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嘉的背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除了大动作还有些隐痛之外,其余的都已经痊愈,他也终于能从游朗的严密监控之下喘口气,来到自己家的后花园。
明嘉站在花丛之中,叉着腰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觉得胸腔里那股一直憋着的郁结也跟着消散了大半。
他站在阳光底下,闭着眼享受久违的香风,身后一阵细微脚步声响起,不睁眼他都知道是谁,下一刻,他肩上就多了一件薄薄的披风。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明嘉眼也不睁头也不回,自顾自地说,“不是说最近要准备练兵么。”
这近两个月的时间游朗几乎整天过来报道,明府上下对这个开朗大方的游小将军都分外相熟了,这突然不来还有些奇怪,今天门房看见他的身影,转头明嘉院子里就准备了他爱吃的乳糕。
“总是要喘口气。”游朗捏起一块糕点扔进嘴里,“你背上还有几处内伤受不得风,我就知道你不听,让我逮住了吧?”
明嘉转过身来:“合着你是故意过来逮我不穿披风的?”
被戳穿了的游朗呛了一下,一边咳嗽一边摆手,扶着桌子坐下:“怎么可能,我那么忙……欸你就穿着里衣就出来了,大清早的,也不冷?”
“这都什么时节了。”明嘉翻了个白眼,坐在游朗对面,自己斟茶。
他在自己院子里穿得相当随意,宽大的白绸里衣让他整个人都有点在衣中晃荡的感觉,骨节明显的手腕从袖口里支伶出来,浮着淡青色的血脉。薄薄两片锁骨撑着领口,头发也没好好束起来,有一半在背后扑散着,还有一缕不规矩地钻到了衣领里头去。
游朗看着看着,觉得自己嘴里香喷喷的乳糕都不香了,抬手把明嘉递过来的茶抢过来灌了一口。两人手指相碰洒出来些茶水,明嘉有些嫌弃地用帕子擦。
“你这样以后真养不好了,”游朗看起来还挺严肃,“你这样真会受风。”
“都夏天了受什么风。”明嘉对此毫不在意,又斟了茶抿了一口,“小侯爷最近怎么样?”
“他?”游朗皱眉,有些不高兴地吃糕,“问他干嘛?一个重色轻友的人,整天就知道黏着徐和桢,一点也不管我的死活。”
“哦?”明嘉有些惊讶,“侯爷跟徐公子在一起了?”
“对啊。”游朗点点头,有些牙酸,“别提了,这两人真是一点廉耻都不要了,整天手拉手来再手拉手走。最近老夫人训练阿煊的武艺,让我陪练,结果那厮为了惹徐和桢心疼竟然主动放水让我揍他。”游朗提起来就忍不住搓额角,“我真没见过这样的人,你说他是不是天生就傻?”
明嘉笑眯眯的,想起来当日褚师煊一脸苦恼地来向他求占卜,用这样的方式来确定和对方的未来。他笑:“是挺傻的。不过……”
“不过什么?”
“倒也傻得可爱。”
游朗觉得自己像是被噎住了,但他什么都没有吃。
“……我可提醒你。”游朗清清嗓子开口,“阿煊对徐公子可是一往情深,现在正在兴头上。你可别犯傻,不然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明嘉:“……”他颇为无语地看了游朗片刻,“我看你才是最傻的那个。”
他起身,边走边说:“进来,有东西给你。”
两人一路进了屋,明嘉从柜子上随手拿了个盒子递过去:“给。”
“这是什么啊?”游朗一打开,险些被里面那两颗明亮圆润、极为硕大的珍珠给晃了眼。他晕晕乎乎地抬起眼,“这是干什么?今年陛下寿诞改成了家宴,我家不在列,用不着给陛下献寿礼。”
明嘉让游朗的呆样给蠢笑了。
“你难不成真是个傻子吗?”
游朗还愣着,稀里糊涂地让明嘉给呼噜了一把头顶:“再过两天就是你的生辰了啊。”
被天价生辰礼砸晕的游朗恍恍惚惚,摸了摸脑袋:“你别摸我头,我爹说男人的头只能让媳妇摸。”
明嘉:“…………”
他真的是够无语的。
游朗过不过生辰现在不在好兄弟褚师煊的考虑范围,他在练武场上浑身是汗,坚持撑在地上等着如意数那最后的几个数字。
“一百九十九、二百。”如意微笑着上前,“时候到了,侯爷起身吧。”
褚师煊喘着气站直,接过如意递来的布巾擦汗,明知道今天徐和桢没跟过来却还是忍不住往场边看。
“公子今日在准备给陛下的寿礼。”如意一顿,问道,“侯爷还练吗?”
