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属下,自己最是清楚,自小受了不少苦,又要照顾几个年幼的弟弟,年纪不大但性格老成自卑。
崔家丫头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地长大,以他的秉性,约莫早就做好了孤身一人守护她一辈子的准备。
看着他远远满心满眼盯着那丫头看的样子,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得跟他好好儿谈谈。
他司徒妄的手下,没那么不堪与软弱。
一条长街的珍宝被那两个蹦蹦跳跳的姑娘找得悉数不剩,加之有司徒一与崔胤护法,旁人连靠近抢夺的心思都没有。柳芳菲也不愿自讨没趣,去了别处寻物。
此番是她第一次参加藏钩节,与幼时爹爹阿公陪自己敷衍玩闹还是有很大区别,身临其境沉浸体验让她全然不顾额间密汗,日头直晒。
反倒是身后紧紧跟随的司徒妄脸色沉了又沉。
第五次了,已经是第五次提醒自家姑娘,晒不得太阳,出不得密汗。
然而她总是嘻嘻哈哈一再拖延,脸蛋儿晒得通红也浑然不觉。
“欢欢,难道你还想再继续喝药?”
她不懂没关系,他继续提醒。
“你糊涂了?张大夫的意思是我本来就需要继续喝药。”柳芳菲白眼一睨,继续心无旁骛地找宝贝。
“难不成你还想我继续……”
“啊!找到了!”
欢喜的声音随之而来,打断了他的埋怨。
于是,咬咬牙,心一横。
将人拦腰抱起,消失在了长街之中。
至于好不容易得来的宝贝,在她错愕与惊呼中,散落一地。
往回望望,看着满地珠翠,瘪嘴。
好可惜。
直至抵达东宸殿,凉意扑面,她还是忍不住努嘴腹诽:太可惜了!
见她不舍模样,司徒妄无奈摇头,命人将准备好的一笼箱匣抬进来。
两人抬箱,两人护箱,足见箱内之物贵重。
“要寻宝贝我陪你便是,何须凑那些热闹?”
司徒妄下巴一抬,箱匣打开,满箱珍宝珠翠在窗棂射进的阳光照得闪闪发光,晃人眼球。尤其是里头随意丢着的一颗夜明珠,更显珍贵。
柳芳菲语塞。
感情他所说的让自己满意,就是在这屋子里跟他一起藏宝寻宝?
那跟儿时和爹爹阿公一起玩儿有什么不同?
如此想着,也便问了。
偏生某人柔声回答:“自是不同的,当初你年幼,他们只当打发幼儿,而我不一样,欢欢喜欢怎么玩儿,我都配合。”
说得多好听?
可她就是想要热闹以及获得胜利后的喜悦嘛。
“你在外头也是跟我一起去寻物,在这儿亦是同我一起寻物。既晒不着又热不着,还体会到乐趣,何乐而不为?至于胜利……”
司徒妄笑得阴险,“你放心,有崔家丫头和楚文灵在,你们这队输不了,我们只需晚上一同去接受赏赐便是。”
说得好有道理,就是有些不要脸。
“可是,那些东西都是君上拿出来藏的,多寻一样,我就多得一些。”
她指了指箱匣里的珍宝,“现下拿你的东西出来玩儿,即便是寻到了也没有捡到便宜的快乐了。”
“倒是看不出,欢欢是个贪财的。”
他笑出声,思忖片刻,“此事好办,这些东西权当我送你,不必玩乐。我现在命人去三儿哪里拿些宝贝过来便是。”
柳芳菲被说服了,连连点头。坐在软榻上吃着点心安静地等。
果然,人只有在做坏事的时候极具耐心。
至于莫名被搜刮了无数珍宝的司徒三心里淌血,而司徒妄却说:“三儿,你大哥要留钱养小五,你四弟是做爹爹的人,手头更是紧缺,至于你五弟,还在学堂念书,私库不多。唯有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宝贝少点儿也能凑活过。”
一人及全家的司徒三:“小皇爷,属下的命也是命啊!”
“这段日子跟着爷哪顿饭向你要银子了?哪顿饭饿着你了?”
没有被饿着的司徒三:“……”
果然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大哥说得不错,小皇爷就是个老畜生,最是善良正直的柳姑娘也被这个畜生带坏了!他宁可去守花棚子。
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那一箱金子珠宝古玩字画悉数被抬走,心里再次将老畜生骂了千万遍!
