”地一声，展开一对流光溢彩的光翼。

这是他的第二件法器——光翼。此物不仅能助他翱翔天际，更能有效规避地面上的攻击。

“他竟还有光翼这等稀有的飞行法器。”玉宗主猛地一拍扶手，霍然起身。

周围的宗主们连忙相劝，请他息怒，安坐席上。玉宗主又悻悻然坐了回去。

此刻，毒水的蔓延对空中的华胤已然无效。

玉霞见状，只得现出身形，仰头对着空中的华胤厉声道：“别以为到了天上，我就拿你没办法！”

话音未落，他便施展了天心玉水宗的禁术绝学——水龙卷。一股强大的吸力凭空而生，竟将华胤的飞行都拉扯得摇摇欲坠。

华胤无法越过赛场界限，只得收起光翼，落回地面。即便如此，那水龙卷的吸力依旧让他站立不稳。

“这一招，已倾注我毕生法力与剧毒，你休想再躲！”玉霞状若疯魔，脸上露出得意的狞笑。

华胤心中一沉，他明白，这已经不是比试了，而是一场死斗！玉霞是存心要他性命。

看台上，文宗主双手紧握，指节发白，虽心中紧张，却依旧坚信华胤能赢。赤阳同样也是屏息凝神。

其他宗主终于坐不住了，纷纷劝诫玉宗主，让他的弟子立刻解除法术，此等行径，已然严重违反了比试规则。

可玉宗主早已鬼迷心窍，非但不加以制止，反而厉声威胁众人：“谁敢插手，便是与我天心玉水为敌！”

众人噤声。天心玉水乃当今盈光宗第一大宗，谁敢轻易得罪？文宗主纵然心急如焚，也不能公然与之抗衡。

***

华胤深吸一口气，为自己捏了把冷汗。这场对决，他必须赢，绝不能让师父为难。

他将全身的盈曦之力毫无保留地凝聚起来，悉数引导向自己最后的杀招。

这是他目前所掌握的最强法术——神光降临。其威力，绝对不输于天心玉水的禁术。

同样，他也赌上了自己的全部法力。此招若败，他便再无存活的可能。

柔和而威严的神光，如初生的朝阳，缓缓在华胤掌间汇聚、成型，而后，轰然释放。

一道通天彻地的光柱拔地而起，耀眼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赛场，直上云霄，竟让台下观众误以为是光盈之神亲临凡尘。

在这煌煌神光面前，玉霞那墨绿色的水龙卷，瞬间显得黯淡无光。

然而，天心玉水的禁术毕竟非同小可。水龙卷爆发出强大的撕裂之力，开始一寸寸地蚕食、消磨着那神圣的光柱。

华胤法力早已透支，两股极致力量对冲产生的恐怖气浪，将他狠狠地弹飞出去。

他重重地摔在地上，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即便如此，他依旧用剑撑地，挣扎着站了起来。他不知另一边的玉霞如何，但也绝不会好受。

如此惊天动地的对决，让全场观众都屏住了呼吸，鸦雀无声。谁也不知道，这最终的胜利，将花落谁家。

赤阳闭上双眼，再次为华胤祈祷。

文宗主死死盯着场中的华胤，心中已然做出决断：若神光最终被破，他便是拼着与天心玉水决裂，也定要救下华胤。

最终的爆发，终于来临。

一片无法直视的刺目白光中，众人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只听见巨大的水柱轰然击打在防护结界上的巨响，震耳欲聋。

***

在一片死寂的忐忑中，赤阳颤抖着睁开了双眼。

只见华胤与玉霞，双双倒在赛场之上，都身负重伤，人事不省。

赤阳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心中一遍遍默念着华胤的名字，只盼他千万平安无事。

文宗主见状，虽心如刀绞，却未发一言。反倒是玉宗主，失态地站起，对着场中大喊：“废物！快给我起来！”

然而，事实胜于雄辩。是华胤，先颤动了一下眼睫，缓缓睁开了双眼。

裁判快步入场，站在两人中间，高声宣布：“倒数十声，若无人起身，则胜者为……”

他话未说完，现场已是山呼海啸般的咒念，皆在诅咒玉霞不要起身。

玉宗主仍不死心，嘶声力竭地催促着，引得周围宗主鄙夷不已。

反倒是华胤，明明无需起身便可获胜，他却以剑为杖，一步一步，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在满是尘土与血污的赛场上，留下一个个带血的脚印，艰难地走到了裁判身边。

“十、九、八……”

裁判看着眼前这个虽败犹荣的少年，声音也不由得带上了一丝敬意。

“三、二、一！比赛结束！恭喜文府修炼者——华胤，获胜！”

裁判的声音响彻云霄。

赤阳与文宗主同时起身，化作两道流光，掠入场中，一左一右，搀扶住摇摇欲坠的华胤，急忙将自身法力渡入他体内。

而那边的玉宗主，只冷漠地瞥了一眼地上不省人事的玉霞，便一甩衣袖，头也不回地离去了。片刻之后，几个下人匆匆上场，将玉霞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