褚师煊觉得自己实在是没出息,分明刚才才在书塾里见过,现在就又想得不行。他笑着摇摇头,喉结上下一滚:“当然要练,已经蹉跎了这么久,怎么好再浪费光阴。”
说罢,他手中布巾一甩,猛地扑过去:“烦请赐教!”
侯府要送给陛下的寿礼是一块石刻,正面是《大佛顶首楞严经》,背面是徐和桢的注解。他是在佛寺长大的,就算没有深耕此处,但耳濡目染也有所成。
张其英给他请了几个石刻老师傅,跟他一同完成这份作品。眼下几位师傅都去休息了,但徐和桢还在琢磨背后注解的词句是不是需要换个说法。
他向来专心,做起某件事情来就听不见周遭的动静,褚师煊在他身边站了很久他都没发觉,还是老师傅们回来了叫“侯爷”,徐和桢才如梦方醒。
“你回来啦?”徐和桢当即放下手中笔站起来,“来了多久?这一身的汗。”
“不多久,”褚师煊低头低声,“等你发现我。”
他尚且气喘的语气扑在耳边,炽热的温度烘烤得徐和桢也有些发烫。天色已黑,他赶紧拉着褚师煊回了院,打了水来给褚师煊擦汗:“要不要洗个澡?”
“你亲亲我。”
突如其来这么一句,徐和桢耳朵一烫,在褚师煊的视线下根本无处可躲。红着脸凑上去在褚师煊脸上亲了亲,眼睛亮晶晶的:“要洗个澡吗?”
这个五个字从他嘴里出来,说不出来的柔情蜜意,哄得褚师煊心花怒放。他扯了扯衣领,露出锁骨处被他故意加重了些伤势的红来:“如意姐姐真的下手打我。”
很拙劣的说辞和表演,但挡不住有人愿者上钩。徐和桢当即就要去拿药油:“怎么会伤到这里呢?我去给你拿药。”
“不用跑一趟,”褚师煊圈着他、搂着他,密不透风地把他和自己绑在一起,眼神里是暗沉沉的、蜜糖般浓稠的欲念,“你就是灵药。”
水声明明非常细微,但是徐和桢听得非常清楚。他紧紧闭着眼睛,那亲密无间的声音像是褚师煊的怀抱,牢牢地包裹住他。他觉得头晕、觉得脚底发飘、觉得天旋地转,然后再睁开眼睛,自己坐在那铺着织锦镂花、垂着精致流苏的桌布上。
褚师煊像是饿极了的狼,扯着那两片嫩红的皮肉不松,几乎要把人拆开了吞吃入腹的架势。
面对这样有些凶狠的吻,徐和桢任予取求,纵容他扯开自己的衣襟。
这样凶狠又缠绵的吻在徐和桢胸膛上停住了,他双手撑在身后,一双眼睛潋滟入湖,没有任何责备地看着身前的孟浪人。
褚师煊觉得自己禽兽极了,他赶紧甩甩脑袋后退一步,把人从桌子上抱下来道歉:“对不起,我、我没控制住,我刚才……”
“没事。”徐和桢红着脸,手指摸上褚师煊喘息的唇。尽管羞涩、尽管有悖于他所受到的教育,但他还是克制不住心中汹涌滚烫的感情。他看着褚师煊发红的眼睛,小声说:“可以的阿煊……可以的。我愿意的。”
两人之间只有粗重的喘息声,良久,久到徐和桢主动伸出手去触碰褚师煊的腰带的时候,他的手被一把攥住了。
褚师煊忍得很辛苦,但他不想再让徐和桢受一点委屈。
“我想等到我们新婚之夜的时候再做这件事。”褚师煊的额头顶着徐和桢的,声音有点哑,“我们不着急,我不想委屈了你。”
他说着,有些不自然地往后撤了一步,低头再去看徐和桢的时候,却发现他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盈于睫。
“怎么了?”褚师煊让那些眼泪泡得心里疼得难受,什么旖旎心思都飞到了九霄云外。他抱着徐和桢坐下,让他坐在自己腿上,颇为怜惜地亲着徐和桢湿漉漉的睫毛,“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哭了?嗯?是不是我刚才弄疼你了?还是你心里不开心?”
他的话一叠一叠涌来,徐和桢喉头一滚,觉得眼眶愈发酸烫起来。他扭身抱住褚师煊的脖颈,之前劝慰自己“珍重当下”的话变成了轻飘飘的雪花,在褚师煊这样浓郁的爱和爱里很快就消失不见。
他有很多很多不该有的念头和不该说的话,眼下都在褚师煊接连不断的安慰的亲吻里变成了执拗的决绝。
褚师煊觉得怀里一空,徐和桢在他面前站起来,红着眼睛湿着睫毛:“阿煊,我不想等到新婚之夜了。”