司徒妄带着一身暑气回来,柳芳菲已将茶案点心全都吃完。
许是这段时日用药滋补,睡眠规律的缘故,脾胃尚好。
见着又是一箱宝贝被抬了进来,砸在地上发出“咚”地一声响。光是听着声儿,也知晓这里面的宝贝到底有多重。
“看不出来三儿挺有钱的。”
“这几个属下里,就他最精于算计。再者说了,我的属下若是这点儿东西都拿不出来,也未免太窝囊了。”
箱盖打开,分明没有第一箱宝贝珍稀,就因得是旁人之物,她搓搓手来了兴趣。
丝毫没有对司徒三的可怜,只有志在必得的光芒。
此时司徒妄是真的相信,自家姑娘是真的一心一意想要玩儿,即便是在这密闭的四方之地也没有生出其他心思。
尽管、自己、暗示、足够、明显!
无奈,他陪着她玩闹许久。
约莫一个时辰,她将整个东宸殿都找遍了,才大多宝贝都搜罗出来放在茶案上。
“阿妄,那个玉镯子你藏哪儿了?”
柳芳菲狐疑,分明看到有个烟紫色的翡翠镯子,在一堆首饰里尤为显眼。
可能找的地方都翻了个遍,依旧没寻到。
“想知道?”
司徒妄挑眉,方才箱子一打开便看到她盯着那镯子好几眼,没想到还真惦记着。下一瞬,却是忽略掉对于她的问题,话锋一转,“欢欢,陪你玩儿了许久,现在是不是要休息一会儿了?”
“我不累。”
“……我累了。”
“才这么会儿,就不行了?”显然,她是没有意识到自己这话的问题。
“……嗯,我不行!”
“那你休息一下,我再去找找。”
“不用!我带你去找!”
话落,拉着面前的姑娘去“寻镯子”了。
当柳芳菲置身柔软时却触及坚硬时,嘴唇微张,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原来他说的“找”,竟是这个意思!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他俯身埋怨,灼热的气息落在她身上,一如既往地发痒。
她才终于晓得,前两日喂药时候的克己止欲,浅尝辄止,都是在为现在放肆发泄做准备!
真不愧是要做一国之君的人,早早地开始打算,为了最后的痛快能够面对所有的诱惑隐忍蛰伏至此!
“欢欢,你得了那么多宝贝,现在是不是该替我找一找了?”
替他找?
找什么?
柳芳菲蹙眉:“你又要玩儿什么花样?”
“玩儿?”
清越的笑声在耳畔响起,热气顺着耳蜗便往里流窜,惊得她一激,“欢欢,让我来找找宝贝在哪里。”
“是在这里?”
唇瓣轻点额间。
“亦或这儿?”
颤动的长睫。
“还是这里?”
敏感的耳垂。
“这儿?”
鼻尖。
“……”
唇角。
脸颊。
下颌。
脖颈。
见她反应轻微,偶时轻颤,司徒妄眉宇一皱。是他太过温柔,还是如今的她越来越难撩拨?
“都不对?”
柳芳菲咬唇压抑,任由他擅自探寻。
(脑补ing)
“欢欢,我找到了。”
他大喘气,却是止不住的满足。
柳芳菲咬牙不语,陪着他一起感受得到宝贝的快乐。耷着眼皮趴在司徒妄怀里歇气儿,上午在东宸殿满屋寻物什,接着又被他带着替他找宝贝,如今他是心满意足了,可她是真的累得连手臂都抬不起。
白皙的软臂被一股粗粝执起,下一瞬却是一抹轻透的烟紫入眼——
方才她一直嚷嚷要寻的翡翠镯子。
柳芳菲眼眶一润,穿过腰际将他环绕,声音清润悦耳:“阿妄,司天监的日子合出来了吗?”
司徒妄挑眉,一个翡翠镯子,就让她催着想要快些嫁给自己?
“欢欢,你是不是太好骗了?”他不禁感叹。
柳芳菲闭目不答,脸上挂有还未褪去的羞红。
“司天监前些日子已经向父君与我复命,最近的吉日就在八月初九。”
“八月初九?那岂不是还有两月?”
“只要是吉日,什么时候都不算太晚。不过这也不是最打紧的,我只是心下担心……”
“担心什么?”
