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究竟为何会变成这样?
张玲珑想不通,事事计划周全,却没想到柳芳菲提出要去母留子这样不负责任的鬼话。
分明到时候借着孩子找上崔家,在以以无法骨肉分离为借口住进去,一切都能迎刃而解了!
偏偏半路杀出个柳芳菲,想出这样狠毒的一句话。
甚至,甚至要她承认孩子不是崔胤的。
不,不可能,孩子就是崔胤的。
只能是他的!
眼里一闪而过的阴戾被司徒妄尽收眼底,这一瞬,若非是顾及她肚子里有个孩子,兴许已经戳了她的眼睛。
“张小姐,我知晓怀疑孩子是谁所出对你来说太不公平。可那夜舅舅与你太过蹊跷,怀疑只是人之常情。孩子究竟是谁的,恐怕只有你自己清楚,崔家也不是不负责任的人家,但凡你说是,那这个孩子,崔家就必定会负责到底。”
柳芳菲再次强调崔府的态度,“我来找你之前,阿公明确告诉我,若孩子是舅舅的,怀胎十月里,崔家会亲自照顾你直至生产,待孩子出生后,你再离开。”
“不,如今崔家当家的是崔胤,怎可听崔老爷一言堂?”
“崔家子嗣是家事,阿公是崔家长辈,他说的话自然算话。实话实说,若是舅舅对此有异议,阿公将他赶出崔府亦是有可能的。你不是喜欢舅舅吗?那待他一无所有离开崔府后,再与他长相厮守也不是不可以。”
她语气顿了顿,随即讥诮道,“自然,前提是舅舅愿意为了你与崔府割裂。”
“张小姐,看在你肚子里孩子的份上,爷给你几句忠告。”
司徒妄搂过柳芳菲神色淡淡,“无论孩子是崔胤或其他人的,若他进崔家,面临的必定是母子分离。或许对于他来说委实无辜,可这无辜的根源是他的生母。若是没有你的处心积虑,他也无须来人间走这一遭,年幼就离开母亲的呵护。”
“我们说的也就这么多,张小姐可以好生回忆回忆,这孩子究竟是谁的。”
话落,几人离开,留下张玲珑在远处发了狠似的看向他们的背影。
越来越小,愈来愈恨。
出了玲珑庄,张大夫才看向司徒妄鞠躬回禀。
刚刚听了屋内几人的话,大致矛盾他已悉数了解。
沉吟片刻,谨慎开口道:“小皇爷,张小姐确有身孕,只是月份太小,无法从微弱的脉搏中判断孩子究竟多大。”
“爷与欢欢定亲宴至今也有四旬有余。”
司徒妄幽幽看向张大夫,这老人家,说话也愈发密了,“爷记得,太医院不至于如此无能。”
张大夫扶额抹汗,喘出口浊气:“涉及崔家悬而未决的密辛,老臣不敢妄下定论。”
更何况,此事说不好还涉及楚家。
更不能张口胡来了,“老臣建议,过些日子让李大夫与老臣一块出诊,这样也能更为准确诊断张小姐是何时有了身孕的。”
人没到但已经被派活儿的李大夫:“……”
与你在太医院共事,是我的福气。
“张大夫思虑周全,如此甚好。届时真能给个准确的定论,崔家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柳芳菲感激道,随即似是想起什么,毫无顾忌地开口,“张大夫,我有一事不明,可否解惑?”
“荣幸至极。”
“男人醉酒后,真能与女子……唔——”
话音未落,温热的触感抵至唇边。
那双带着薄茧的掌心轻轻按压着苏梅色的小嘴。
司徒妄眉眼轻挑,坏笑道:“欢欢若是好奇,今夜我们实践一番便是,无需叨扰张大夫。”
“我……”
是真的在虚心求教。
身为医者,张大夫本身未将柳芳菲的问话放在心里,正欲解惑。
可偏生小皇爷说了要亲自实践,想来也无需多言,于是笑嘻嘻地回答:“凡事因人而异。旁人大多醉酒之后倒地不醒,可小皇爷或许醉酒之后更加生猛也未可知。”
柳芳菲:“……”
张大夫,您变了。
什么生猛,这种话是这样说的吗?
虽是打趣,柳芳菲还是在字里行间听出了关键。
张大夫的意思便是舅舅醉酒之后倒地不醒,那他与张玲珑之间的事儿兴许不存在!
“醉酒,迷香。”
司徒妄轻晒,将事情摸了个大概。
随即喊来司徒三,“给我查,张玲珑离开崔府后去过哪里,又有哪些人去过玲珑庄或张家,有嫌疑的都给我抓来!”