他并不作答,盯着昏黄烛光神色冰冷。
最近许家动作不少,许海不时往鄯州跑,与驻守在那边的将军陈得福联系颇多。鄯州地处边陲要道,若二人真有谋逆之心,迟早都是要打仗的。
若是两相交战,大婚必然得受到影响。
“睡会儿,藏物结果出来之前,我再叫醒你。”
这些事没必要告诉她徒增烦恼,总归是自己要娶的姑娘,早一点晚一点也改不了任何。
见他嘴里有话心中挂着事,柳芳菲也不再多问,靠在怀里安静地睡了会儿。
直至殿外响起锣鼓提示,她才揉了揉眼睛起床。
“看样子结果应该是出来了。”
司徒妄替她穿衣,“往年倒是没这么快,兴许是今年小一跟你舅舅在一旁帮忙,她俩竟提前找到了。”
话落,柳芳菲手中动作加快,又在他不经意间,跑了出去。
脚底生风,和刚才嘟唇撒娇说疼的那个人全然不同,眼里全是对奖赏的渴望。
他跟在身后,无奈笑之。
今下午对她这么狠在她身上交代了那么多,还能如此有精神,张大夫那药吃着还真是管用。
二人抵达御花园,两队人陆陆续续也来得差不多。
内务清点两队所持之物,结果毫无疑问,楚文灵带领的一百人大获全胜,藏于各宫的珍宝被悉数寻出。
柳芳菲看了看那方,嘴角一抽,阿妄说得没错,有楚楚与榕榕在,藏钩节不可能会输。
就连身后的舅舅与小一,满头是汗,看来出了不少力。
她俩跟前的东西比剩下九十八人加起来的都还要多。当然,她俩轻衫透出来的汗也比旁人多。
至于许锦云那头,眼神顺势往那便一撇,双颊红肿,低垂眉宇,面前空无一物。
显然是没有花心思在这事儿上。
也对,如今她一门心思想着如何害自己,怎会分出多余的脑力去做这种“浪费心力”的事儿。
“别怕,有我在。”
司徒妄注意到她的目光,将她顺势揽过,“代沿霖昨日来找过我,提及许锦云计划在明日。”
“藏人。”
合情合理。
藏物的时候大家都暴露在外面,不好动手。
明日藏人,宫内各人自是哪里有缝往哪里钻,由内务的人来寻,最后以哪队寻到的人少作为判定胜利的依据。
按照往年惯例,楚楚与榕榕她俩皆是成天不见人影,最后所有人都寻了出来,也不见她俩人影。
如此一来,若是柳芳菲也无故消失个一整日都是情有可原的。
“上次赛马节之后,代沿霖就不被许锦云信任,此番闹事她特意避开了他,找了内务的一个打杂役的宫人。”
司徒妄回忆,“应该是想了法子骗他,那人一见是我,魂都吓没了什么都招了。”
“她打算做什么?”
虽说心里有了大致的猜测,可柳芳菲还是不忍一问。
想要知道她究竟对自己恨到何种地步,要做到什么程度才罢休。
“她那脑子能想出来的无非也就是赛马节那一套,不过对象变了。”
他眼生寒光,“昨日代沿霖又向我提及与许家取消婚事,明日不妨做个顺水人情,将这门亲事给他顺理成章地退了。”
柳芳菲再次瞥向那方,又蠢又坏,自食恶果。
这方内务将今日胜负告知君上,司徒玥宣布结果,又嘉奖了不少好东西给胜利的一队。
大家喜不自胜,楚文灵作为领头将“战利品”分发下去,除却一枚腰佩外,什么都没给自己留下。
崔胤挑眉,今日跟在她身后好长时间什么都没找到。
她嘲笑自己来这儿当门神了,最后终于在快要天黑的时候在一个转角处找到了这枚腰佩。
当下见她独独留下这个,觉得累了一天什么都值了。
心里美得冒泡儿时,却听得她俯身与榕榕咬耳朵。
约莫是榕榕问她为什么就给自己留了这么个不太值钱的腰佩。
“藏钩节旨在开心不在求物,不过这腰佩上的翡翠白皙无杂,很适合温沅。正巧他生辰快到了,正愁该送他……”
话音未落,掌心空落,手中腰佩落于他手。
顺着力道望去,只见一张铁青到泛起寒冰的脸,那腰佩就在他手里攥着,指节发白。
“给我。”
“我找来的东西,送给其他男人?”