“你是有头绪……”
“当晚若真做了那事,崔胤不至于醒来一无所知。迷药不过是致幻昏迷,倒不至于让人失忆。”
柳芳菲若有所思,一些碎片在脑海里重合拼凑。
半晌,还是止不住叹息——
真相是有了,可楚楚是真的受伤了。
崔胤再次熟门熟路地翻墙进了楚家,此时雪柳已经在这儿候着了。
“你家小姐如何了?”
“大夫已经瞧过,人昏迷着,药煎好了灌不进去!”
雪柳快步引路,“李大夫说若是不喝药,高热不退,人也会一直昏沉混沌着,对身子损伤极大。”
崔胤负手向前,藏于袖口中的拳头攥紧。
冷肃的眸底蕴着惊涛骇浪,阴鸷寒凉。
待见到床上那个脸色烫得发红,唇瓣却毫无血色,长睫之下的轻颤都极不均匀的姑娘,原本阴沉的脸更是黑了又黑。
嘴角还有未干的药渍,顺着轮廓流至软枕。
不难想象,方才为了让她喝药,丫鬟与大夫费了多大的力。
“李大夫,还有药吗?”
“老臣这就去拿。”
片刻,他身子坐进些,一手将药端起,碗沿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散发出浓烈刺鼻的药味。
再将人一把搂起,冷峻刚毅的脸此刻紧绷,胸膛因心疼而剧烈起伏着,恨不得她身上的滚烫将自己一并燃烧了。
猛然俯身,灼热的呼吸打在她发烫的额头上:“楚楚,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喂你喝药……”
多余的话,不敢再说,哽在喉咙,化作一声声压抑的叹息。
素日里锐利的眸子,隐约有晶莹闪烁。眼眶通红布满血丝,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与急乱。
他深吸口气,压下难以言喻的心疼。毫不犹豫地将那一大碗苦涩至极的汤药灌入口中,苦涩蔓延在舌尖,让他眉头紧了又紧。
继而俯身,小心翼翼地托起楚文灵后脑,促使其微微仰头,另一只手轻轻用力掰开她紧闭的牙关。
唇瓣相贴。
处于混沌的楚文灵身子猛然一僵。
那股冷肃太过熟悉,凉薄柔软的触感甫一覆上,她便有了些许意识。
是他来了。
唇舌冰凉,可渡入嘴里的药却是温热灼人的。
本能地抗拒他突如其来的入侵与强制,喉间溢出哽咽,身子也微微挣扎起来。
“楚楚,听话!”
崔胤蹙眉,见她拒绝,巧用舌尖将她齿关撬开,动作生涩笨拙,慌乱急切。
一口渡完,接着下一口。
每一次唇齿相贴,都伴随着一方挣扎一方强制的对抗。
事实上,此刻的楚文灵因为难受,唇瓣始终微张,即便反抗也只得任由那股苦涩顺着他的口流入腹中。
苦涩的药味在唇齿间弥漫,混杂着方才亲密纠缠的复杂气息。直至所有汤药悉数渡完,楚文灵才抿唇轻咳,翻身背对于他。
“楚楚,你不肯喝药,情急之下我才……”
崔胤声音沙哑破碎,想要解释,却是语塞。于是只得巴巴儿地看着她背对自己的身影心疼。
“楚楚。”
她不理他,除了不停地喊她之外,他无话可说。
身后传来的声音低沉温柔,与这些日子别无二致。
可,终究无法像往日那般无所顾忌。
她依旧阖眸不语。
身后冷肃靠近,只觉崔胤半跪,手掌温热透着手臂衣衫入侵,指腹轻轻摩挲着手臂上的软肉,惊得她阵阵战栗。
“别碰我!”
她略微有些激动,“脏。”
“楚楚,你听我解释。”崔胤也急,缩回手片刻又覆上去,企图将人扳过来与之对视。
“我说了,不要用你碰过别人的手来碰我!崔胤,你现在要做的是去找到张玲珑,为她为她肚子里的孩子负责,而不是我!”
楚文灵拂袖半坐,腰背挺直。
刚哭过晕过药罐子打翻过,鬓边湿润,寝衣污褐,发髻粘在脸颊看着委实狼狈。
即使这样,她还是费了力气大吼:“崔胤,就当是我考虑不周,这段时日才会有种你与我能够不计前嫌的错觉,才会给你我俩之间能够走到一起的错觉!其实不是,早在你带张玲珑回崔府时,我俩之前就绝无可能!”
“不,不是这样的楚楚,你听我解释。”
崔胤被她吓坏了,一把将人搂在怀里,失控道,“往后余生,如果不是你陪在我身边,任意是谁都没有意义。所以,我才会在那个时候带回张玲珑。我不过是想让你知晓,我这样一个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但是楚楚,我向你保证,在我意识清醒的时候,从未碰过张玲珑,一次都没有。”
楚文灵明眸一凛,终究还是提到了这个问题。
这是他唯一敢做的保证。
但,并不代表他就如此清白。
大概……好像……可能……崔家主的春天就要来了。
周末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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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第 15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