他冷声质问,言语之间又隐隐透着失落,“楚楚,我以为你特意留下它是为了自己留着。”
“我要这腰佩来作甚?”
楚文灵瘪嘴,粗枝大叶惯了,未曾注意到他这些情绪。
不过他俩不是风月好友,又何必在意他如何作想?
“罢了罢了,你要留这边留着吧,我再回去翻翻仓库,看有没有适合做生辰礼物的物什。”
崔胤抿唇,不愿在此事上多做纠结,随手扯下腰间配饰递给她,“送这个。”
温润细腻的浅绿清透无暇,如远山清幽,加之精雕细琢的如意图案,相较于方才那块儿更显优雅贵重。
“可这是你用过的……”
“玉石这东西,越用越有灵气,越通透。”
楚文灵表示怀疑。
旁人用着或许是越来越有灵气,可你本身就是万年寒冰了,无论怎么用都是石头一块。
“让你收下就收下。温沅这人太过清俊,这块白玉除了给了无生趣的他增添一抹平淡之外,别无用处。”
“你还好意思说旁人无趣?”
“……”
楚文灵轻笑出声,将浅绿腰佩收好。
崔家的东西没几样差了的,这样好的水头玉石,栩栩如生的雕刻技艺,翻遍整个楚府都找不到,他肯割爱,自己不收白不收。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他能将自己最喜欢的一块腰佩拿出来也是有些心机在的——
真正到温沅生辰当天,当她把腰佩作为礼物递给温沅时,他在一旁说起:我俩为了你的生辰苦恼了好久,最终还是去崔府取了这块如意腰佩送给你。
有了这腰佩在,他可以名正言顺地说这份生辰礼是他俩一起送的。
即便是风月好友,在情敌面前也要占尽风头。
分发完嘉奖之后,人群散去。
明日又是热闹的一天,大家各自回去养精蓄锐。
司徒玥离开时意味深长地冲儿子看了一眼,司徒妄会意,将欢欢带回东宸殿抱着睡着后,摸黑去了一趟泰华殿。
巧了,凌画也在。
“父君,母上。”
“过来坐。”凌画向他招手,有话要说。
“母上有事直说便是。”
司徒妄蹙眉,总觉得与明日欢欢一事有关,于是又补充道,“但涉及欢欢,底线不能碰。”
“欢欢是个好姑娘,有人欺负她,没有你,母上也会站出来为她讨个公道。”
凌画叹气,“今日内务那宫人特意来找了我与你父君,把事情原原本本地都说了。你让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心里害怕,梦魇缠身寝食难安,所以才来寻我与你父君,希望拿个主意。”
“所以呢,母上的意思是?”
“此事是许锦云生了歹毒的心思,你要惩罚她无可厚非。可她好歹在我膝下多年,终究是我对她的宠爱让她忘了形,母上也有错。”
“母上无需自责,儿臣今儿就将态度摆明了,我不会轻饶了她。”
“和你母上好好儿说话!”
司徒玥厉声提醒。
“明日你要做什么母上大约明了,对此我没什么好说的。此事约莫还有凌珍的手笔,就看在她俩这些年也给母上带来快乐的份上,饶其一命。”
无论是凌珍还是许锦云,都是她曾经真心宠爱过的妹妹和义女。
眼睁睁地看着她们自寻死路却无能为力,心里颇为感慨。
“许家人的命,可不掌握在儿臣手里。”
司徒妄笑笑,指了指坐于上方的司徒玥,“再者说了,“今日许海异心大动,不久后必定兵戈相见,许家人无一能活。”
“如若她们不是许家人呢?”
在说此请求之前,凌画已经想好了对策,“朝廷风云我一妇人无法置喙,唯愿保全她俩性命。”
“不是许家人?”他拧眉。
“明日之后我会找凌珍谈谈,差人送她与许锦云彻底离开蒲州,在皇家的眼睛下隐姓埋名,过普通日子。”
“母上思虑周全,儿臣自然没有反对的理由。更何况,若非许锦云无端针对欢欢,儿臣也未曾将她放在心上。如今您亲自作保,她这条命自然保得住。”
司徒妄起身,看向不语的父君,饶有兴味地挑拨,“不过这件事事关许家,一切得等父君定夺才是。”
“你有意见?”
凌画瞥眼一睨,冷冷的。
司徒玥看向远走的罪魁祸首语塞,从头到尾他连一个字都没说。
删了一些发不出来的内容,然后发了两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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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第 16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